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有形为无形
梧桐树下，陈远负剑而立。 韩月的言语对他打击不小，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但陈远并非矫情之人，实际上，十三年的练剑生涯，他的心性要比他所想象的更为坚毅。 如今情丝已断，剩下的便唯有手中这柄剑。陈远眼神凌厉，将剑指压在剑柄之上，元气灌入之后。 “剑出！”轻喝一声。 “唰！” 挥动剑指，飞剑随之出鞘，化为一道青色的剑光在天地间穿行，剑光闪烁着寒芒，陈远也随之而动，以剑指控制剑身，练习《天罡剑诀》中的招式。 “天杀剑式！” “天孤剑式！” “天威剑式！” 飞剑在陈远的身边游动，并随着其剑指的变化而施展出各种招式，四周落叶纷飞，随着剑光起舞，却又被一一斩碎了。体内的精元被快速消耗，并化为一股微弱的元气流淌在陈远的丹田中。 不知不觉间，陈远已经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仿若消失，回过神时，看到父母二人担心地站在一旁，便将飞剑缓缓地收入剑鞘。 “远儿，吃点东西吧，你又练了这么久的剑，一定累了。”陈母孟凝不愿打扰孩子练剑，在一旁观望许久，待其停下时才赶忙说到。 陈远闻言，心中有些暖意，即便在外面受了再多委屈，毕竟还有家。 “好，我早就饿了。”陈远笑着答道。 “哈哈，儿子快来，你母亲专门给你熬了些rou补充精元，就怕你饿着。”陈石毅大笑着说道。 晚饭的菜品非常丰富，一个rou菜和三个素菜，然而rou菜陈父陈母几乎都没有动，这是留给陈远补充精元用的。临安城在云州也算是富饶了，但就连临安城里的大户人家，一顿饭往往也只有一个rou菜而已，至于平面百姓，每日清汤寡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有点闲钱也是存着娶媳妇儿用，哪里能吃起rou。 也只有少数的几家名门可以不把rou食放在眼里。 科举之制看似公平，然而平民百姓根本没有习武的机会，更不可能参加科举。陈石毅弃受伤之后，朝廷会发些恤银，虽然不多，但再加上前半生的积蓄，勉强能够维持陈远的武学修行。 对于这些，陈石毅并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知道，让儿子参加科举，是唯一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选择。陈远将rou菜一扫而空，没有客气，如果不吃，体内精元不足，修行速度就会降低甚至停滞，即便有培元丹的精元补充也撑不了多久，所以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矫情。 只要能通过秋闱，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晚饭过后，陈远睡不着觉，就到父亲的书房练习书法。 武学修行并非蛮力，许多强大的修行法门和圣人绝学都是用文字记载，若不通文学，武学同样无法流传。尤其是中原地区的圣人绝学，对文学造诣同样有着极高的要求。十几年来，除了武学修行外，陈远更需要跟随父亲修行文学。 提笔挥墨，笔力灵秀，如一道道剑影斩过。 近些年，陈远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世间万物想通，书法与剑术看似天差地别，但道理却相同，书法讲究起承转折，一气呵成，剑术同样如此。肆意挥洒，手中的毛笔似乎化为一柄飞剑，书写出千招万式，就连腰间的佩剑都像是受到了感应，隐隐争鸣。 练完字后，陈远放下笔。 将余光向陈石毅的方向飘去，他发现父亲正在书写一种非常古怪的文字，奇形怪状，以前并没有见过。 询问之后，陈石毅答道：“这些被叫做龙骨文。传说是一种上古文字，写起来十分有趣，已经很少流传，来看看能不能认出这些是什么字。” 陈远闻言，对这些上古文字感到十分好奇，仔细看去，这些文字歪歪扭扭，形状古怪，与如今的文字大不相同。 看了会儿，陈远便答道：“我不认得这些字，但观其形状好像就能推断一二。第一个字如同山峦般起伏，或许是一个山字。第二个字弯弯曲曲，像是溪流，或许是一个水字。” “不错。”陈石毅闻言笑着道：“这些文字是仿照天地所写，传说上古时期世间无字，文学武学皆得不到流传，便有古圣，观山之形为山，观水之形为水，观风之形为风，观云之形为云，创造出了这种最为古老的文字，并将他们刻画在甲骨之上流传，衍化至今，才有了如今的昌盛景象。” 陈远闻言，不由得一愣。 陈石毅平缓的话语，听在陈远耳中，却使其如遭雷击，汗毛皆立，心中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 观山之形为山！ 观水之形为水！ 观风之形为风！ 观云之形为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古圣造字，不就是将有形之物化为无形的文字吗？齐老所讲述的化有形为无形，竟然是这般道理。”突然有所领悟，陈远难掩内心激动。 书法之理与剑术之理相通，我亦可观天下万物来练习剑术。 观山之形为山之剑。 观水之形为水之剑。 观风之形为风之剑。 观云之形为云之剑。 山之形重峦叠嶂，若我的剑像山一般，一剑出如泰山压顶，其威势有何人能挡。 水之形烟波浩渺，若我的剑像水一般，一剑又一剑，生生不息，连绵不绝，无穷无尽。 风之形飘渺无影，若我的剑像风一般，剑招紧密，无孔不入，剑气如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 云之形变幻莫测，若我的剑像云一般，时而显化雷霆，时而化为骤雨，让人防不胜防。 仿山之磅礴，水之浩渺，风之缥缈，云之莫测来练剑。 做到如此境界，出剑便可带有天地之气，使剑之气势如山如水，如风如云，这等境界的剑，又有何人能防得住呢？ 这不就是齐老所言的‘天剑’境界吗！ 想到此处，陈远突然进入到一种顿悟的状态中，整个人冲出房间，来到院内的梧桐树下。一弯剑光环绕在陈远身旁，剑光在隐约间已经带有了一丝先天一气。陈远观月之形，便将剑光化为了一弯残月，剑光的弧度优美至极，仿佛不是在练剑，而是月中的仙子在此地起舞。 已经是深夜。 陈远却顾不得休息，今日有所顿悟，正是练剑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