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 格局 第四章 无声息
安东尼达斯再看了一眼窗外冷清的街道,有少数法师也是行色匆匆。 转身下楼,从从未走过的、贴墙的、狭窄的、陡峭的阶梯,一步一步地从最高层走下。 走到最底层。 再走出魔法塔。 他要逐一去拜访下他名义上的下属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他向来是有些反感这种人际交往的,但幸好,他身为上者,只需稍微屈身,就能有所收获。 茉德拉在自己的魔法塔中持续推演着法术变化,但凡能多发现一种有实效的变化,就能在这个魔法王国的争权夺利中多一分筹码。 不急不躁地在魔法笔记上记录着每一种尝试的结果,然后继续下一种。 枯燥、乏味。 耐心、细致。 德伦登反复练习着火焰法术,已能维持燃烧状态近十秒。 十秒,够他同归于尽葬送两名魔导师。 如果最终仍需靠战斗定胜负,那他就战到对面恐惧。 眼中的火焰散去,等待精神海降降温,火焰再度燃起。 克拉苏斯单手把玩着一个魔方,细细思索着是否要将三维建模与魔方秘技公之于众,颠覆整个人类魔法界。 让这群老银币都没空再搞什么权利斗争。 不急不急,这个王炸先不急,先让年轻人们陪他们耍耍。 正这么想着,似是恭敬实则傲慢的敲门声响起…… 约翰和他妻子连夜搬离了环境较为舒适的地上居所,因为他不再是达拉然侍卫,属于“无证”人员。 骤然失去一切的他被矮人老板先收留了,然后矮人老板也迎来了他在达拉然经营数十年以来的最大危机,租金翻倍,重新签约。 约翰试图前往领事馆,发现达拉然各个区域之间已有新侍卫把守,所有非法师成员限制通行。 回到酒馆后的约翰异常沉默,就在一两天前,一般法师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一口一个“约翰侍卫长”的喊着。 而仅仅一夜之后,他似乎连人都算不上了。 侧坐吧台,右拳紧握。 至于其他侍卫,连任何声息都没有。 好一点,可能被直接赶出了达拉然。 坏一点,可能人也没有了…… 不甘心?不想接受?又能怎样?离开了凯尔大人的他们…… 甚至连凯尔大人他自己现在的地位都难保。 明眼人谁看不出这是要清除达拉然人类以外的势力。 而大多数人类对此,根本不在乎也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永远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约翰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别撒气砸我桌子啊。”矮人大叔递过来一杯酒。 眉头紧锁的约翰看起来比矮人大叔还年长了,额上道道皱纹被不甘勒出。 “待不下去走就是了!去哪不是活?你要不想回家养老就跟大叔我换个地儿再战十年,至少你家姑娘不用担心了。” 现在不是走与不走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的问题。 这才悚然惊觉,在凯尔大人来之前,他们这些底层人员和现在是差不多的,说没有就没有了。 在凯尔大人来之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们这些底层人员也有生存生活的权利了呢? 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在达拉然小有名气,算是议员手下的长久红人,才免遭直接清算的吧。 还好,自己唯一的牵挂,矮人老板提到的自己女儿,正在玫瑰酒馆打工,吃苦耐劳、精明细致的她深受老板娘的喜爱。 以那家店的背景,想必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唉……最终还是背景啊…… 去跟女儿告别下,拜托老板娘给凯尔大人留封信,辜负大人的信任了…… 正在指导小姑娘算账的老板娘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还没营业。” “是我……” “啊,爸爸,今天怎么白天来了?”在老板娘的有意屏蔽下,姑娘还不清楚这一天一夜的风云变幻。 “诶?怎么还带了只猫。” “先进来吧。”老板娘抬了下眼皮子。 知道对方有可能是来告别的,看来是准备将姑娘留在这了,那就省得她再多费口舌了,是个明智的选择,至于这个男人自己…… 想找个靠谱的男人平淡地生活一生,在这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没什么可能的。 不知道她那个天赋绝佳的meimei,以后会找个怎样的男人,又或者,和她一样,独自一生。 “这不是听你说老板娘店里有老鼠,就特意从茉德拉大人那里要了一只很会抓老鼠的猫,平常你们都不用管它……” 老板娘:“???”
小姑娘:“???” 两者都是一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表情。 约翰瞬间就编不下了。 汤姆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自己跳到地上,几下就蹿不见了。 诚恳踏实的约翰简直用尽了一生的机智,“其实就是您知道的……最近大人们都没空管猫了,让我给它们挨个找领养……” “那怎么送过来这么丑一只,我听说那些喵咪很漂亮的!” 阴影里添爪子的狸花猫形态的汤姆“噌”地弹出了锋利的指甲,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接着添爪洗脸。 还是主人会欣赏本喵的各种美貌(就是凯尔让它变的)。 再说了,那些品种猫能抓老鼠么?它不能,做戏要做全套,细节决定成败。 “因为……会抓老鼠?我还得去送下一只,先走了!” “等等……”老板娘拍了拍小姑娘结实的肩膀,“去帮我看下后厨准备得怎样了,我要和你父亲谈一下。” 姑娘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她一直觉得她父亲和这么喜爱她的老板娘有点什么…… 起初她都险些怀疑自己是这位漂亮的老板娘亲生的了。 直到在魔法镜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貌……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子,周围还有几粒雀斑。 Emmmm……是自己爹妈亲生的。 被父亲瞪了一眼,嘟着嘴去后厨了。 “还不走?”老板娘给老男人倒了一杯水,“以那位……以新议员的作风,你再不走……” 此走非彼走,约翰明白的。 同时,也证明了他这么多年的观察,老板娘本身所知的信息,就是全城中最多最广的。 “会走的,但不是现在。”约翰没有看向老板娘,与地位更高的人打交道,他都习惯于向下看,比如地面,比如水杯。 老板娘从这个已有了几分沧桑的老男人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决,以前那个淳朴的、谦卑的侍卫,突然变了。 拼死一搏?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记得你女儿。”老板娘也不在多言,她能护住小姑娘,就是她所知的那位能无视的最大限度了。 “会的。”男人刚坐下就又走了,水刚倒上还没喝就又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