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出殡

    1989年5月8日，玉娥一家凌晨三点钟就起床了，今天是丈夫出殡的日子。她给儿子穿上白色的孝服，戴上不太合身的孝帽，自己也穿戴好孝衣，等待给丈夫送葬。

    不一会，尹家便挤满了人。“暑往寒来秋复秋～人将白骨葬荒丘～蝴蝶梦中家万里～望乡台上泪双流～寡妻孤子可怜人～下面千万要保佑……”道士一边做法，一边诵着经文。娘俩跟着道士在客厅，院子，厨房，来回走了七七四十九圈，最后被道士在额头点了圣水，法事就算结束。

    现在是早上4点06分，该送亡人上山了。

    尹淮付的尸体被装在一口柏木棺材里，这口棺材原是前两年尹母黄阿女给自己打的，当时她找到儿子淮否，让给自己备一口棺材。淮否虽不情愿，但是拗不过母亲，便动手制作起来。母亲身材矮小，棺材却做的格外大气，淮否当时亲自躺在里面试了试，也不拥挤。老人从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会先走一步，更没想到，这口棺材，他用的如此合身。

    “八仙请上山咯！”

    在道士的一声呐喊下，出殡队伍轰轰烈烈地出发了。玉娥和儿子尹行跟着道士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是披麻戴孝的淮否和梅子，他们举着白旗和花圈，领着8个头上系着白布的抬棺者向前走。队伍最后面的是吹唢呐、敲钹击锣的乐手和撒白纸的村民。尹母没有来，淮否叮嘱过两个阿妈看好母亲，不要让她跟过来，他实在不忍快哭瞎了的老娘，再跟着折腾。

    目的地是西边的茶山，一个山坡顶上。

    到了。

    “八仙”抬着棺材，在道士的指引下工作。

    “前面的转个头，棺材头要朝里放。”

    “好，好，对。”

    “好，现在这样，你们同时慢慢放，一定要笔直放下去。前面这头，正对我脚踩的这里，这个方向，要对齐了，是垂直的。”

    “123，123，123……好”棺材被摆放进提前一天挖好的墓坑里。

    “好，现在开始盖起来吧。主字添上一点红～代代子孙状元郎～朱笔坠地府尹淮付～人三魂七魄归神……”伴着道士唱诵经文，一铲铲的土泼在淮付的棺材上。

    墓碑立好的时候，出殡环节就到了尾声。众人把花圈围在坟头四周，插上白旗和香烛，“跪拜，平安！”在道士的一声令下，众人屈膝跪拜。尹行望着巨大冰冷的墓碑，转头看向双眼无神的母亲：“妈，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吗？”母亲却没有回答。

    返程路上，快到尹家的时候，浓郁的大锅菜的香气飘在每个人的身边。尹行饿了，但是还没有到饭点，他还有任务没完成。尹行跟mama一行人来到了祠堂，在这边还要继续完成跪拜仪式和法事。尹行看着祠堂两边挂着的牛头马面画像，不自觉地向母亲身边挪了挪，他又看到正前方供奉的菩萨和香炉，这让他稍稍安心，而那几张随风飘扬的黄纸旗，好像根爷爷家院子里凉着的豆腐皮啊。

    尹行又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