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中森明男走在初秋的街道上,感受着自己廉价粗糙的鞋底和坚硬脏乱的大地之间的粗粝尘土,只有住在浅草这边的穷人才会在初秋刚开始的时候感受到东京的落寞和冷清。 他准备回家,刚才他在银座那边买醉,最近银座开了很多家时髦夜总会,价格不高,是他能够消费得上的程度。但是,中森明男却住在浅草这种已经破败了几十年的贫民区,与银座相距颇远,但他没有走向离自己最近的计程车车站。 然而,这时候廉价便夷电车已经停止运营了。 首先,中森明男手头拮据,连打车的钱也想省下来。其次,他无事可做,不用那么匆忙。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不想那么早回家看到中森明穗。 这个孩子离家出走后,先是去了六本木工作,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被赶了出来,以至于现在六本木所有店都不会雇佣她。 走投无路之下,中森明穗找到了中森明模可中森明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仅没钱,而且还欠了银座夜总会一屁股的债。想要喝酒就只能不断到新开业的夜总会店里去,这样的话他们没有那么快认出自己然后把他赶走。 自己都已经混成这个鬼样子了,但明穗这个老幺还是老样子,根本就振作不了。中森明男叫明穗出去赚钱养活自己,她也不听,整日就窝在出租屋里看电视,直到晚上才出门,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 中森明男逐渐不想回家了,与其在这个贫穷拥挤的出租屋里,与恶鬼似的女儿中森明穗呆在一起过惨日子,还是每出入有年轻女人热闹嬉笑的地方,才活得更加有趣,也更糊涂。 但毕竟是中森家最的孩子,中森明男对她总归要多一些“父爱”,根本拿她没办法。 中森明男在往浅草的方向走去,他走的捷径,这里到处都是灰扑颇,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房子,土黄土黄的,正如他的人生。每次走在这条路上,心情都会非常沉重,从银座到浅草是一个下沉的过程,每一步都在提醒着他人生有多磨坎坷,自己所有的野心都被时代给吞噬了。 不如意的人生和愤懑难平的境遇在酒精的加持下让中森明男逐渐失控,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跌落在了谷底,不可能再坠落了。 可是,就算他在深渊里,手里却依旧握着一根粗绳,这跟绳子就是他的另外一个女儿中森明菜。 为什么明菜不帮帮自己? 明明是他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这个孩子? 中森明男想不明白为什么明菜对自己这么绝情,其他的孩子们也是如此,全都跟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年初的时候,自己上节目给明菜送花,就是想要缓和父女两的关系,但舞台上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在那之后,父女关系仍然非常糟糕。 他真的没钱了,真的需要中森明菜这个女儿。有时候他会去研音事务所找花见赫要钱,有时候也会给千惠子写信让她寄钱过去。除了花见赫,没有人会搭理他。渐渐地,他开始意识到一件事情,他虽然能得到研音事务所的礼遇,还能登上电视节目,却从未被尊重过。 中森明男生性高傲,他现在明白只有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后别人才会诚心诚意地尊重自己。此时此刻,中森明男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让世人尊称他一声“中森桑”。 快要走出这条破败的捷径,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名片,然后转身,原路返回。 他想起了上次去研音事务所时从社长花见赫那里听到明菜搬家聊消息,那个孩子就住在六本木,离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很近很近。 中森明男在原路返回的路上,又跑到公共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把中森明穗也叫了出来。 得确立目标,有一个踏实想法,才能在东京安身立命做大做强,这对落魄父女两的目标就是中森明菜。 “明穗,喔,来了。”中森明男和中森明穗在约定好的地方见面,他不平不淡地叫了声女儿。 中森明穗则看起来十分兴奋,“明菜姐就住在这附近吗?哎呀,确实是好房子啊,这里一看就知道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出道这些年搬家搬了好几次,这一次地段最好的富人区,明菜还真是不得了啊。”中森明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跟着我走,要不然进不去这里的车库。” 中森明男再怎么也做过走街串巷的工作,他知道该怎么避过保安的视觉盲区,很快就带着中森明穗来到霖下停车场,在唯一一道进入公寓的入口那里伺机等待着。 “在这里干嘛啊?我口渴了,想喝水。”中森明穗忍不住抱怨,现在是八月,东京闷热得很,地下停车场更是如此,她脑门上挂着汗水,看上去狼狈又暴躁。 中森明男横眉,“嘘!闭嘴!想要找到明菜,你得听我的。” 中森明穗的一切任性都建立在不被别人吓唬的基础上,一旦出现一个比她更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人,她就得收敛性子靠边站了。 一对父女就这样躲在了停车场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像两只准备捕捉猎物、穷途末路的野狗。 …… “明菜我先下去,胜君再慢慢跟过来。”中森明菜身上还穿着礼服,化着浓妆,非常显眼。就算住在隐私性特别好的高级公寓里,也不准这里的安保人员会不会禁不住金钱的诱惑而把中森明材个人生活透露给记者媒体。
成田胜点头,“那我先停好车子,一会儿直接上楼。” 两人商量好躲避的对策后,分头行动,中森明菜在距离停车场人行出口最近的一处下车,成田胜则继续开车寻找着中森明菜租下的停车位。 中森明菜拎着包,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狗仔的身影后,快步走向出口。然而,就在她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明菜酱,好久不见啊!” “父亲……” 中森明菜愣住了,她不在乎自己上一次见到中森明男是多久的事情,在她看到父亲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中森明男带着微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女儿,“明菜酱这是去哪里参加了派对?我的女儿越来越漂亮了。最近怎么样?新专辑肯定大卖了吧……” 接下来中森明男所的每一句话中森明菜都没有听进去,她陷入了一种孤立无助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惧怕父亲了,幼年时那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给自己竹蜻蜓玩耍的父亲已经远去,现在眼前的中森明男变得异常地可怕。 记忆中的父亲有着黝黑却明亮的肤色,可这些年来,他的肤色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依旧黝黑,却失去了光泽,越发粗糙。好像饶变化也会影响到饶样貌和皮肤。 “不…不……” 中森明男的话如流水一般向中森明菜侵袭而来,她完全没有听清楚父亲了些什么,她只知道今晚父亲只为了两个字——“给钱” “不是这样的!”她打断了中森明男,带着夹杂着几分委屈的怒气喊出了声,“父亲,真的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这样的?”中森明男以为中森明菜拒绝给钱,变得气急败坏,“明穗,你听听,你jiejie明菜她好狠的心!” 隐藏许久的中森明穗也走了过来,父女两把中森明菜包围了起来,两人笑起来弧度一模一样,让中森明菜头皮发麻。 她又向后退了一步,中森明男和中森明穗却紧追不放。 中森明菜不由得大叫一声,因为不知为何她的眼眶酸酸地,心里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当她回过神来时,她不记得自己刚才到底是哭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