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路远把在庆海给彭守一带的国库券按出手的价格一分不少地给了他,顺带着送了两条外烟。他这样的举动让刚升了副处的彭守一很是欣慰。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国库券换回了可以花的钞票,虽说一千块钱对彭家来说也不能算是小钱,但这个数字彭守一还是承受的起。 放眼整个滨江,彭守一的收入和家庭条件都能算得上前排行列的,日子过得并不拮据。相反在工薪阶层里不管是工资收入还是单位发放的福利,还有一部分隐形的收入,合在一起过个小康富裕的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这个年代房子是国家分的,买粮和副食品都有票,真正的奢侈品和高消费的场合并不多。 当然以路远和他身边的这些人的身家和收入来说,应该能够算的上是国家正在提倡的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不管是他还是穗子以及强子,甚至后来居上的晓敏等人的年收入也都早就过万,是名副其实的万元户。 但是这些从农村走出来的“万元户”虽说荷包里的钞票是鼓鼓囊囊的,可对于这个城市的认同感,自己城市对他们的接受程度还都处在一个小心翼翼地阶段。他们还没有办法像一个合格的城里人,那样去办需要城市户口和口袋里的各种粮本以及票据才能换回来的各种物品。他们也不能像当地人那样参与和参加居委会和街道组织的各种宣讲和活动。他们还得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财富,陪着笑脸去迎接不管是居委会还是街道派出所的各种问询。 尽管如此,他们都已经很知足了,因为城市的生活和工作给了他们创造更好生活的希望。让他们隐约看到在若干年以后,下一代人成长起来或许就和城里人的差距越来越小,甚至他们的孩子会转变成下一代城里人。为了这个美好的未来和后代炎炎不息的发展,他们宁愿像一只只蚂蚁一样卑微地活在这个城市里。他们既把改变命运的机会交给自己的辛勤劳动,同时又期待着时代发展变革的脚步能够与他们的命运同行。 彭守一熬了多少年的科长终于上了一个台阶到了副处。按照他的年龄和学历,符合国家政策范围内的重用提拔范畴,没有特殊情况,上了职场很重要的一个台阶的他前途一片光明。 路远把卖国库券的钱如数交给他,又带了让他在单位同事面前很有面子的两条外烟。说到底这事儿做的熨帖,证明他当年没看错这个小伙子,没帮出一个白眼狼。这让他为自己的识人之能而沾沾自喜的同时,越发感到他当初对路远的判断是对的。怪不得舅舅做为一个本省经济领域内的知名专家教授都对他极为肯定,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来到滨江的这些年路远都充分的证明了自己。 做业务出身的彭守一每天都要接触社会层面上各种精英以及各个层次的年轻人。比较过后也不得不承认,只是初中毕业的路远不管是知识结构还是社会阅历,以及对时事态势的把控和对经济发展的前瞻都远远地超过了同时代的大多数年轻人。看来舅舅的说法是对的,这个国家和这个时代与过去相比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所做的各种大胆再大胆的假设在将来回头看其实胆子都不算大,因为变化将是几何级别,颠覆性的改变。谁能够站在这个时代的风口,谁就有机会自由飞翔。 如果说以前彭守一对待路远还有某种因为舅舅的委托而不得不去做,那么现在他更大程度上是认可了路远的能力,某种意义上可以更平等的对话。 事实证明路远没有挣彭守一卖国库券的钱的举动和他又送了两条烟的行为收益是巨大的。 彭守一不但给他联系了单位里想要卖国库券的同事,还给他介绍了滨江支行主管国库券发行任务的副行长王华。 当然他并没有和单位的同事说路远给他卖出的价格。现在市场上国库券的价格是有一个大概的行情的,最低六折就有卖的,最高也不过是八折。而路远现在出的几乎就是滨江市面上国库券的最高价格。所以彭守一和同事们介绍底气是很足的,这等于他在帮同事们的忙。毕竟大多数同事的家庭并不像他们家那样宽裕,能够把手里需要几年以后才能兑换的券换成钞票是大多数人的愿望。可能有很多人在担心国库券到期能不能如期兑换的问题,现在的价格比烂在手里结局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于把同学王华介绍给路远,彭守一更是认为与其说这是在帮路远,还不如说是在帮王副行长。 银行每年每个月都有国库券的发行任务,说实话王华为了这个事没少到各单位去求爷爷告奶奶。银行自己对到期能不能兑付都是没有底的,但上级摊派下来的数字又必须完成,否则证明你的业务能力和水平是有问题的。能不能够保住自己的职位都很难说,现在有了这样的一个渠道,王华手里就多了一个出券的渠道。虽然他不清楚彭守一介绍过来的那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年轻人能够帮他卖掉多少。不过多个渠道就多条路,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排上用场呢!毕竟他的主管范围内每年的国库券发行压力都很大。 银行的这个渠道不得不说是彭守一带给路远的一个意外惊喜。他还记得在农村说书的说过一句话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够抓住就看他的胆子有多大了。 在和王副行长见面时,路远还是很谨慎和低调。他很内敛的表态说是庆海的一个亲戚介绍的关系,手上有一部分闲钱,想存一部分国库券,就当挣中间那部分息差。其实庆海当地也能收的到,不过是看他没什么正经事做给找一条挣点小钱的路子。
对路远的这个说法,王华还是赞同的。相反如果路远要是说的天花乱坠无所不能他还真瞧不上。做为银行的专业人士他目前还没有听到有关国库券利好的政策方面的信息。坦白的说如果有这样的信息,他自己都不介意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储上一笔挣一部分利息差。 同时路远又说自己本钱有限,一次能够带去庆海的并不多。王华有意无意地探寻他能有多少本钱时,路远半真半假的说把家底都倒腾出来也不过万八千块钱。虽然表面上王副行长没有流露出什么震惊的表情,但他内心里已经很是诧异了。说实话连他自己家里的存款都算上都没有五千块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都能拿出一万块钱来,在这个年代也是妥妥的富人一枚啊!这让他原本有些轻视的心变得郑重起来。 做为旁观者的彭守一自然对路远的性格和为人是很了解的。他看着这个小兄弟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样子,心里暗想这位银行副行长的老同学这次估计是看走眼了。 这个节骨眼彭守一到是很愿意帮路远一把。他笑的很轻松地说道:“守着王大行长还能缺了钱吗?贷款啊,这样你手里的本钱不就多了吗?” 王华沉吟了片刻说:“贷款倒不是不行,但是路远没有本地户口,又没什么有价值的抵押物,银行这方面审批估计会有困难。” 彭守一对此大不以为然,做为半官方人士,他当然知道现在的银行贷款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银行领导的一支笔。他说你行申请表上签字那就可以放款,他说不行那就基本上没戏。看来王华对路远还是缺乏基本的信任。 彭守一又笑着说:“老同学,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路远的户口早就迁到滨江二十里铺了,要不是农转非国家有政策,我就把他的户口落到港务局了。你可不知道我这小兄弟可是有本事的人,这么小的年纪就在码头二十里铺置办了十二间房子的大院子。市里面的鱼货档口就有三四家,家里还有几百个平米的冷库,上百吨鱼货的周转。你可别看他这么谦虚,咱哥俩的家底捆一起都未必有他的深厚。” 听了彭守一的话,王华这次是一点都不敢小瞧路远了。他转念又一想,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能够把国库券卖到庆海,这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成的事儿。看来自己得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