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过往
百花岛内。 岚昔穿梭在桃花林中,片片桃花如雨一般从树上坠下,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花瓣路,这时,岚昔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胸口碎掉的吊坠忽然从衣服中飘向空中,散发出夺目的青色光芒,那青光太过耀眼,岚昔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 “灭了凤族!” “凤族人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 岚昔猛然发现自己身边如同电影镜头般闪过一个个镜头——战火连绵,袅袅熏烟直冲云霄,鲛人正在无情的屠戮着眉间有着凤凰印记的凤族人。 “昔儿!活下去!”一名头上戴着凤冠的银发女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怀里被金色羽毛包裹着的孩子丢向空中。 “砰——” 以那孩子为中心,周身不断迸发出刺目剧烈的白金色光芒,那光芒一直向外扩大,最后照亮了整片乌烟瘴气的天空。 为首的鲛人忽然大怒,他双手一挥,各地域的海水卷起直冲天穹,它们化为水柱从四面八方向海皇此地涌来,“不好!凤后把双生玉佩给了那个孩子!快阻止她!” 大批的鲛人朝着凤后的方向冲去,想要迫使她停止施法,此时凤后苍白的脸上,一道殷红从她嘴角流下,为她又多增添了一份艳美。 “阿昭!你这是为何!”为首的鲛人怒吼,“你不要命了吗!” 凤后随即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拍向大地。 “咣——” 一个巨大的红色血阵在地上猛然显现,随着凤后躯体的逐渐化为点点星火开始消散,法阵红的更是愈来愈明显,“海皇!你屠我族人性命,通过夺取凤族人精血提高自己的灵力强行突破为龙,你卑鄙无耻!如今我万万不可能再让你伤害我的孩子,你也永远妄想通过双生玉佩进入天渊之门获得神力!!” “她这是要拿自己的命献祭!快阻止她!”为首鲛人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焦急,“阿昭!快停下!你会死的!” 谁知凤后却吃力的站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看着大片凤族人堆积如山的尸体,天空似乎都被凤族人的血染成了殷红,她左眼涌出一滴清泪,她一个人站在凤殿的最高处,凄美至极。 “总有一天,凤之一族将会归来血洗塞尔斯海族!”她大喝一声,顿时血色法阵朝天发出红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上空随即翻云覆雨,一片混沌,雷声万鸣,场面一度宏大壮观,“杀族之仇,不共戴天!” 像是一颗炸弹瞬间爆炸四分五裂,凤殿之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回荡山谷,无数的白光全部占据了鲛人们的视线,凤后用自己作为祭品打开了天渊之门,将那个孩子送了进去交由南绡上仙暂时保护,待她在其中沉睡百年躲过此次浩劫,尔后已成型成为孩童模样,方可从中而出来到人间另寻一个好人家进行抚养,而这双生玉佩,便是通往天渊之门的钥匙。 所有的片段闪过后随即化为一团青蓝色的火焰悬浮在空中,最终附进了破碎的玉佩中,这时,玉佩正在开始已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完整的一块。 “昔儿,时隔多日,终于见到你了。” 头戴凤冠的女子逐渐在岚昔面前显现出来,她并没有实体,如同灵魂一般飘在玉佩的上方。 “你…”岚昔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你是…母亲?” 凤后勾唇微笑,她眼中带着些许哀愁,面容也再也没有当初的艳丽,只有不断加重的憔悴,“终于…等到你解开封印的时候了,昔儿,我的灵力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多久了,你刚刚也看到了鲛人一族的所作所为,你可不可以答应母亲,一定要为我族报仇!” “我……”岚昔后退了几步,脑海中不知为何开始浮现出怜生的脸,“我做不到。” “你说什么?!”凤后皱起秀眉,“你可知当年你父亲为了保护你,费尽一身灵力保你形魄,否则你早就被当年的海皇夺走了一身精血和灵力,永坠凡间再不得拥有灵根!” 岚昔垂下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感觉内心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正在不停翻涌。 “你那次被窫窳袭击,也是我救了你…”凤后缓缓开口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会把剩余全部的力量都给你,之后你需要去一次天渊之门,凤凰一族的焰玄弓便在那里,由南绡上仙掌管。” 岚昔咬牙闭眼,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肩上一下子多了许多无形的东西,它们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凤后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苦笑,“我不逼你,做与不做是你的选择,只要你不后悔。” 等岚昔再抬头时,凤后早已消散的无隐无踪,那块双生玉佩也失去了青光掉在地上毫无生气。 我不想杀他,她在心里想到。 不知为何,岚昔觉得自己体内在被注入一股强大炽热的灵力,正在刺激和席卷着她的全身,她浑身烫的厉害,像是快要烧着一样,极度痛苦之下,她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呻吟声,随后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昔儿,母亲就陪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凤凰一族的未来,也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岚昔看着越来越模糊的那道红色身影,妄想伸出手抓住,可是她好像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中,黑暗包裹着她的全身,她只感觉浑身冷的厉害,冷的刺骨寒心。 “啊——” 岚昔惊醒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由玉石和琉璃砌成的屋子里,里面的一切摆设都极为精美,岚昔正想下床,远处的门却被打开走进来一名男子,他一袭墨色长袍,脚步极为匆忙。 “殿下…”岚昔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在百花岛我和兮颜姐找了你许久,发现你一个人倒在桃花林里不省人事,便把你带了回来。”风云潇担忧的看着她,“岚昔,兄长有些话想问问你。” 岚昔下意识的摸向胸口,却发现胸口空空如也,她急忙看向风云潇,“我的…我的吊坠呢……” 风云潇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他轻叹摇头,“怪不得你和她那么像,原来你是她的亲meimei。” “谁?你在说谁?”岚昔蹙眉问道,她脸色苍白如纸,这么一看真是惹人怜惜。 风云潇眼中渐渐蒙上水雾,“岚望,你的亲jiejie,我爱慕她许久,当年和赛尔斯一族大战,她作为凤之一族的女将,战死沙场,未能归来,你们一整个家族,最后保的都是你,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我现在把她的灵魂收集放在了聚魂灯里,时不时的过去看一看她,可惜三魂七魄失了六魄,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再醒来了。” 岚昔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又是清泪如断线珍珠一般坠落,“不…不…” 风云潇抓住她的手腕,“走吧,和我去清泉殿,双生玉佩也在兄长那里。” 清泉殿内。 风念羽坐在水晶宝座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岚昔,他半边身子被阴影挡住,从下往上看极具威严,他的目光上下不断打量着,岚昔如木头人一般呆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礼也没行。 “你就是凤之一族唯一留下的后人?”风念羽开口问道。 岚昔僵硬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一起消灭赛尔斯一族,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奴隶,为我们所用?”风念羽托腮看着岚昔,“你若是答应了,双生玉佩便可还你,方便你去拿凤之一族消灭鲛人的法器以及凤族神力,若是你不答应,那你也没有再收着它的必要了,很明显你也没有把你们族的命运当回事放在心里。” 岚昔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睁开双眼回想着脑中凤之一族被杀时的情形,实在感到无比残忍,她半晌后缓缓点头,“……我加入你们。” 风念羽冷哼一声,随即把玉佩扔到了岚昔的脚前,“还算识相。” 岚昔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捡起捧在手心,如视珍宝。 风念羽此时说道,“哦对了,云潇告诉我他对你一见倾心,正好我也快退位,你们挑选个吉日把亲成了,这样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准皇妃了。” 岚昔大惊,猛然起身,“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风念羽翘着腿蔑视着她,“让你当珈蓝的皇妃可亏待了你?要不是看在往日凤之一族与风族有甚好的交情,我又怎会答应云潇。” 站在一旁的风云潇看着岚昔温柔的笑了出来,他走到她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随后看向风念羽,“多谢兄长成全。” 风念羽浅笑点头。
风云潇紧握着岚昔的手,“大婚三日后举行!” 岚昔站在原地看着远方的高山,还有在空中掠过的鸟儿,恍惚间觉得,那些鸟儿是多么的自由,真是惹人羡慕。 大婚当日,珈蓝城内红绸飞扬,空中花瓣四散,街上热闹非凡,好一派生气,岚昔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美艳如仙的自己,沉默不语,她一身凤袍,华贵大气,耳坠上的玛瑙挂坠更是让她显得气质不凡,樱桃色的嘴唇微启,她伸出手抚上自己如玉的脸颊,这才发现不知为何眼眶中早已充盈着泪水。 “皇妃,到时候了,咱们走吧。”一旁的侍女婉儿说道。 岚昔麻木的起身接过婉儿手里的青玉薄纱红绸扇挡在面前,婉儿替她打开房门,岚昔听到耳畔满是欢呼声,她透过红色的薄纱,看到的一切是那样的模糊。 一步。 再一步。 她跨出去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 终于,她走到了风云潇面前,风云潇看着眼前的女子,激动的说不出话,可岚昔明白,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做岚望的一个替身罢了。 他们一步步的走向喜庆的大堂,最上面坐着的是风念羽以及四岛的岛主,岚昔听着耳边刺耳的喜乐声,只觉得由衷烦躁。 花瓣纷纷洒落在俩人肩头,大殿内的天花板施法变成了万千星辰,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礼炮轰天,宾客满座,鸾凤和鸣,风云潇给了岚昔最大的排面,可岚昔总觉得心里痛苦万分,成亲前的一夜,她彻夜难眠,婉儿说她是因为太紧张了,可只有她心中才清楚,她只是太不甘了,她不愿意一辈子都活成个替身。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风念羽欣慰的点了点头,其余四位岛主也都纷纷露出笑容。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岚昔一个人从头至尾像个局外人,面无表情,神色冰冷,三拜之时,她从未抬眸看风云潇一眼。 “昔儿,从今往后,我与你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赴鸿蒙。”风云潇拉过岚昔搂入怀中笑着说。 岚昔目光呆滞的看着空中飞扬的红绸,觉得那抹红扎眼极了。 大婚之日,举国上下齐聚皇风城内,为未来的天皇和皇妃送上最真挚的祝福,他们欢呼雀跃,可人群里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在人群中伫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难得见你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是怎么了”一名同样穿着黑袍,深蓝色卷发,戴着珍珠耳坠,长相清绝的女子靠在墙边看着怜生打趣道。 怜生伸出手拉了拉帽檐,“你想多了。” 女子冷笑一声,“我想多了这些日子你在皇风城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你和她的事情,我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不过,”怜生道,“是个过客。” “是么……”女子双手环抱在胸前,“当我感应不到你的碧玉珠时,我就明白了,你没必要骗我,你应该很清楚碧玉珠对于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怜生没有再说话。 “意味着你将一半的寿命给了她,包括那一半灵力,”女子嗤笑,“哥哥,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凤族人。” 怜生走到女子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雪音,她救过我,那是我应该还她的,从今往后,我再不欠她。” 雪音抓住怜生的手,“现在赛尔斯族需要你,哥哥,回来吧。” “我已被流放,”怜生自嘲道,“你是公主,与各位长老共同配合,可以把赛尔斯治理的很好,我在与不在,没有任何区别。” 雪音还想说些什么时,怜生却一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自顾自的走远了,她实在是看不透怜生在想些什么,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往往都会超出雪音的预料,明明是这样一个有着极强统治能力,身而为王的人,却自己放弃了这样的机会,真叫人唏嘘,雪音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他这是懦弱吗,害怕战争,害怕死亡,害怕因为至高无上的权利而迷失了自己。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