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话接上回,小月、雀儿在西院内听见有人拍门,应了一声后久不见回音,便开门察看。 二人刚将门扇拉开,便有人影闪将进来。小月定睛一看,立即认出来人正是那日大闹通州渡口的白衣书生。 “穆紫可在?”书生神色凝峻,未等小月回话,已步入院内。 小月、雀儿俱是一愣,不及细想,紧忙跟上前去。小月道:“二师父外出未归,你是……” “我急需一僻静之处运功调息,烦请姑娘行予方便,期间切勿令人打扰。”书生取出一腰牌,递给小月,道:“我与你师父有师门渊源,此牌为信。待他回来,我自会解释。”说毕,径直找了一处厢房,反锁房门。 雀儿错愕不已,倒是小月见识过书生行事,心中已视之为侠士,并不生疑,对雀儿道:“别怕,他不是坏人。”并将那日渡口所见所闻大致与雀儿说了。 “原来近日大闹京师的‘妖人’就是他!……那可是官府要抓的人,这样放进来,不会有事吧?” 小月看了眼书生进去的厢房,道:“没事,我们先去把大门关上。” 二个人在门外见天色将晚,路上空无一人,心里已是放下大半,又见地面有一黑漆木匣,当作书生遗落之物,急急忙抱上,取回了室内。 二人进屋打开木匣,发现里面放的竟是一张琴。小月喜出望外,细细端详,只见那琴通体乌黑,肩腰多处半月弧,漆面细密流水断。小月自知贵重之物,却也忍不住轻拔了一下琴弦,“嘭”地一声,那音韵竟似鼙鼓一般,松透洪亮。 “那人定是会琴,待他出来,我便要想法子拜他为师。”小月早已是满心憧憬。 夜至戌时,穆紫自外归来,二人将白衣书生之事禀告。穆紫拿着那腰牌细看,牌乃墨玉质地,边上一圈透雕云雷纹,中间开光处篆有“清閟阁”三字阳文,背面为八字阴文:“玄宫冥漠,神寝清閟”。 雀儿道:“二师父,那人说与我们同出门,是真的吗?” “清閟阁?”穆紫苦思良久,突然扶额道,“是了,当年家父与曹世伯曾向万松道人学琴,那万松道人便是自称是清閟阁门人……” “原来是真的,那我去叫他出来见您。”雀儿便要去推那厢门。 “不可。”穆紫忙喝止金雀儿,道:“此人应是受了内伤,正在调息静养,切不可贸然侵扰。” 小月一门心思还是学琴之事,问:“那‘清閟阁’可是琴家流派?” “非也非也,那清閟阁应该算是江南的道宗玄门。”穆紫摇头道,“琴家?你为何会作此想?” “那人随身带了一张琴。”小月说完,将那琴匣取至穆紫跟前。 穆紫取琴检视,脸色一变,道:“去,去东院,去将你大师父叫过来!” “现在?!大师父恐怕就寝了吧?” “他跟我一道回来的,没那么早睡。”穆紫道,“就算睡了,叫醒也无妨,你若不叫他过来,反倒会遭怪罪。——快去吧!” “我去我去。”雀儿边应边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曹青带着冯彦便来到西院,面有愠色:“究竟甚么物事,值得如此火急火燎的?”待一进屋门,见穆紫手上之物,两眼顿时发光,“唐琴!”凑近两步,更为惊喜:“雷琴?” 曹青将琴上手,翻至琴背,见颈项处镌有行草“春雷”二字,圆形龙池两边各有隶书铭文,右侧曰:“其声沉以雄,其韵和以冲”,自是描绘此琴音色;左侧铭文:“谁其识之出爨中”,当是援引东汉蔡邕闻烧桐火烈声识良材之典,将其比作“焦尾”。曹青抱琴长叹道:“老夫今日得见雷威亲斫之琴,此生无憾矣!” 小月、雀儿见此情形俱是惑然,问冯彦道:“师父竟如此痴迷?” “莫说师父,只怕天下识琴之人得见此物都会这般模样。”冯彦神采奕然,道:“唐琴已为世间重宝,而唐琴之中,又以四川雷氏所制者为翘楚,人称‘蜀中九雷’,其中雷威声名最盛;而雷威所斫之琴中,又以这张‘春雷’为最。” 穆紫一旁点头道:“此琴音品固然卓绝,但其流转承继也是极其传奇……”听穆紫所述,相传北宋徽宗得此‘春雷’琴,推崇备至,列宣和殿百琴堂第一;后靖康之役,金军入汴梁,琴与无数珍宝一同被掳入金帝宫中;金章宗对此琴极之珍视,殁后陪葬入陵;孰料十八年后,此琴重现于世,随后辗转到了太宗窝阔台之手,窝阔台将其赐予中书令耶律楚材,而耶律楚材又此琴赠以其师——万松道人。 “你们说的那白衣人,现于何处?”曹青未等穆紫说完,急问道。 穆紫挥手,让冯彦带小月、雀儿出去屋外,方与曹青道:“听商小月描述,那白衣人曾在通州大闹漕运使司,殴打中书参政;近日在大都传谣作乱,被京畿府通告缉拿,搅得是沸沸扬扬……眼下就在我东厢房内闭关疗伤,你说,该如何处置?” 曹青沉吟半晌,道:“你我也曾有官职在身,食君之禄,本当忠君之事……” “你意思是我应该唤官差来拿了他去?!” “你且先听我说完。”曹青瞪了下穆紫,继续道,“万松道人乃琴中圣手,却也精通星相术数。父亲曾与我讲过一段轶事……” 话说还是宋金并存之时,耶律楚材在万松道人门下求学,一日论及天下古今兴替,提到唐时袁天罡、李淳风之《推背图》,耶律楚材问:“天下运势,如‘日月循环,周而复始’,此理颠扑不破,世人皆知;然而治乱嬗变之中,其人姓名、其地南北、其时寅卯、其数一二……如此细琐,岂可推算得知?” 万松道人反问:“依你所见,袁、李之言可信否?” 耶律楚材道:“学生以为,袁李或可演算天道时运,而谶颂之词,断为后人杜撰附会。” 万松道人又问:“你名‘楚材’,字‘晋卿’,令尊可曾告诉你其中缘由?” “学生两岁时家父已故去。私以为耶律家为故辽皇裔,自祖父起仕于金国,父亲应是取《左传》中‘惟楚有材,晋实用之”之意,盼吾辈继续为金国所用。” 万松道人摇头道:“你一出生即是金国人,并非由辽入金,此‘晋’非‘金’也。” 耶律楚材大出意料,忙追问:“老师,此话怎解?” 万松道人道:“《推背图》第二十五象为一斧,柄作十节。其谶曰:‘北帝南臣,一兀自立。离离河水,燕巢补(麥戈)。’——有帝自北而南一统天下,你自是为此新帝所用。” 果不其然,若干年后金为蒙古所灭,耶律楚材为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窝阔台赏识器重,两朝任事近三十年;后世祖忽必烈,立国号为“元”,定都燕京,后灭南宋,一统山河;文宗时追赠耶律楚材为太师、上柱国,封“广宁王”,谥号“文正”……‘一兀’,正是个‘元’字,谶辞依万松道人所解,逐一应验。 穆紫听曹青说了一大轮,便失了耐性,道:“我问你白衣人如何处置,你给我扯万松师祖与耶律楚材的事,究意有何干系?” 曹青没理会,继续道:“先父从师祖口中得知,十节斧柄应是暗寓国祚世系。若以世祖建元比作斧身,历代君上为斧柄各节,至今上,数下来刚好第十个……” 穆紫终于明白了些:“你的意思是……那白衣人传出的话是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白衣人携玉牌及春雷琴而来,确与万松师祖同出清閟阁,所言可谓一脉相承,说不一定这天下便是要在此时革故鼎新,吾辈岂可逆势而为?”曹青又道,“此人留在院内养伤,你要尽力看护;其他知情人等,须严加管束,勿使行迹传出。” 穆紫早便憎恶官场,愤世嫉俗,不禁点头赞道:“那小子单枪匹马闯荡京师,翻江倒海,来去自如,甚合我的脾性——那怕是死罪,我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曹青道:“我等赋闲老儿,能做得了什么大事?这几日,小心谨慎便是。” 穆紫突然又想起些事情,道:“你这人平素最是避事,这窝藏逆贼的大罪,居然不怕牵连?怪哉,怪哉!莫不是……你想打那琴的主意?” “啧……你胡说八道什么!”曹青怀里还紧抱着那张‘春雷’,神情大窘,冲外边喊道:“冯彦,带纸笔和尺规进来。我们临描好图样,量度好尺寸,赶紧把琴还回去……” 这边厢,三宝奴刚进太傅府院门,便被大哥哈剌章挡住,哈剌章笑骂道:“好小子,额祈葛叫你办事,你竟敢跑去教坊鬼混……” 三宝奴一听,右手捂住哈剌章的嘴,左手往其肩上一扣,将哈剌章推到墙边,紧张地向府内张望。 哈剌章好不容易挣脱,急道:“你咋呼个啥,皇帝从上都回銮,额祈葛和一帮臣工出城迎驾去了。” “额祈葛真的不在?” “你小子命好,额祈葛前脚刚走,跟着教坊司的人就过来告你状。” “那他们人呢?” “早就被我轰走了。”哈剌章不屑道,“看来咱家真是离开京城太久,什么阿猫阿狗现在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三宝奴见父亲不在,顿时松了口气。 哈剌章问道:“你不是到西山骑马的吗,这回怎么跑本司胡同里头去了?是不是看上那个姑娘啦?” 三宝奴一听,便红了脸,道:“哪有!就是有次路过南城,听了一支曲子,觉得好听,就想再听……” “听曲子?”哈剌章一拍巴掌道,“对了,秃鲁帖木耳前几天才约我到萱忧楼喝酒听曲——成,到时我一定带上你!”脱脱家与哈麻家素有交往,秃鲁帖木耳正是哈麻的妹婿,其人好交游玩乐,花样多且新奇,京中世家子弟多好与之为伍。 兄弟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吴直方从外而入,二子躬身问好。吴直方道:“大喜!听闻皇上已传命拟旨,罢黜别儿怯不花、太平等人,重新启用你爹为中书左丞相,任你二叔为御史大夫。” 众人欣喜,随即命仆役收拾府邸,张罗迎旨谢恩事宜。 萱忧楼内院之中,有一处假山造景,怪石嶙峋,占地颇广,其间曲径终端有一二层小阁楼,灰墙黑瓦,甚为隐蔽。阁楼上,萧云娘与一干等人正在商讨机要。 阁内除了萧云娘外,另有二男二女:李叔,名李定忠,为抗金名将李纲之后人,主掌楼内大小庶务;王东瑞,燕颔虬须,肩宽膀圆,乃顺州龙兴山庄庄主;凌菊,上都近月楼管事;游兰,江宁邀月楼管事。 先是凌菊禀报了朝中之变,道:“草原上几个王爷世侯在上都足足呆了两个月,皇帝的赏赐楞是没等到……皇帝大怒,痛斥别儿怯不花无能,不日罢相,重新起用脱脱。” 李叔道:“楼主果然有先见之明,脱脱旧部哈麻、雪雪那边我们已经搭上。最近楼里几乎每天都有安排,按楼主吩咐,已经在南城西郊置了一处园子,以后一些未显达者、或是世家小辈,便可安排过去。” 萧云娘点头赞许,道:“皇帝要纾国库之困,脱脱要治河患之害,接下来,朝野上下擅理财、通治水之人也要仔细留意。” “属下明白。” 萧云娘问王东瑞道:“王庄主,东南一带的盐帮近况如何?” 王东瑞回道:“正如楼主所料,河间、山东盐场冲毁后,盐价连番上涨,贩私盐的人越来越多。只是,我们那边的人手和银钱颇有些吃紧……” “很好,只要势头起来,后面便好办了。楼里会继续给你加拔钱款,具体数额,你与李叔商议着定便是,但须谨记一条:钞券纸币只出不进,银锭铜钱只进不出。”萧云娘又道,“那些牵头盐贩当中,有机警牢靠、能办事的,你大可招揽几个过来,日后事务会更加繁杂,勿因人手紧而耽误了。”王东瑞听后拱手称诺。 萧云娘向游兰问道:“你那边追查白衣人的事情进展怎样了?” 游兰道:“回楼主,那白衣人最初寻衅之地确实在集庆路,年中五月他在江宁县府衙门大堂墙上题写反诗,劫持知县开放粮仓。后一路北上大都,其间行踪飘渺。曾有漕帮的弟兄称,此人的身法服饰,似是无锡太湖中隐世的仙家。” “仙家?” “有人传太湖之上曾出现过一仙岛,岛上住有白衣仙人,据说已参悟大道,能知过去未来……” 萧云娘摆手道:“狐火鱼书,装神弄鬼,无非是糊弄莽夫愚妇的伎俩,你也是楼里的老人了,岂可轻信传言?!我就是要搞清楚,什么白衣人背后究竟是何势力,有何居心?” 入冬后日渐寒冷,这日夜里下起大雪。 一早,小月被冻醒,起身披衣推门,见屋外一片银装素裹。小月从未见过如此厚的积雪,欣然跑到正院当中,掬起一把雪猛地向上抛——看着雪花簌簌而落,饶是有趣,忍不住哼唱起来:“雪粉华,舞梨花……” 忽然,小月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白衣书生——只见他扶门伫立,正含笑相视,颜色清矍,一袭白衣在雪地映衬下,无一丝烟火之气。 小月忙上前道:“你可终于出来了,身体没事了吧?” 书生答道:“已经无恙。——我在这里多长时日了?” “已经第三天了……你自己不知道的吗?” “我服食了些丹药,就跟睡着了一样。” “哦,难怪里面一点声息都没有。”小月又道,“你穿得那么单薄,我去给你找件衣服吧……” 书生摆手道:“这个不劳小姑娘费心,我另有事相求。” “什么事?”
“你是萱忧楼的人,我这几日出行不便,你可否替我传个消息与你们楼主?” “我们来大都之后一直在两位师父这儿,还从未到过楼里……”小月道,“不过梅姨每月初五会过来一次,过两日便是初五,我可以请她帮忙。” “那便有劳了。”书生说完,递过一指大小的签筒给小月。 小月接过签筒,小声嘀咕道:“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书生微一愣,轻笑道:“是我失礼了。在下姓倪,名珩,字元缜,常州无锡人氏。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商小月。”小月道,“既然我帮了你忙,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呢?” “小月姑娘请说。” “你能教我弹琴吗?”小月满脸期待地看着倪珩。 “弹琴?”倪珩不解,“你在此处,不正随曹、穆二善才学琴的吗?” 小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拉住倪珩的手带进正厅偏室,打开“春雷”的琴匣,道:“我想学这个。” 倪珩取琴出查看了一番,见底面题铭,道:“这就是‘春雷’?为何会在这此处?” 小月也奇道:“这琴不是你的么?那日你进了院门,就在地上……” “按说此琴应该在耶律楚材的后人手中才是。” “二师父说过,耶律楚材将琴赠给了师父的父亲的师父——万松道人,对了,那我们也应该是同门啊,你教下我又有何妨呢?” 倪珩看着小月,嘴角一扬,道:“万松道人是在下的师伯。他的弟子曾亲口告诉我,当年万松道人离京南下之前,已将琴还回给了耶律家。” “万松道人是你师伯……那你岂不是比大师父、二师父他们还长一辈?我要叫你……太师叔?” “万松道人琴艺超绝,常授人习琴之道,曹穆二位家主仰慕其技,虽尊称师长,却未入清閟阁之门……那日情急之下冒称‘同门’,还望见谅。” “既然没有关系,那……我可以直接拜你为师吗?” “……小月姑娘,你可见过人弹琴?或听过琴曲?” “没有。”小月摇头道。 倪珩道:“古人学琴为修心养性之用,道也,非艺也。你学琴是为何故?” 小月似懂非懂,心道:琴无外一件乐器,为何如此讲究,既然问其目的,便直言道:“我只是想学玄缦指,可二师父要我先学会cao琴。” “玄缦指?” 小月见倪珩不解,试着比划了下偷学来的招式,道:“这是‘春莺出谷’……这是‘秋鹗凌风’……冯师兄说,这套点xue指法是万松道人所创。” 倪珩看了小月的“招式”,哑然失笑,道:“这不就是cao琴左右手二十势吗,怎么成了点xue指法了?这样的招式若想击中xue位,首先得让敌手如同这琴一般,横躺于桌案之上,一动不动……” “冯师兄也说过,这功夫并不实用,只是大师父怕失传,才教他。他也不愿意学,我倒想学,可师父不教。”小月一脸沮丧。 倪珩道:“‘左右手二十势’无非学琴的基本指法,你想要这个倒是容易,你给我找来纸墨,我记下指法图示和要领,你照着学就是了。” 小月听闻大喜,赶紧便去准备。 “‘春莺出谷’为右手举指起势,肘稍张,臂平伸,腕微曲,掌略俯,中名二指平直微俯,中节靠拢,名指末节稍高于中指,低于禁指,食指屈中末二节指尖下垂;大指侧伏于食指下……”倪珩举右手示范,左手持笔绘出手形。 小月惊叹:“你竟然能用左手拿笔画画?!” 倪珩道:“琴道乐理只是略识皮毛,执笔书画却是平生所好。” 小月连连点头,“这手画得真像……你的字也好好看……” “五指有低昂绰约翩翩起舞之势,恍若春莺之出于幽谷,震羽而将鸣,故得其名……”倪珩边说边画,手形图旁转眼又画了只黄莺,廖廖数笔便跃然纸上,与那手形确实神似,看得小月是眼也不眨。 不多时,倪珩便将二十个手势全画了出来,并与小月演示了一遍。 是日初五,萧云娘正在南城西郊萱忧楼新置的庄园之内验视。 陪同李叔道:“按楼主吩咐,已将庄子北边的林地围圈成猎场,早间准备的鹿、兔等活物也放进去了。各处均已修葺妥当,只是安排谁来主事,调配哪些人过来,还请楼主定夺。” “这事情我也在头痛,现今朝中新旧两派更迭,光楼里一处已是应接不暇,故才分出这片园子来。”萧云娘呵了下手,又道:“京畿不比他处,容不得一丝差池……前段日子我把凌菊、游兰召回大都,也是想看看她俩如何——凌菊沉稳细密,当是最合适不过的,可上都现在也离不了她。至于游兰,那日你也见了,还是欠着火候……” 李叔点头:“原本也是可以慢慢再物色的,只是近日哈麻家的秃鲁帖木耳已经和脱脱的两个儿子走在一起,约好这几天要过来,可最近别儿怯不花等人刚从上都回来,底下一众旧臣都常聚在楼里,总不好让他们在咱这儿碰上面……” “那是自然,秃鲁帖木耳只是小辈,安排他们到这别院,好玩好吃地伺候着,总该闹不出什么乱子……” 萧云娘正说着的时候,梅姨进来禀报:“那日夜里闯楼的后生,如今在南城穆善才家中……托有东西给您。”说完,将倪珩托小月转交签筒递了过去。 萧云娘接过签筒,端详了下,只见此物梅箓竹节所制,底色蜡黄,兽斑微凸;象牙圈口,雀丝密布,应是经年的老物件,待取出简中纸笺展开一看,脸色骤变,忙吩咐梅姨道:“此人与我楼有莫大牵连,现身处险境,须速速将其带离!” 梅姨正要出去,萧云娘又将叫住:“此人正被朝廷缉捕,可眼下各处城门都已设防严查,楼里的车马出入虽然可寻人通融,但难免招人生疑,此时留在穆府反倒安全……还是先从长计议以策万全…… 李叔提议道:“正好这儿缺着人手,不如梅姐带着那边几个丫头早晚往返一趟,cao练曲儿也好,做些杂活也罢,一则把几个小孩带开,省得人多嘴杂走露了消息;再则同一批车马这几日里进进出出,门防多见不怪自会松懈,将来若要出城……” 萧云娘未等李叔说完,便道:“等不了几日了,我现在就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