第八章 抽丝剥茧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说明。”罗素活动了一下肩膀，又试探性地跑了几步，感觉运动基本无碍，伤口处的疼痛也被驱散了很多。 见罗素恢复得差不多了，齿轮又简略地谈了谈他的经历。 在表学校，奇装异服的资深者比新人更难获取情报，和一身休闲装的罗素不同，齿轮在察觉到自己根本无法与师生展开交涉之后，只好去找唯一认识的徐青雨，但由于缺少潜行相关的技能，他很快就被发现了。 齿轮迅速摆脱了追赶的保安，又花了一点时间才在紧急疏散的人群中找到徐青雨的身影，她却表现得根本不认识齿轮一样，面对齿轮的招呼声毫无回应，反而慌忙回头朝楼上逃跑。 齿轮跟着她上了两层楼，然后就经历了一次突兀的表里转换，而且还被楼梯上突然冒出的灵体给袭击了。 他刚把灵体处理掉，又接到了罗素发送的讯息，于是干脆从三楼跳了下去，当场把追逐罗素的林老师给超度了。 “你说表学校的徐青雨不认识你？看来我没有贸然找她是对的。” 罗素开始了推理：“关于表里学校，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都是同一所学校，也就是徐青雨口中的‘生贽市第三中学’。但关于它们之间的关系，我有以下两个猜想——” “猜想一，表里学校都是真实存在的学校，只是位于不同的时间点，而且表学校位于过去，里学校位于现在。从徐青雨和林老师口中可以得知，表学校不存在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这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些怪谈在表学校的未来才出现，并且将表学校逐渐变成了如今里学校的模样。” 罗素停顿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以猜想一为基础，只要我们改变了过去，就能影响到现在，所以接下来的着眼点应该是‘过去’，也就是继续想办法回到表学校，尝试更长时间地待在那里，并且主动制造一些变化。” 说到这里，罗素转头看向了刚才把深眠者们传送到表学校的女厕，发现原本充斥在其中的黑暗已经变得稀薄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胶水变成了纯净水，可以一眼看到厕所内部的破败景象。 “猜想二，表里学校之中，只有一所是真实存在的学校，另一所是幻境，我个人倾向于里学校是现实，而表学校是幻境。在这个猜想中，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就潜伏在里学校，但必须具备对应的情报才能将其发现和消除。” “以猜想二为基础，过去已定，着眼点只能是‘现在’。我们同样要想办法回到表学校收集情报，但最好不要尝试改变表学校，这只会让我们被更快地踢出这个幻境。” 他最后下了个结论：“表里学校的转换入口，以及徐青雨，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两个突破口。” “很精彩的推理。”齿轮点点头：“我们该行动了，一是找到转换入口，二是找到徐青雨，顺便等待其他人转换回来，在第一时间展开救援。”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逛一遍学校里的厕所。 罗素跟在齿轮身后准备上楼时，顺便望了一眼他刚刚逃出来的会议室。 一具体型矮小的骷髅被死死钉在了门上，削尖的木拖把杆从她的胯骨穿进肋骨，最后从颚骨伸出，上下两端全都卡在门里，几乎与门融为一体。 就像一根巨大的插销。 当他再次眨眼，骷髅已经化作骨灰消失了。 接下来，齿轮和罗素把这栋三层高的教学楼简单逛了一遍，但每一层的厕所和教室里都没发现那种浓稠的黑暗，也没有遇到新的灵体。 通过几块尚未完全锈蚀的门牌，他们弄清楚了这栋楼是高二年级的教学楼，每层有四个班，总共十二个班。以此类推，旁边两栋同样造型的教学楼显然就是高一和高三的教学楼。 然而，就在他们回到楼下，打算换一栋教学楼继续搜查时，持续发送讯息的罗素突然收到了第二个队友的回复。 “尼采转换回来了，他在高一教学楼底层的医务室！” 听到罗素的话，齿轮立即向着旁边的教学楼高速冲刺，等罗素一路小跑过来，他已经精准地打爆了一扇门上的铁锁，门后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罗素抬头看去，大门上方钉着写有“医务室”的生锈铁牌。 打爆门锁之后，尼采的身影直接向外摔了出来，但齿轮并没有伸手接住他，而是严阵以待地看向前方，黄铜左臂再度喷出一团蒸汽，枪口涌出无声的光。 如归林的鸟群，如闪耀的繁星。 当光线稍稍暗淡下来，医务室已经变得一片狼藉。窗帘、病床、吊瓶、药柜、视力表，室内一切物品都像一张被顽童用铅笔乱戳的白纸，满是密密麻麻的孔洞。 原本立在墙角的人体骨骼模型呈现出扑倒在地的姿态，它的头部被不知道什么人换成了真人的脑袋，但现在只剩下了半个脑壳，红的白的溅了一地，连眼珠子都找不到了。 医务室内的另一个人形灵体同样满身血洞，但依然稳稳伫立在原地。 她身披一件破烂白大褂，体型矮胖，右手五指被替换成了五把巨大的手术刀，另一只手臂则变成了盛满猩红液体的针筒，原本是脑袋的位置现在是一台心电监护仪，其上有花花绿绿的折线不停波动，发出滴滴滴的长音。 这个形象猎奇的灵体似乎不会说话，她只是沉默地举起右手的五把手术刀，向着门外的活人笔直冲来。 齿轮深吸一口气，宛如管道破裂般的蒸汽浪潮从左臂喷发，枪身也随之涌起狂暴的电光。 集束模式·全功率解放。 等到光芒渐暗，罗素定睛看去，心电监护仪的碎片不知何时抛到了他的脚边，其上仍然缭绕着细小的电芒。 灵体仰面倒地，破裂针筒里的血色液体汩汩流出，她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干瘪，最终只剩下一张皮囊。 没过多久，这张皮囊就与人体模型骨架一同化为了尘埃，被无处不在的阴风吹散，露出其下压着的一张纸。 齿轮没有着急上前捡起那张纸，而是转身看向尼采：“你受伤了没？” “我还好，只是表皮破了，都没怎么流血。” 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尼采露出感激的神情，给队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他的校服在肩膀处破了个口子，皮肤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应该是被灵体的手术刀刮到了。 “那个校医之前只是普通人的样子，刚刚突然变成了灵体，还想用手术刀割我的喉咙！幸好我反应快躲开了，之后还利用输液吊杆跟她周旋了一会，不然就撑不到你们过来了……” 说到这里，尼采还有些后怕。 见他没事，齿轮便上前捡起了灵体掉落的纸，匆匆扫了两眼之后递给罗素：“这是徐青雨的病假单，她果然是个重要人物，否则医务室里的灵体消失后没道理还会再掉落这么一张纸。” 罗素接过病假单，发现这是学校内部用于申请病假的表格。 请假人一栏的签名是“徐青雨”，请假理由是“抑郁症”，请假时间是“2013年1月1日至2013年6月1日”，班主任意见、教导主任意见和校长意见都盖上了印章，批准时间是“2012年12月31日”。 班主任意见一栏的印章旁边还签着“林寒松”三个字，应该就是林老师的全名了。 “之前徐青雨亲口说过今天是2012年8月31日，而这张病假单的批准时间却是在四个月后的2012年12月31日，这证明了表里学校的时间点的确有所不同，但目前还不能完全排除猜想二……” “另外，就算是重度抑郁症，一下请半年的假也太久了一点……更何况之前交流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徐青雨有抑郁症的迹象，难道她在这四个月里遭遇了什么变故？” 罗素盯着这张请假表，脑海里无数念头起起伏伏。 “还有，尼采的遭遇模式与我几乎相同，估计其他新人也会来上一次表里转换和灵体袭击的组合拳，但只要他们积极自救，留给资深者救援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这算是一次淘汰么？” 在这所鬼怪横行的废弃学校探索到现在，深眠者们连一个怪谈都没发现，但罗素已经切身感受到噩界的危险了。哪怕有两个强大可靠的资深者在一旁保护，新人们仍然随时可能被单独隔开，然后被一群狰狞怪异的怨灵追杀至死。 接下来，罗素把自己的猜想和收集的情报通过人物卡告知了尼采——意念打字比说话快多了——然后又询问起了他的经历。 尼采自己就是个高中生，所以他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在表学校活动的深眠者。 事实也的确如此，尼采来到表学校以后迅速得出了和罗素差不多的结论，他把原本的校服外套脱掉，伪装成隔壁高三的学生，靠着一张真正的学生脸混进下课的人群里，没费多少力气就与徐青雨搭上了话。 但是表学校的徐青雨同样不认识尼采，他套了半天话也没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干脆撇开徐青雨，一个人在校园内到处乱逛，把各种建筑以及重要房间的位置都记了下来。 当他逛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正好被无所事事的校医看到，于是尼采顺水推舟地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要进医务室检查一下，借机跟校医聊了会天。 “这校医估计刚到更年期，满肚子都是抱怨，她简直拿我当情绪垃圾桶，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家长里短的破事。我跟她扯了一会之后突然就回到了里学校，最后这大妈现出原形，还差点把我干掉……” 尼采颇为无奈地说道。 “你还记得她最后跟你聊了什么吗？”罗素追问道。 “我想想啊……她说最近有个女生过来询问怎么使用验孕棒，然后感叹现在这帮小姑娘不自爱什么的。” 就在这时，有灵感从罗素脑中一闪而过，他敏锐地将其抓住：“校医有没有提到那个女生的名字？” “她没说具体姓名，你的意思是……？”尼采很快也联想到了关键，他猛地冲进医务室内，在千疮百孔的垃圾桶中翻找着什么。 没过多久，尼采就在一大堆废纸、棉签和针头的底部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根简易验孕棒，上面的两条红线清晰可见。 罗素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从2012年的9月1日开始，徐青雨极有可能与他的班主任林寒松秘密相恋，此后在12月出现了怀孕的初期症状。她不敢对外声张，不知从哪里搞到了验孕棒，但缺失相关说明书，只好求助于校医。在确认自己怀孕之后，她又找借口请了六个月的假期，再加上前面的几个月……她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在我的主界，高中生结婚生子还挺普遍的，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齿轮哼了一声，又扫了一眼验孕棒：“非常标准的阳性结果，她怀上了。走吧，我们到下一个……”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 听到尼采的话，罗素本能地呼出人物卡，在许久未曾更新的任务进度下方，一行提示清晰可见： 【已发现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之一：无生魔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