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妄想家（二）

    路过一所学校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了cao场上的学生。

    青春，阳光，自信……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迎着太阳奔跑，尽情的挥洒青春的汗水，一张张天真可爱的笑脸，被天空的太阳照映的那般灿烂。

    我很是羡慕，也很后悔，那隔在我们之间的围墙，像一只名为长大的手掌，狠狠的将我推挡在了外面。

    我只觉路边树上的蝉格外的聒噪，因为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去，我的心已经在每天虚度光阴中，渐渐死去。

    “如果能让我回到上学的时候，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宁愿付出十年寿命的代价，”我目光向往的道。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我不懂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也有些带着讽刺的意味。

    “十年换一天……说你傻都是夸你的，”他摇了摇头。

    “你不懂，也不会明白什么是遗憾……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好好珍惜，现在不会轮到这种地步，”我自嘲道。

    “说那么多也没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遗憾的也无法改变，好好珍惜现在，未来的路就在脚下。”

    绿灯了，他发动了车子，顺便给我灌了一口毒鸡汤。

    我哑然失笑，“就这还未来？你告诉我未来在哪里？天天躺床上，除了玩手机还是玩手机，跟死人相比我们也都多口气了。”

    “找个班上吧，前面就有个电子厂，顺便帮我拐个妹子，”他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工厂。

    我立马摇头，“不想去，我从学校出来以后进的就是电子厂，整天流水线，上班下班日复一日，也没有自由，人都快干废了。”

    “更别提什么妹子，里面都是结了婚的老阿姨，就算有，稍微漂亮点的也有男朋友了。”

    他没在说话了，专心骑着车，可从镜子里我看得出他的表情有些失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记得年轻那会在电子厂时，隔壁那条线有个姑娘，经常过来找我说话，她总是面带笑容，笑起来很好看，那时我不知道她几个意思，现在想想，当时我就是个傻b！”他一脸悔恨的骂自己。

    我稍微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我曾经也遇到过这样一个姑娘，当时我才十九岁，不喜欢说话，也不太理解姑娘的意思，等后来我明白时，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既然是遗憾，不如放在心里，以后想起时起码有东西比较深刻。

    “喜欢怀念过去的那些人，不过是因为现在过的不如意罢了，”他又给我灌了一口毒鸡汤。

    虽然是鸡汤，但我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现在说过的好也不好，说不好也不差，反正是自己想过的生活。

    可又想了想……这不过是给自己懒惰找的借口罢了。

    我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上，开始深深地迷茫起来，我想起了曾经我叔问我的愿望是什么，那时我回答是，每天有钱上网顺便花四块钱吃个泡面。

    后来我叔看我对上网不感兴趣了，他又问了一次，我的回答让他有些震惊，“我想买辆摩托车，然后去环游世界。”

    于是我用两年的时间向我叔证明——我当初说的都是屁话。

    一根烟燃尽，我们到了吃快餐的地方，里面的老板娘很热情，很他似乎很熟，所以给我们多放了点菜。

    我俩在角落里吃着，他突然笑着问我，“这里的快餐很便宜，一人十块钱，我找了很多家才找到，怎么样，胃口还可以吧？”

    “还行吧，就是rou太少了，我以前在苏州那边吃的快餐，也是十块钱，里面除了狮子头还有一块大rou，”我回应道，但同时我也明白，他找了这么家，只因其他快餐店都是十五。

    “现在要想吃到这种的，起码要二十块，有的吃就不错了，起码比吃方便面强，”他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又笑道，“等以后哥发大财，带你去大饭店搓一顿。”

    “你什么时候能发财？”我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都穷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我发财了。”

    看着他一脸憧憬的表情，我知道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他似乎就应该躺在那房间的床上，每天重复的想着自己什么变成有钱人。

    “其实我以前也存了四五万，只是后来厌倦了，不想上班了，每天待在家里吃喝玩乐，大概一年吧，我把存的钱给花完了……虽然那时挺颓废的，但是真的快乐，”我回忆着，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可我又想起当年自己许下的愿望，如果我那会买辆摩托车的话，那现在是不是还在旅行的路上？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遇到很多人，也会发生很多有趣的故事。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挺羡慕你的，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也会过你那样的生活，”他有些唏嘘的道。

    我终于明白我们年纪差了十岁还能玩到一起的原因了——两张憔悴不堪的外表下，都藏着一颗白日做梦的心。

    我很快吃完了饭，来到门口点上一根烟，走之前他有诧异问我怎么吃得这么快，我回答说，“小时候吃饭时想看电视，奶奶只许我吃完饭再看，所以我就吃得很快。”

    一根烟抽完他才出来，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明白他的意思，从口袋掏出一根烟给他。

    他点上烟吸了一口，表情很是陶醉，“吃饱了以后能抽口烟，是世界上最爽的事情！”

    “确实……”

    我点点头，认可了他这句话，不过我觉得有个地方他没说对——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回到家里后，我俩不约而同的往床上一趟，然后打开手机刷起了视频，这种默契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我想了一下，可能是经过这些年虚度光阴以后，这种行为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你觉得你十年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他突然问道，语气有些感慨。

    我思索了一下，回道，“以前有个女孩问过我同样的话，我当时的回答的是，十年以后我们肯定已经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也组建了家庭过的很好，虽然可能会很少联系，但这份友情一定会一直放在心里。”

    “现在看来的话……或许十年后已经找个女朋友结婚有了孩子，或许依旧单身穷困潦倒，或许已经死了，或许……还在这个房间。”

    说完，我点上了一根烟，不知是有心事还是怎么的，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那张床一直没有人。

    我在想，他可能就是十年后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