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初次入定
翌日，湖边亭台，无方一边背书，一边扔小石子逗弄着湖里的鱼儿。 “二师兄，二师兄！” “小哥你还是叫我阿牛吧，这二师兄听着怪不自然的。” “好！阿牛！你看能不能把师傅授你的口诀给我说道说道。”无方眯着眼，贼兮兮的问道。 “不成，不成，师傅知道了会生气的。” “放心我不会告诉师傅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老头怎么会知道？” “那也不成，师傅说过了，本门功法意在循循渐进，不得乱来，不然容易走火入魔的。” “再说师傅不是已经把第一层法诀口授与你了吗？” 见诱导无果，只得老老实实背书。但心中还是不甘，又问道：“阿牛，你当年修行的时候，窥径花了多长时间啊。” “师傅说过了，一般弟子天资聪慧三年可成，愚笨者五年可期。” “什么，三年五年？要这么久啊，那你当时花了多久时间？” 阿牛沉思片刻，吐出三个字：“一年半！” 无方吃了一惊，原以为铁牛这样的死脑筋，怎么也得用个五六年，没想到这小子只用了一年半，心中不禁大感意外，看来这铁牛也不是真笨，只是天性淳朴而已。 他却不知，这铁牛天生有一股子韧劲，又对紫言真人言听计从，修行起来，反而比一些心思玲珑之辈破镜快上许多。十几年间早早的入了神照境，距那通幽也只差了薄薄一层，论修为远远的把一些二代弟子抛在身后。 “阿牛，今日就不用背书了罢，反正先前老头交代的书籍也背得差不多了。” “师傅早早就交代过了，你若不想背书，也可适当歇息的。” 回到住处，无方学着紫言真人模样双腿盘坐在床上，心中默念口诀，思索其中涵义。 这“窥径篇”乃是修行玉清诀心法的入门要诀，所谓百丈高楼平地起，故此篇多达三千多字，其中可谓字字珠玑。 紫言真人传授口诀之时，意味深长的交待过，这三千多字不仅不可更换，也不可增减，以至于无方苦思冥想了大半个月也不得其法。 照惯例，都应是师傅先行传授口诀，然后在详尽的解释与弟子知晓，但老道士传给无方口诀之后，除了交待必须记牢之外，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其实千年以来，所有法诀要术，都是师徒间口口相传，从嘴到耳，但人人资质不同理解也不相庭径，其中谬误疏漏再所难免。 紫言真人见无方天资聪慧，另辟蹊径，干脆由着他先行体悟，如此一来可就苦了无方，整日整夜的反复思索，差点青丝变白发。 少年枯坐床间，思虑良久也不得其法，本想去找紫言真人问个明白，但一想到老道士那淡漠的神情，便硬生生得忍住了。 如此一直静坐至后半夜，自觉寻着些眉目，仅有几处还是晦涩难明，索性阖起双目，手呈阴阳虚抱丹田，深深吸了口气，按照法诀所述，修炼起来。 渐渐的全身慢慢松弛，心神尽皆凝聚于丹田处，其间仿若有一阵暖洋洋的炉火燃烧一般，顿时心中一喜，杂念刚生便又察觉不到那暖暖的感觉。如此反复数次，终于能清晰找到那种感觉了。 少年不知道，几个月前，先是服下了百炼金丹，又有李怀真以自身功力助他引炉，随后道了罗浮又被灌以数种珍贵的灵丹疗伤，自此脱胎换骨，单论体质来讲，已是世间少有。 如若换作旁人，要感受道体内炉火升起，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又岂会这么容易。 无方也不管这么许多，当下心无旁骛，收摄心神，炉火缓缓沉入丹田，渐渐的全幅心神完全沉浸在那其妙的感觉之中。 心中口诀一句一句的涌出，那暖流渐渐凝聚，在丹田内随着无方意识的驱使往上漂浮，这过程极为缓慢，好像一个小孩想要举起百斤重物般吃力。 物我两望中，无方一修炼至口诀第八句，“抱元守一接金桥，金水横生满乾坤”这也是先前无方不明之处，他依着自己的揣摩，强行驱动丹田内的真气，却无意中犯了大忌。 玉清诀心法最是讲究体会天心，知行合一，循循渐进，可无方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强行运功，身旁也无师长护持，真是胆大妄为，此时已至走火入魔的边缘。 原本温和的真气，如脱缰野马一般崩腾于四周百脉之间，只见定中无方神情痛苦扭曲，颗颗黄豆大的汗珠自脸颊上滚落，原本温暖如春的真气渐渐沸腾，整个身体犹如被万马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就在此时，忽而觉着后背一暖，一只手掌贴在自己的大椎xue，紧接着一道浑厚醇和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自己体内。 那道真气温和无比，就好似初春的朝阳一般，引导着体内原本暴走的真气，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运行着。 渐渐的无方体内那种窒闷欲呕的感觉慢慢消失，于是赶忙收摄心神，按照口诀缓缓运行，整整一个时辰之后，那些逆行的真气全数平复下来，回到丹田之中。 无方睁眼一看，窗户上已然透进白光，原来天都快亮了，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坐了一整晚。 无方收功，转头望去，只见紫言真人正静静站立一旁，老道士淡淡的开口道：“练行之时最忌讳贪功冒进，以后可得长长记性。”说罢不待无方回应，便推门而出。 无方心念一动，疑惑道：“我刚修炼除了岔子，老头就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指不定是早早就守在一旁，只是我未发觉罢了，老道士若然古怪，倒也并非如我猜想那般。”这么一想顿时觉着心里舒坦许多，无形中对老道士的好感又增加少许。 吃过早饭，老道士带着铁牛出门，说是去访友，临行前丢给无方一本厚厚线装书籍，说是过几日要来考教。 无方看着那厚厚的一本一阵无奈，但想道得靠这玩意换取口诀，也只好硬着头皮啃了。 经过昨夜修炼，他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明明整晚没合眼，却半点也不觉得困乏，反而精神大好。 捧着书籍，与往常一样来到凉亭，脱去靴袜，双脚泡在湖中，打开封面只见写着《知著百解》是个大字，其中用字并不见深奥，无方读起来，倒也不难，一时间有些望神。 日头渐渐西去，老道士与阿牛还未回转，正欲起身。 忽而一颗小石子落入脚边不远处的湖中，溅起水花打了无方一脸，一婷婷少女俏立一旁，见无方狼狈模样，正掩嘴偷笑。 无方一怔，抬眼望去正是那日竹林中遇见的蛮横少女，不过今日穿了一身浅绿长裙，云雾缭绕中显得格外明艳。哪只火红色猴儿立在女子脚旁，向着无方一阵挤眉弄眼，好似嘲笑无方笨傻一般。 无方见到她就想起当日竹林中那狼狈模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埋头继续看书。 少女等了一会见无方理也不理，咬了咬嘴唇道：“喂！你叫无方，是也不是？” 无方抬眼冷冷的扫了过去，不耐烦的开口道：“有事？” 少女娇哼一声道：“那日你欺负空空儿，还魅向它道歉呢！” 本就有气得无方听闻此言，不快到：“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少女一怔，看向无方，神色没由来的露出一丝紧张。原先只觉着这野小子十分可恶，当日居然敢如此欺负自己，就此放过他有些太便宜了，可当见到他时，心里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连原先准备好的恶毒话语也说不出口，只得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方仍旧低着头，望着书本，淡淡道：“我不会给一只畜生道歉的，何况当日也是他捉弄我在先。” 只见那猴儿叽叽喳喳围着少女一阵比划，似是再说无方是个大坏蛋什么的。 少女伸手抚了抚空空儿的头顶，随后转头看向无方，只见无方任然低头看书，根本就瞧向自己，没由来的一阵不快，她虽不过二七芳华，却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想平日里周围的师兄弟们见自己都是笑脸相迎，偏偏这个野小子，那不但那般欺负自己，今日还当自己空气一般，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但不晓得为什么，未见之时自己就硬凑赶着上来找不快，许是想起什么，雪白的脸颊悄悄红了起来，低下头轻声道：“可是就算这样，你那日也不该把我压在身下，毕竟人家可是女孩子。”说完脸变得绯红。 无方闻言一怔，语气缓和了不少，反问道：“那日明明是你先动手，随后又把握打了半死，如此算来该是扯平了吧？” 少女没料到，自己如此姿态，他居然连认个错都不行，气得一跺脚道：“你！你！你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 在他看来明明是这女子出手在线，却反过来怪自己蛮不讲理，故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今日女侠难道还打算出手教训我一番成你那跟班今日怎么没一起来？” 少女沉默片刻，咬着樱红的嘴唇，轻轻道：“赵师兄在练功呢，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要是无事的话，就走吧，别打扰我看书。”无方淡淡的回了一句。 少女闻言不禁又气又恼，她自幼被家里捧若明珠，何曾如此委曲求全过，在少女看来自己明明已经低声下气了，哪知对方却毫不领情，反而要赶自己走，可是心中怨怒横生，脚下却偏偏挪不开步子。 见无方把目光投道书上，便进前扫了一眼，诧异道：“这不是轻弘散人著作的《知著百解》嘛，你怎么在看这书？” 少女不过誓随口一问，哪知却正戳中无方痛处，遂冷笑一生，眼皮也不抬便阴阳怪气道：“我这野小子看的书，自然入不了你这千金大小姐的法眼。” 少女脸上又是一红，弱弱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紫言师祖既然收你为徒应当教你本门功法才是，怎么会让你读这么一本杂书呢？”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心中气更盛，无方重重的哼了一声，漠然道：“我的事情，还不劳你这位大小姐关心。” 少女被这呛的哑口无言，怒道：“你！~~~~~~” 无方抬头，孤傲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她，不动声色地淡淡说道：“我什么？” 少女与无方那冰冷的目光，万千恶毒的的话语道了嘴边却又难以出口，望着那凛若冰霜的的神情，最后气得猛一跺脚，恨声道：“好！好！好！野小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罢转身奔了出去。差点撞上不知何时回来的铁牛。 铁牛走过来茫然问道：“小哥，你何时与英招师侄相熟的？” 无方没好气道：“谁认识那种蛮横的大小姐！” “我我看见英招师侄，刚才哭着跑了！” “无怎么知道怎么回事，等等！你说她哭了？” “是啊！”阿牛疑惑的答到。 铁牛憨憨地绕头道：“英招师侄可是，三师叔的宝贝孙女，门中上下都把她当公主一般，而且人又漂亮，天资又好，谁敢热她？” 无方一怔问道：“什么！你说她就是那方块脸师叔的宝贝孙女？” 阿牛一脸正色道：“不是她，还能是谁？” 无方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吃过晚饭，紫言真人照例考教无方今日所学，无方一口气背诵完今日所学，本以为会被夸奖一番，哪知这老道却开口问道：“理之所存，合乎一心哉，这‘存’字作何解？” 无方一天只管胡乱的死记硬背，哪里想那么多，当场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紫言真人目光深邃的注视着他，徐徐道：“今日不算，明日重来。” 无方抗议道：“老头你耍赖，我不服！” 紫言真人淡淡的回道：“读书读书，要读明其中三味，可不是死记硬背就行的。”说完手一挥，铁牛赶忙领着无方出屋。 无方回到屋中，心中越想越气，郁郁道：“臭老头，不就是年纪大一点嘛，明白是事理多一些吗有什么好显摆的。”想了一会，气也渐渐消了，盘腿阖眼渐渐入定。 这次比昨晚要顺畅许多，默念口诀很快便进入那玄妙异常的状态。有了上次的教训，谨慎不少，他慢慢凝神丹田，真气顺着引导，缓缓而行。 在无方的控制下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按照玄妙地运行轨迹，于丹田之中转了三圈，蓦的突然一滞，原本游走于四肢百骸的真气，凝聚于丹田形成一道气旋，此时丹田中犹如一道旋涡一般。 无方心中一惊，以为又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不敢乱动，全幅心神的引导这体内真气，忽然腹部一热，一颗虚幻的小珠在丹田内缓缓成形，滴溜溜的直打转，不多时那虚幻小滚珠缓缓沉底，消融于无方丹田底部蕴藏的真气中。 无方念头未起，自那小滚珠消融之处，油然生出一股清凉之意，缓缓传遍全身。只见那一丝清凉迅速朝着四肢百骸延伸，如此反复，体内真气仿若奔腾的河流一般，直入大海。 无方一喜，心道：“看来这就是口诀中所说的窥径了。” 他在次小心翼翼的控制住这道清流，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聚精会神的将他引向丹田上方，几乎不费多少工夫便顺利的大功告成。 待无方手工睁眼时，一丝晨曦已映在窗台，他吐了口浊气，伸个懒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枯坐了一夜居然不乏反而精神大震。 也是这小子福泽深厚，在五人护持的情况之下，误打误撞的就破了一境，踏入了窥径境界。 迎着晨雾，来到厨房，厨房中并没有铁牛的身影，便独自一个来到湖心亭，看着迷迷蒙蒙的景色久久入神。 远处厨房传来阿牛生火的‘噼啪’声，无方朝着厨房走去，见阿牛把刚刚熬好的白粥给无方盛了一碗。 无方接过白粥问道：“老头呢，怎么也不来用早饭了？” 阿牛嘿嘿一笑道：“师傅他老人家法力高深，早已不食人间五谷的境界了。” 无方一怔：“那他前几日不是~~~” “那是为了方便教导你嘛！” 无方没由来的‘哦！’了一声。 “对了！师傅今早临走时交代了，他要出去访友这一去恐怕要很久才能回来，并嘱咐小哥这段日子都不用背书了。” “真的？老头有这么好？”无方一喜。 “你又对师傅不敬。” “错了错了！是师傅怎么变得通情达理了。”无望嘿嘿一笑道。 阿牛睁大眼睛愣道：“师傅他老人家对人一向很好啊，他是怕你读书又辛苦，又枯燥，所以叫你这几日好生歇息，等他老人家回来再教你玉清诀第二段。” “真的，那老头真这么说？” “小哥，你怎么又对师傅不敬！”阿牛嘟囔着，好似对无方不敬师傅有些不满。 “行了行了！师傅他老人最好了行了吧！”无方学着铁牛平日的样子绕了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