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薛振鍔定策玉虚宫、徐赖头无端惨背锅
武当半载,承刘师兄恩情颇多,薛振鍔情知此事不易,但既然刘师兄开口恳求,他又怎能厚着脸皮不应? “你我师兄弟,师兄有事,我自当相助。就是一时间不知从何帮起……” 眼见刘师兄唉声叹气,薛振鍔说道:“如今时辰尚早,不如师兄带我去那玉虚宫一观究竟。” “好。” 薛振鍔先回耳房换了一身干净道袍,转眼瞥见墙上挂着的寒月剑,思量一番,干脆提将下来,出门会同刘师兄一路出了紫霄宫。 复又伏在刘师兄背上,但听得耳畔风声阵阵,周遭林木怪石起起伏伏,不片刻便坠下山崖,又上了烟霞峰。 此一遭刘师兄脚下不停,径直到了玉虚宫门前,这才将薛振鍔放将下来。 略略舒缓一阵,薛振鍔抬头观望,但见玉虚宫山门紧闭,门前满是落叶杂草,颇有几分萧索之意。 刘师兄在一旁道:“番子方才设卡,玉虚宫中火工道人便走了二十余,一时来不及安排人手洒扫。” 真是树倒猢狲散,破鼓万人捶啊。 暗暗感叹,二人上前拍门,不片刻便有一道人开门山门。 刘师兄言道:“玉清师弟,此为我师弟薛振鍔,长于谋算,此番为解玉虚之厄而来。” 那年轻道人舒展眉头,恭敬稽首:“见过振鍔师弟。” “见过玉清师兄。” 那玉清道人言道:“熙和师伯下山与玄机府交涉,如今宫中只有熙云师叔坐镇。” 将二人让将进来,玉清道人引着二人一路穿殿过院,寻了后方静室,入内请示一番,才将二人请了进去。 薛振鍔进得静室,但见一中年坤道趺坐蒲团,面上愁眉不展,望向刘师兄的目光更是欲言又止。李玉蓉侍立,目光驳杂,有浓情蜜意,更有哀婉痛心,真真是欲语还休。 刘师兄彼此介绍一番,见礼之后,那熙云道长言道:“振鍔,刘振英说你有法子解了玉虚之厄?” 薛振鍔道:“此时说解厄为时尚早。弟子有几事想要问明熙云师叔。” “哦,你且问来。” “未知师叔入山几载?” “六岁随师父入山门,而今已三十三载。” 三十三年?这世间可不短。 薛振鍔又问:“那师叔可知,周遭左右,可有左道妖人?” 熙云不屑道:“大多是招摇撞骗之徒,便是有些本领,也不过是懵人的把戏。” “师叔只消径直回答便是。” 熙云脸色难看,还是回道:“倒是知晓几个。” “如此……那这几人中,哪个名头最大?” 熙云回思一阵,一旁的李玉蓉却抢道:“徐家集徐赖头,此人豢养猫鬼,自称有过阴之能,但有不信者,此人便子时放猫鬼恫吓一番。这徐赖头作恶多端,若非师父说我不可过多牵扯世俗,我早就……” “玉蓉!” 熙云一声呵斥,李玉蓉乖乖闭嘴。 “徐赖头,豢养猫鬼……”薛振鍔若有所思,言道:“若如此,此番谋算倒是有了几分成算。” 熙云与李玉蓉对视一眼,前者忍不住问道:“振鍔,你待如何谋划?” 薛振鍔道:“周彦初一行七人横死山下,周同知请动玄机府出面,想来玄机府那二人此前早已暗中走访了几日,之所以此时封山,怕是这二人始终不得线索。” 李玉蓉道:“对啊,那二人没本事,偏将怨气撒在我玉虚宫头上。” “玉蓉!”又是一声呵斥,熙云无奈的瞪了眼爱徒,转而又看向薛振鍔道:“振鍔,此事众所周知,你待如何作为?” 薛振鍔笑了笑,负手而立,身形虽小,此刻渊渟岳峙,颇为宗师气度:“周同知要交代,玄机府也要交代,这两方要的交代可不大一样……如此,给玄机府一个交代不就结了?” 李玉蓉眨眨眼,撇嘴道:“薛师弟,你到底何意?” “玉蓉!”熙云师叔年长,略一转念便明白了薛振鍔的谋算,犹疑道:“那玄机府可是好相与的?” “不好相与。”薛振鍔摇了摇头,说道:“只怕玉虚此番要破财免灾。” 熙云思量一番,咬牙道:“也罢,玉蓉,你去丹房将我那一葫芦草还丹取来。” “师父……” “且去!” 李玉蓉哼哼两声,负气而走,不片刻便取了一紫皮葫芦回来。熙云接过,递给薛振鍔道:“葫芦里装的是贫道师兄炼制的草还丹,算不得珍惜,却也有助修行。振鍔只管奔走,待解了此厄,玉虚宫定有厚赠。” 薛振鍔接过葫芦,看了眼气哼哼的李玉蓉道:“当不得,小道此番奔走,只因感念刘师兄与李师姐情意相合,只盼二人早日结成道侣。” 话音落下,骄横的李玉蓉脸面唰的一下腾起红晕,便是刘师兄也尴尬得垂头不语。只是这二人偏偏彼此偷眼观望,眉来眼去,只看得熙云师叔冷哼一声。 “振英为人本分,倒是我这弟子,自小待在身旁,有些娇惯……振鍔且放心,便是此事出了差池,贫道也断然不会棒打鸳鸯。” 薛振鍔心下大定,稽首笑道:“如此,小道先行告辞,待有所成再来禀告师叔。” 熙云自持身份,便让李玉蓉相送。薛振鍔眼见方才出了静室,这一男一女便凑在一起,当即极为识趣先行出了玉虚宫。 他在竹林边等了一刻,刘师兄这才追将上来。 “师弟,这个……” “事不宜迟,师兄且送我下山。” 此一遭刘师兄收获满满,心中雀跃,便是奔行起来也快了几分。一路坠下山来,不片刻便到了天机府所设关卡之前。 有番子上前盘问,薛振鍔不着烟火气的递过去一枚金叶子,言道:“玄机府二位修行可在?小道当日在紫霄宫与二位修行言谈甚欢,此番为访友而来。” 那番子略略掂量,当即脸色缓和许多,言道:“原来是紫霄宫的高道……二位道长既与李、顾二位修行是旧识,自去寻二位修行便是,就在那茶寮之中。” 谢过那绣衣小校,二人大步流星,到得茶寮之前。薛振鍔思量一番,觉得刘师兄这等谦谦君子掺和进去不大妥当。咳嗽一声,言道:“师兄,你且在此等候。” 刘师兄脸上先是诧异,跟着便是担忧。 薛振鍔道:“师兄放心,便是谈不妥,那二人也不会对我如何。” “也罢,那我便在此等候,师弟且去。” 薛振鍔点点头,扭头便进了茶寮。说是茶寮,不过支草棚遮了风雪骄阳,内中不过几张桌子,抬眼便见李万春与顾定阳二人相对而坐,目光紧盯桌面棋局,却是等得烦闷,干脆手谈起来。 薛振鍔加重脚步,顾定阳循声观望,讶异道:“咦?薛道长怎地来此?” 薛振鍔笑容好似春风拂面,凑将过去稽首道:“山上烦闷,今日得闲下山行走一番,听闻二位修行在此品茶,小道便舍了脸面讨一杯茶水喝。”
那李万春略略牵动嘴角,不发一言;顾定阳小道:“小道长端地风趣。茶水管够,快快落座,我二人枯坐半日,正无趣的紧。” 顾定阳亲自斟茶,薛振鍔谢过之后略略呷了两口。寒暄一番,薛振鍔道:“二位修行莫怪小道失礼,只是小道有一事不明,不问实在憋闷的紧。” 顾定阳道:“小道长但说无妨。” “二位修行,不知源何入了这玄机府啊?” 顾定阳依旧笑呵呵,那李万春却冷笑一声答道:“还能因何?我二人不过无门无派的散修,只会了几手本领,不得高深内丹之术,根骨又只是寻常。若盘桓山野,几十年后不过冢中枯骨。入了玄机府,积功兑换功法、丹药,纵然百中无一,可到底存了几分得道之念。” 那顾定阳也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三,终日与阴魂、厉鬼打交道,本就折损阳寿。若非有玄机府丹药维持,只怕早就死了。” “原来如此。” 修行一事,从来都有道术之别。道是道;术是术。重阳真人创立全真一脉,纵然全真不会符咒术法,但有得道飞升之内丹术,便可广为流传。 薛振鍔言道:“那不知玄机府所兑丹药,比之草还丹如何?” “草还丹?”顾定阳摇摇头:“玄机府所兑不过寻常培元丹,如何比得了草还丹?一枚草还丹,服用之后可保三月不受阴邪侵蚀。若换做培元丹,便是一炉也要差一些。” 草还丹这般厉害?熙云道长此番是下血本了啊。 薛振鍔堆起笑容,干脆解下腰上葫芦,笑眯眯递将过去:“二位修行,不妨打开葫芦,看看内中是何物。” 顾定阳眼神微动,接过葫芦拔了塞子,略略嗅上一口,顿时脸色骤变:“草还丹?小道长,这……你到底何意?” 薛振鍔笑道:“实不相瞒,小道此番是做个中人。那周彦初不过是个混账行子,哪里值得玉虚宫出手伤人?二位既是修行中人,当知道门慈悲,便是惩戒,也不当牵连旁人才是。” 那李万春道:“小道长所说我二人自然知晓。奈何上峰连连催促,只限一月,不揪出行凶者,我二人只怕也要吃排头。这草还丹……” 薛振鍔道:“什么草还丹?那葫芦不是二位修行耗尽余财在紫霄宫采买的吗?” “啊?” 不待李万春反应过来,薛振鍔便道:“说起此案,小道倒是风闻一条线索。距武当不远有一徐家集,集上有一妖人名徐赖头,豢养猫鬼,恶行满满。据闻案发当日,徐赖头出门访友,待第三日才回返自家。” 那李万春还在反应,顾定阳却陡地一拍桌子:“诶呀,小道长!此等线索怎地如今才说?真真是误事啊!” 薛振鍔顿时满脸歉意:“说来惭愧,小道也是今日才回想起来。” 那顾定阳霍然起身,毫无烟火气的将那紫皮葫芦系在腰间,满面寒霜道:“万春,事不宜迟,即刻调集番子去那徐家集拿人。” “且慢!”薛振鍔忧心忡忡道:“二位修行切莫大意,那徐赖头豢养猫鬼颇为凶厉,听说去岁有和尚抱打不平,被那徐赖头纵了猫鬼生生咬死。” 顾定阳绕有深意看了薛振鍔一眼,随即道:“这般凶厉?若是如此,出手当不容情。否则便是擒了贼人,折损太多人手也是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