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中秋月明（八）
南际云和胡惟庸现在箭楼上往下望去，只见下面站着十几个人，两个骑着马的将军和十来个步卒。 “来者何人？” 一般这种情况下来的人大多是换防的士兵和值班的卫士，但依着规矩还是得问一下来的人是谁。 下边骑马的一个将军扬声说道：“我等奉大都督命令前来换防，之前已经递交了文书。” 胡惟庸朝南际云点了点头：“南将军，下午的时候确实接到了大都督府的换防文书。” 南际云一言不发，目光却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夜色中。 “南将军？” 南际云大声问道：“换防文书上规定换防的士兵有二十四人，怎么只来了你们十几个？” 骑马的将军明显愣了一下，很快便说道：“今天这不过节嘛，有些士兵没有到。” 胡惟庸小声问道：“南将军你是不是记错了，换防的士兵一般都是十二个。” 南际云回过头：“有些情况。” “什么情况？” 南际云没有回答他，而是又大声对那个骑马的将军说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人数不够，回去等人凑齐了再来！” “楼上的将军，我们已经来了，就让我们先进去吧。” 南际云沉默不言，一旁的胡惟庸也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正要问南际云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看见南际云猛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拉开大杨弓，一箭将那个骑在马上的将军射落马下。 胡惟庸大惊失色：“南将军，你这是在干什么？” 还没等胡惟庸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另一个马上的将军已经大吼起来：“被发现了，杀进去！” 远处黑暗的街道中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混合着杀喊声，一大片士兵密密麻麻地朝这边奔杀过来。 胡惟庸愣在当场，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敌袭——” 只见一支信号箭迅速窜向天空，在空中炸出一朵火花。 南际云已经发出了信号！ 那个活下来的将军嘶吼起来：“迅速杀进德胜门，门内的士兵不多！” 胡惟庸听的仔细，瞬间也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乱，而且也正如那个将军说的话，德胜门守军只有几十人，而面前攻过来的叛军至少有三四百。 “南将军……” 南际云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将一个骑在马上的叛将射落马下：“胡大人，这个时候不是慌乱的时候，赶紧组织士兵迎敌！” “可是……” 南际云回过头，看到护卫拥有些窘困，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胡惟庸只是个文官，什么时候带兵打仗过？ “竖起盾牌，躲在女墙后面！” 话音刚落，一阵箭雨便扑了过来，几个还没来得及躲闪的士兵，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南际云一脚踢在胡惟庸的膝弯处把他踢倒在地，躲开射过来的几支箭：“躲着点，弓箭不长眼！” 胡惟庸脸色发白，刚刚那一下确实把他给吓着了。 南际云趁着弓箭射过去的劲儿，迅速朝下面望了一眼，眉头立刻拧成个疙瘩。来的这帮叛军早有准备，竟然用牛车推过来一截攻城锤！ “打起精神来！”南际云大吼一声：“把火油倒在门口！” 驻守在德胜门的士兵，好歹也算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迅速调整了状态，在南际云的指挥下也立刻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很快，几个冒死的士兵将两大盆火油泼在门前，然后一个火把丢下去，门口立刻燃起熊熊火焰，将攻城锤阻挡在外面。 “胡大人，你赶紧带一队人下去，不管用什么东西，全部堵在门口面！”南际云看着胡惟庸战战兢兢的样子立刻说道：“你在这儿太危险，到下面去吧！” 胡惟庸朝南际云拱了拱手：“南将军高义，胡惟庸惭愧！” 南际云也没废话，起身就是拉弓，同时将两只箭射了出去，两个冲在前面的叛军士兵立刻被钉死在地上。 门口燃起的大火成功的阻止了叛军士兵前进的步伐，也阻挡了攻城锤的前进道路。 叛军将军举着刀：“迅速灭火！快点攀上墙头，我们很快就赢了！” “聒噪！”南际云拉开弓，对准那个将军就是一箭！那个将军反应也算是敏捷，看到南际云拉弓便扭身从马上翻了下来。射出的羽箭几乎贴着头盔擦了过去，那个将军倒是躲开了，但是身后的一个士兵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被一箭正中脑门，强大的贯穿力，直接将天灵盖掀了起来，脑浆子和血液泼溅了一地。 周围的几个士兵顿时胆寒。 那个将军也是大惊：“德胜门的守将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射术？” 南际云只是一冒头，便立刻有一轮弓箭朝他扑过来。劈手夺过一个盾牌挡着，蹲在地上换个地方，然后再起身又是一箭…… “上面只有一个神箭手，你们怕什么？”叛军将军吼道：“留下一部分人防着他，其他人用绳索快点翻墙！” 南际云换了个地方，瞄着那个将军射了一箭，结果好死不死一个冲上来的叛军士兵无意间替他挡了一下。这让那个将军顿生警觉，立刻叫来，一大帮士兵围在自己周围。 地上的火油很快便烧得干干净净，一帮叛乱的士兵推着攻城锤开始撞击薄弱的护门，只是轻轻撞了几下，那两扇门便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门后面的胡惟庸立刻吼道：“所有人冲上来，能挡的东西全部挡上。” 守卫在门后面的士兵立刻将能搬动的东西通通搬上挡在门后，但是尽管如此，那两扇门还是被撞开一个小口子。 胡惟庸亡魂大冒：“完了……” 突然背后传来杀喊声，只看见蓝玉一马当先带着几十个士兵重杀过来。胡惟庸立刻像见了亲人似的大喊：“蓝将军！” 蓝玉十分分有经验，迅速让手下找来了几根木桩子顶在门的后面。同时让士兵做好防御准备。德胜门的门洞子很小，所以一次进来的士兵也不会特别多，只要里面做好足够的准备，即便是人少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胡惟庸！你下来了，上面谁看着？”蓝玉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城墙只有一丈来高，很快就会有人爬上来……” “南将军在上面……” “哪个南将军？”蓝玉忽然恍然大悟：“是南际云兄弟吗？” “是！” “那他还能挡一段时间！”蓝玉大声喝道：“所有人听好了，我们只要撑上一刻钟，援军很快就来！” 南际云听到蓝玉的声音，迅速组织士兵反扑，让士兵分为两队，一对竖起盾牌作为掩体，另一队士兵则利用为数不多的箭矢进行攻击。虽然攻击效果非常薄弱，但是却有效的阻止了叛军的进攻。 下面的叛军很快便调整了进攻的计划，一边进行弓箭对射，而另一边则利用绳索和铁钩开始进行攀爬。 “绝对不能让他们上来城墙！”南际云吼道：“盾牌靠前，弓箭手在后，长枪兵上前，上来一个捅下去一个！” “是！” 那些叛军刚刚爬上墙头，迎面便撞上了从盾牌缝隙中刺出来的长枪，即便是躲开刺出来的长枪跳到城墙上，迎接他们的守军的钢刀。 —————— 就在南际云发信号的时候，朱元璋立刻就变了。刚刚还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立刻严肃起来，俨然是那个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 内卫府的侍卫立刻将漪澜苑团团围住。苏红袖也指挥着内府的女兵护卫在马夫人和一干内眷旁边。几个胆小的妇女早就哭出声来，两个稍微大点儿的孩子吓得躲在马夫人旁边，黑黑胖胖的朱小四哇哇大叫着，打算冲出去，刚跑没两步就被大哥摁到在地上。 朱元璋脸色阴沉，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完全没有想到，朱文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拢这么多的兵马。德胜门那边已经传来杀喊声，说明双方已经开始交手，应该还能打一段时间。但是东华门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要么是叛军还没有到——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那么最坏的结果就非常明显了，东华门失守了！ “做好应敌准备！”朱元璋沉声喝了一声，身边几十个护卫迅速聚拢起来，手中长刀出鞘，利剑出刃。 忽然，一个身影从墙上跳了下来，一帮护卫刀剑立刻往上招呼。 “哎呦我去！”上官云闪身一倒，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在一旁：“停手停手，是我是我！” 那些护卫大多认识上官云——主要是这家伙的行为性格太具有标志性了。朱元璋缓缓地出了一口气：“上官云？你怎么来了？” 上官云扭头望了望，看着重兵护卫下的朱元璋和马秀英以及苏红袖，便知道自己来的还算及时：“我也是发现今天会有点事，就赶了过来。” “你发现了什么？” “白莲宗！”上官云说道：“朱文正纠结了白莲宗的人，除了叛军之外，还有白莲宗的杀手！” “什么？”马秀英惊呼一声：“你说文正？他要杀谁？” 朱元璋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长叹一口气：“他要杀的就是我们，就是我们全家！” 马秀英如遭雷击，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突如其来的叛乱竟然是朱文正干的。 上官云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成了蓝玉那样的大嘴巴了：“看样子白莲宗的人还没有来，我们这边做好了准备，他们可能会躲在暗处偷袭，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哎？”朱元璋还没反应过来，上官云已经从地上跃起，在假山上踩了一脚，便翻到了墙外。 马秀英看了一眼朱元璋，什么话也没说，默不作声的走到一边，将几个孩子搂在了一起。 苏红袖也是惊呆了。 朱元璋慢慢的说道：“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个时候常遇春和慕容正应该已经到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和叛军交手了！” 苏红袖整个人都愣住了，自己老公？他什么时候参与了这么机密的行动？不过很快苏红袖就为慕容正的安危担忧起来。 “主子小心！”曹锋瞬间窜过来，抬手打落一枚飞镖：“有刺客！” 朱元璋和苏红袖刚一抬头，就见墙外翻过十几个黑衣人来，这些黑衣人目标非常明确，直接朝着朱元璋扑了过来。 “护驾！”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护卫在朱元璋旁边的侍卫，立刻朝那些黑衣人撞了上去。 江湖人的好勇斗狠和军队的作战是不一样的。江湖人凭借自己高超的身手和敌人缠斗，而军队的士兵则是想着如何快速有效的杀死对方。来的确实是白莲宗的杀手，而且也都是高手，所以一个照面上去，那些护卫立刻死伤惨重。不过很快那些护卫便建立了防御体系，任凭那些杀手武功高强，也靠不近朱元璋身边。 朱元璋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枭雄的胆色：“主动出击，我们人数占优势！” “是！” —————— 上官云正好没遇上白莲宗的杀手，不过却在漪澜苑不远处的地方遇到了熟人。 “张玉？” 张玉看着上官云：“将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没护卫在殿下身边吗？” “没有！”上官云朝周围看了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玉和另一个校尉守在一处门口，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将军这里就是殿下内府和外府的通道！” “哦！”上官云明白了，简单来说，朱元璋每天起了床吃过早饭，就是沿着这条路去上班的。平时这条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人经过，所以留下张玉和另一个士兵守着，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他们俩只要把门一关就行了。 “这么说……这地方是遇不到什么杀手了？” “是啊，这地方平时都没人过来，而且也不是什么正门！”张玉说道：“您看这条甬道两旁的围墙很高，就是一些高手也爬不上去，您刚刚不就是没翻过去才从这儿进来的吗……” 上官云瞪了张玉一眼：“什么叫我没翻过去？那是我不想翻过去！” “对对对，您不想翻过去。”张玉笑着说道：“您顺着我们俩后边这道门出去，就到了漪澜苑了。” “好吧。我再回去！”上官云刚刚抬脚准备走，却忽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朝着甬道另一边望去，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将军？” “有人朝这边来了，而且，人还不少！” 上官云的话刚一说完，用到那边就传来哗啦哗啦的铠甲抖动的声音，张玉抬头望去，顿时面如土色。 乌泱泱的一对士兵正朝这边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