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国如此人如是（三）
有了洋鬼子的推波助澜，增祺与沙俄私下缔约之事，很快就在京师引起了波澜，李鸿章作为全权负责和谈的大臣，自然是要表态的。 增祺的做法，不仅伤了国体，也伤了李鸿章和谈大臣的脸面，他那边的表态自然是坚决的，增祺早因守土不利被撤职查办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从贤良寺漏出来的。 洋鬼子参杂其中，又涉及到了国体与李鸿章的脸面，不用李大成出手，增祺的结局也将是惨淡的，但李大成没有放过他，仅长顺一个不足以杀鸡儆猴，长顺在吉林有惠政之名，杀长顺可以，但杀他的家口不成。 只杀涉事者，这样的惩戒示警作用太小，血淋淋的族诛效果会更好一些，增祺命不好赶上了，也怨不得他李大成心狠手毒。 杀增祺全家阖族的命令，李大成已经下发了，但此时振威军的通信网络、密谍网络，都是谋划之中的东西，命令能不能传达，能不能准确的传达，也是个未知数。 沙俄侵占奉天，屯大军于奉天城周围，无疑触动了多方面的敏感神经，奉天这地界关键，正处于东三省的中心位置，老毛子先是租借了旅大，现在又占据了奉天，东三省就没其他列强什么事儿了，吃独食，尤其是在狼群之中吃独食，这是不被允许的。 老毛子跟增祺定下的密约叫做《奉天交还暂且章程》，在这个时候，暂且章程透露出来，在政治上对老毛子是极度不利的。一旦这个暂且章程被清廷认可，那东三省就真的要易手了，这是英日两国极不愿意看到的状况，没等大清的官员们作出什么反应，英日两国就在暗地里掀动浪潮了。 老毛子一步步侵占波兰用的也是这样的法子。大清的官员们不清楚这段历史，没关系！英国人出面给你们做科普，在南边英日两国同时出手，也算是掀起了南边反俄的浪潮，抗俄会之类的结社，也在南边出现了。但他们掀动的浪潮，在李大成的眼中，也只是舆论大哗而已。 京师的反响如何，李大成是亲眼见过的，除了一些旗人叫嚣着收复东三省之外。从者寥寥！京师的老百姓，该怎么过活还怎么过活，东三省失却与否，与他们没多大关系。 看到京师百姓的反应，李大成也就能知道大清百姓的反应了，丢就丢了，没什么的！怕就是大清百姓的反应吧？ 愚昧的官员、麻木的百姓，国事如此人心如此。真真是让人扼腕呐！ 对于收复东三省，英日两国的热忱，比大清百姓多得多。也比大清的官员多得多，看着鸡飞狗跳的洋鬼子们，李大成也有些迷糊了，这国究竟是谁的国呢？ 这些现在也只能算是闲事而已，真正的大事，还是密约。有了老毛子过界的举动，八国联军的谈判桌上自然没什么可谈的。但缔结密约的谈判桌上，却热闹的很。 小日本是公开支持大清收复东三省的。英国人的态度也算明确，美德两国，现在也只能随大流，现在的局势对李鸿章来说再好不过了，照着自己谋划的路子，此时密约之事，应该谈的差不多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李却在关键的时刻退缩了。 老毛子威胁老李了？这事儿有可能，但现在的老李，不惧这样的威胁，即便老毛子真的威胁了，英日两国也会为老李开脱的，他这个时候退缩，李大成不知原因何在？ “老二，今儿晌午老李要来，银子的事儿，你跟他说。” 被桂顺搅乱了思绪，李大成慢慢将双手从guntang的药液之中抬起，扫了一眼畏畏缩缩的桂顺，李大成笑了，这位的胆子还是小了一些啊！ 插了几天的豆子，李大成的收获不小，双手的皮肤开始变得粗糙了，耐受力比之前略强了一些，盯着被药液染成褐黄色的双手，李大成叹了一句，路漫漫呐！ “庆王那边谈的怎么样？” 逼迫李鸿章，单桂顺一个不成，庆王不入伙，银子的事儿也难办。 “只要有钱，他那边自然没二话，不过庆王的架子倒是不小，咱爷们儿去拜会，他让儿子振贝子见的咱，那振贝子可比咱爷们儿牛多了。” 说起庆王，桂顺肚子里也有火气，低眉顺眼的去王府拜会，没曾想，人家根本不搭理他，把他当做儿子辈了。 “哼哼！庆王？ 听说他的家底也不少，前段时间不是有御史弹劾他，说是他在汇丰至少有百万英镑的家底？ 等这次密约的事儿谈完，等咱们爷们腾出了手，百万英镑，也不能让他们占着不是？ 牛气的振贝子？不对啊！这振贝子，不是跟着荣禄去侍驾了吗？” 振威军虽说还没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但京师的一些事儿，还是瞒不住顾其行等人的，前段时间，李大成听顾其行说过，振贝子跟着荣禄去了山西，现在回来，庆王倒是打的好算盘。 “他跟我是前后脚回来的，老二，这里面还有文章？” 李大成点出了振贝子，桂顺也就多想了一下，但以他的心思，多想了一下，也就是多问一句而已。 “嗯！对着你来的！ 若老娘们跟满朝臣工，都把你当做庆王的接班人，你的位子高不了，这招儿倒是有些意思。 让老顾找几个人专门盯着庆王府，玩阴的，他们差的远了！” 老李缩头、振贝子回京，看来有人要针对桂顺呐！对大清的满朝臣工而言，东三省的失却，远及不上政争来的重要！ 擦干双手，冷冷一笑，李大成觉得这京师的气氛低沉了一些，该是弄些热闹的时候了。 “这些个坏种儿。妈的！老二，既然他们要对付咱爷们儿，咱也没二话，搞他们！ 对了，李鸿章晌午来。咱们怎么招待呢？用使馆区的路子？” 痞气，李大成有段时间没在桂顺脸上见过了，这是好事儿，无赖混官场，总能占到便宜的。 “招待个屁！弄些凉水就好，老李这两天涨脾气了。可能是火气大了一些，弄些凉水给他败败火也好。 桂哥，你让徐九通来一趟。” 庆王是杀不得的，杀了影响太大，他不是长顺、增祺之流。在京师杀王爷，现在的影响太坏，也容易给桂顺招致祸端，不杀人，不意味着李大成就没别的办法。 官威官体是庆王的软肋，在京师打掉了他的脸面，他与桂顺谁主谁次，就两说了。 “二爷！” 李大憨不在。齐世铎去了山东，京师能办事儿也就剩了个徐九通，他也是住在贝勒府的。现在的贝勒府，像军营多过像府邸。 “酒桶，四九城有名的泼皮，你手里有吗？” “有几个。” “庆王、振贝子逛楼子吗？” “逛！” “好！找上十几个旗人好手，在楼子里揍他们一顿，打的狠一些。最好打个满脸开花。 做完了这事儿，就让他们去东三省吧？临走之前。让底下人做些文章，就叫做血性旗丁暴打贪王父子。不顾身家远赴东北抗俄！” 看着徐九通离开，李大成的心里也有一种畅快的感觉，看来正正经经本本分分的做事，不适合他，歪门邪道肆无忌惮，更让人痛快一些。 徐九通走了不久，李鸿章来访，看着面带愁容的李鸿章，李大成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不管是谁，都会受到胁迫，李鸿章缩头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恐怕很难查清，李鸿章恐怕也不会说，说了也不是真的。 “小老弟，缘何面带怒气呢？” 落座之后，李鸿章盯着李二神将，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 “中堂大人应该知道的，喝茶！” 不好开口，李鸿章只能端起茶盏缓解尴尬，茶盏一入手，李鸿章有些错愕，凉茶？ 轻启盏盖，发现是一碗凉水之后，李鸿章的脸上挂满了尴尬的笑意。 “小老弟，不至于此吧……” “哼哼！增祺在东三省签了暂且章程，你老李也想临终之前卖国吗？ 若如此，咱们就只能各走各路了。” 李大成的话，即是威胁也是劝解，若李鸿章听了，自然是劝解，若李鸿章一意孤行，这大清上下，现在除了平衡各方的老娘们不能杀之外，又有哪个不能杀呢？ 现在不是前半个月了，桂顺已经踏进外事这个领域了，和谈之事由谁做主，这得看命。 “唉……小老弟，此番应对沙俄，你有几分成算？”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李鸿章长叹一声，说出了他缩头的原因，沙俄凶恶，大清不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国事如此，咱们还有什么余地？这个时候退了，东三省是谁的？你在期望各国调停吗？ 即便各国调停了，东三省归谁呢？归小日本子还是归英国鬼子？反正归谁，也不会归大清的！ 老李你在玩火吗？” 李鸿章寄希望于各国调停，这根本是行不通的，而且这个理由也只是李大成的推测，真正让老李改变主意的，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小老弟，我再问你一句，此番应对沙俄，你有几分成算？” 漠视了李大成的劝解，李鸿章还是那个问题，如何应对沙俄。 “有胜无败！” “好一个有胜无败！你的底气何在？” “振威军！” “呵呵！好一个振威军！ 小老弟，民可使由之啊！ 使馆那边，是你带着老李过去看的，国人如是，一切休提！” 听了老李的说法，李大成无奈的一笑，国如此人如是，真是让人泄气呐！ “老子的人可以不顾一切！” “怕的就是你不顾一切，沙俄国力，远胜于我大清，一旦行事不密，让沙俄再无忌惮，我大清危矣！华夏危矣！ 列强诸国，虽有纷争但同气连枝，你的手段过了一些，只打沙俄，只是小老弟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一旦沙俄示弱，列强诸国岂会不干涉？ 到那时候，小老弟如何应对呢？” 看来人还是要逼得，李鸿章摆明了要分道扬镳，劝是劝不回的，一时三刻之间，李大成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逼迫李鸿章，只能拖时间了，等东三省的鼠疫爆发，或许老李会低头。 “好！ 老李，我来问你，此次和谈沙俄要几多赔款？ 英法美德日等国，又要几多赔款？ 老李！我再问你，购舰、造舰之事，可还在约谈之中？” 沙俄的赔款要求，只能以狮子大开口来形容，三五倍于英美日德，数十倍于其他各国，老毛子是死敌，万万两的银子归了老毛子，他们除了变本加厉，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若李鸿章一意留沙俄在谈判桌上，那李大成只能将他和他那一系，当做汉jian来杀了，此时此刻，由不得李大成缩头。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