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 苦海之道
来到玄象宗的第四天,阿呆早早收功出了房门,凌晨的庭院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周围朦胧一片,万籁俱寂,看了看凌霜和众女弟子的客房全都房门紧闭,阿呆悄然转身踱步而行,漫无目的的沿着小径走了一会,不知不觉间离开庭院,沿着山麓越走越远。 太阳慢悠悠地爬过山头,天地间的薄雾渐渐淡去,林中想起接二连三的鸟鸣很快汇聚成阵阵优美的旋律,阿呆恍惚中如梦方醒,看了看身处的环境,他忽然拍了下额头,连忙转身往庭院的方向行去。 回到自己住的庭院里,阿呆在客房不远处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行昭,青年看到阿呆后说道:“封道友早啊,我看你不在房里,正要出去找你呢。” “行昭道友早啊,在下静极思动所以出去走走,你着急找我,可是谷大哥的葬礼要开始了。”阿呆回礼问道。 “不错,家师和众师兄弟正在大堂里等着道友,我们这就过去吧。” 阿呆和行昭来到正堂里,谷老头的师父起身相迎,另外老者身边还跟着五个年龄不一的弟子,他们均都对阿呆客气非常。 “小友,请随我们去藏像林,路上老夫再跟你细说需要做的事情。”谷老头的师父温声对阿呆说道。 阿呆答应一声,八个人出了庭院,沿着山坡上行,很快爬上庭院后面的高峰,穿过翠绿密林,一座座石塔突兀的出现在身前。 石塔约有四五十座,杂乱的与古树相间排列,它们大小不一,大的方圆数丈,塔尖高过参天古木,其中大多高塔的塔身都有被侵蚀脱落的斑块,陈旧的样子看着像是经历过无尽的岁月,而小的石塔大多仅有一人多高,塔身许多还算光滑,应该建成的年月不算久远。 一行八人在塔林外停下脚步,谷老头的师父带着一干弟子向着塔林拜了拜,随后他们分立而开,老者祭告天地,悼念逝者,一应繁琐的仪式后,他拿出一个雕刻着复杂纹饰的木盒交给了阿呆。阿呆点头,郑重的接过木盒,抬步进入塔林,按照老者所说的位置,阿呆走了一会,果见一座崭新的石塔立在两颗挺直的柏树中间,他走上前去,心中默念了几句,小心的将木盒放入到了石塔里面。随后阿呆转身出了塔林,见老者和几个弟子全都闭目朝着塔林的方向盘坐下来,阿呆也走到一边,默默盘腿坐下。 “苦也,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盛苦,苦苦,坏苦,行苦,世事无常,众生皆苦...”老者开口慢慢念诵起来,行昭等弟子也跟着默念经文,此文阿呆见过,正是明镜多心经中的一段,不过后面几人念诵的内容却不在阿呆所得的玉简之内,显然应该是更加精深的东西,并且他们语速渐渐加快,不多一会阿呆便再也无法明了入耳的是什么东西了。 随着老者和几个弟子的吟诵,他们的声音渐渐凝聚在一起,在山峰上飘荡开来,与此同时,玄象宗内的各个山峰顶上慢慢的也响起了同样的吟诵之音,众多声音和在一处,穿过山林野谷,在巨擎岭上空回荡不休。 阿呆听着经文,忽然一股悲苦之意涌上心头,此种情绪出现后仿佛小火苗般猛窜,很快便塞满了胸口,直憋的阿呆喘不过气来,他努力的摇了摇头,稳定心神继续默坐,这时,其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阵很是熟悉的钟声。 “奇怪”狐疑的睁开眼左右看了看,阿呆见老者等人仍然在坐着闭目吟诵,他侧耳细听,除了经文外并无杂音,阿呆再次闭上眼睛,随后又是浓重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凄苦情绪涌入心中,他连忙极力克制,坚持稳住心神,等摒除经文之音后,那熟悉的嗡嗡钟声再次从脑海中响起。 “不对”阿呆睁开眼睛向着塔林里望了望,然后悄然起身,见老者等人全都闭目坐着没人注意自己,他小心的再次进入塔林。 来到新建的石塔前,阿呆惊奇的发现,装着谷老头舍珠的盒子上有符文闪动,并且里面泻出大量的金光来,金光从塔底升起,冲出塔顶外汇聚成了一个金钟模样,金钟又洒下金光将整个塔身笼罩在内,其情形与当初谷老头帮阿呆时所放出的本命法宝几乎一模一样,阿呆不由得摸了摸储物袋,里面谷老头的大钟正静静的躺着。 “难道声音来自这里。”阿呆慢慢闭上双目,不一会脑海中果然又响起了谷老头施放本命法宝时的熟悉钟音,并且声音明显比之前清晰了许多,阿呆可以断定,这声音肯定就是塔顶虚幻的金钟所发,他略带怀念的全身心仔细感受,随后忽然脑中炸响了一下,伴着钟声里面一下子又涌出了各种繁杂的声音,有金铁铿锵,有鸟兽和鸣,有优美的乐器声,甚至还有细碎的人语,这所有的声音汇在阿呆脑中,阿呆竟不觉的混乱,反而是像在听着优美的旋律,并且还渐渐脑补出了一副图画来,图画中他旁边的石塔顶部金钟摇曳,而身边另外的几个石塔顶上亦有刀剑的光影回旋,再如更加高大石塔顶上,有瑞兽呈祥,或是彩鸟翻飞,而远处其余的峰顶上亦是如此,甚至有一个最为古老高大的石塔顶部,正坐着一个男子在自言自语,这一切的光影,不论什么模样,或多或少的都有异彩升腾,异彩在空中组成一个颇为庞大的虚影,虚影将整个玄象宗牢牢的笼罩在内。 闭目呆立着,阿呆心神在脑海世界里极目瞭望,透过层层云雾,他终于看到了虚影的模样。 “玉观音。”待看清虚影的模样后,阿呆心中忽然一惊,随之脑海世界轰然破碎,他猛地睁开眼睛,外界依然回荡着经文,眼前所有的石塔全都平常无奇的竖着,谷老头的石塔里也并没有什么金光钟影,似乎阿呆前面看到的都是错觉。 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阿呆思量着走出塔林,见老者等人依然在闭目坐着吟诵经文,他悄然回到原位,再次盘坐下来,渐渐地沉浸在了一片悲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行昭轻声唤醒阿呆,阿呆睁开眼,发现脸庞尽是泪水,身前德海老者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小友与本宗颇为有缘啊,听了一遍经文就悟通了明镜多心经中的苦心经,只要你时时观想,心境定会愈加坚韧,将来脱离苦海也大有希望。” “恩,晚辈还有些不解,望前辈指点。”阿呆面色恭谨,心中却还存留着先前的震惊疑惑。 “好说”老者带着众人离开峰顶,路上对阿呆道:“我看小友的神情,定是听到我们的经文心中有感吧,那种悲苦的心境正是我们修习苦心经时偶尔才会达到的,没想到你听着经文便自行领悟了,只要你以后经常观想这种悲苦之心,时时警醒自己正处于苦海之中,自然修行之心会更加坚定。” “晚辈明白了”阿呆心里撇撇嘴,暗道领悟悲苦之心很难吗,众生皆苦的佛家道理前世几乎人人皆知,抛开苦恼后心神看到的那些画面才叫奇怪呢,不过阿呆却不敢说,梦中的玉观音可是他立命的根本,比之rou身都重要百倍不止。 一行人回到庭院正屋,老者的徒弟纷纷告退离开,屋中仅剩下了老者和行昭,阿呆向老者问道:“前辈,请问我们何时出发?” “出发,去哪里?”老者疑惑的问道。 “谷兄死在宝鸩城修士手中,宗门难道不准备去讨个说法吗?”阿呆更加疑惑。 “呵呵,老夫不是说过吗,一切都是缘法,我这个徒儿不服宗门教义,擅自离开在外身死,怨不得他人。”老者声音淡然,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这,他可是你的徒弟啊。”阿呆完全理解不了。 “不用说了。”老者摆了摆手,指着灵茶又道:“小友,请喝茶。” “呃”阿呆有些懵了,这是谷老头口中所说的那个心怀天下的宗门吗,他在老者客气的表面下分明看到了可以冻彻人心谷的冷漠与无情。阿呆忽然间有些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奇怪呢,玄象宗大门大派,可平常实在是冷清,白天连个人声都听不到,感情所有人都闭门自扫庭前雪了。 “这茶晚辈喝不下,前辈,您刚才还跟我讲解苦海之道,说什么众生皆苦,我们既然明白了,不是该常怀慈悲之心吗,宝鸩城蛮横无理,许多修士备受打压,咱们岂能坐视不理。” “呵呵,小友这样想却是误入歧途了,正是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所以人人才要克己修身,争取早日脱离苦海,你的苦干他人何事,他的苦也碍不着你。” “这”阿呆看着客客气气平平淡淡的老者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苦,可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支吾了两声,起身郁闷的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