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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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谢过舅舅家的伙计,雀儿和柱子把舅舅给的那些东西分好,给当初帮助他们过得那些乡邻送去,引来了一片的夸赞声,当然,最大最好的那份肯定是送去给谢家。【】 至于rou,雀儿和柱子两个也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只留下一点解解馋虫,其他的就分别送去给平叔和王嫂。这两人是平时对她姐弟最关照的。再说,她还有事要请他们帮忙呢。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趁爹回来之前做好这件事。 花了一个下午时间,解决了这件大事,雀儿带着柱子心情复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着这一天的种种,都没注意到家里的茅屋亮着灯。 “姐,是不是爹又回来了?”还是柱子先发现了,害怕地靠近jiejie。 雀儿第一次有了勇气:“柱子,不要怕,你忘了刚才jiejie说的吗?爹再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柱子看着那只红红的手指:“姐,真的吗?咱们再也不会被爹打了?也不会被卖了?还能永远和jiejie在一起?” 雀儿微笑着点点头:“是,咱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也不用挨饿受冻挨打受骂了。” 雀儿推门进去,张富贵的声音马上响起:“你们两个小崽子都跑哪里去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爹,你是不是又赌输了?”雀儿看到她爹那比昨天还要狼狈的样子,心里意外的很平静。 “臭丫头,你真的欠打啊。”张富贵恼羞成怒,四下找趁手的东西准备打。 被雀儿说中了,他是又输了,比之前还输得惨。 赌场那些人本以为这张富贵身上的油已经炸干了,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能拿出那些银锞子来还赌债,打听清楚了来源,就觉得还可以再炸一两回,就鼓动他拿剩下的银子翻本,张富贵本就有这意思,在他们鼓动下,更加忘乎所以。一开始他还小赢了几回,这就更是觉得自己福来运转了,结果到最后又欠出去二十几两。 看着那欠条,张富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再怎么妄想,也知道雀儿不可能短时间内又得到这么多赏钱,而现在,就算卖了雀儿和柱子也不够抵这个债了。 “爹,你别打我,我这有钱!”雀儿拉着柱子站得远远地。 张富贵没有昨天那么兴奋了,却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问她:“你有多少钱?” 雀儿拿出个小银元宝放在桌上:“这是十两银子。” 张富贵喜出望外,把那元宝抢在手里摸个不停:“真的是十两银子啊,谢家又给你赏钱了?真是有钱人家啊!这次又是什么?难道你和柱子捡到什么野货?” “这不是什么赏钱,这是我和柱子的卖身钱。”雀儿悲凉地看着爹,他就想着赏钱赏钱,真把谢家当成他的钱库了。 “什么?”张富贵大吃一惊,“卖身钱?你把你和弟弟都卖了?就卖了这点钱?你卖谁家了?这不是坑人吗?”张富贵恼怒异常。 “就是小石潭的谢翰林家。”爹听到是卖身钱,第一关心的却是就卖了这么点钱,这样的爹,还有什么留恋的呢? “谢翰林家?”听到是这家,张富贵脸色倒好一点了,觉得雀儿还是蛮有眼光的。谢家那么大方,雀儿到谢府里去,给谢府的大小姐做个丫鬟什么的,银钱比现在肯定拿得更多。 不过,他又怀疑地看着雀儿:“谢家赏人都花十几两,买两个人才十两?你是不是还藏着准备做私房?快交出来?” 雀儿的确还藏着之前的那两个银锞子,但又怎么会放自己身上,张富贵搜了半天,只搜出来之前他给的那二十来个铜钱。 雀儿木着脸,任他搜:“爹,人家管家说了,柱子太小,二两就足够了,像我这样的,也就值个五两,统共给十两,还是看在谢小姐面上。” 张富贵其实也知道行情,十两银子买这么一大一小这么两个孩子的确不算给得少,但他却不肯相信:“你一定是被他们哄了,走,我带你去找他们去!”只有十两,他怎么够还债。 “我不去!”雀儿死活不愿跟着爹去丢脸。 但她哪里敌得过张富贵的力气,还是和柱子一起被他拖着走了。 张富贵看着谢家前面的那一座座牌坊,心里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可相比之下,赌场那些打手的凶狠更令他胆寒,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去敲了侧门。 张富贵嫌卖身钱少闹上门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谢府。 “小姐,小姐,不好了,雀儿爹找上门来了。”月白风风火火地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兰馨。 彼时,谢兰馨正在认真练字,天青给她磨墨,因为之前钟湘考校了一番她的功课,见她回答得不错,还夸奖了一番,两人的心情本都还不错的。谢兰馨因此不用她娘嘱咐,就自动自发地多写几张大字,准备待会给爹看看自己的字有没有长进。 听月白这么一嚷嚷,两人本都还不太在意。待细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后,天青就气白了一张俏脸儿,忍不住骂: “我原以为庄户人家都老实,没想到却还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欠了赌债,惹得儿女自卖自身,不心疼不说,还嫌卖的银子少,这还是人吗?” 谢兰馨也是气极了,放下笔,字也没心情练了。不过,她更担心的是雀儿:“那雀儿怎么样了?” 昨日,谢兰馨把银子借给给雀儿后,回头就把事情告诉了她娘。 钟湘倒不反对她拿钱帮别人,却马上意识到女儿招惹了个小麻烦。不过像张富贵这样的小人物,她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点着兰馨的小脑袋,嗔她:“你这个丫头,尽会找事。” 谢兰馨也知道她娘没生气,笑嘻嘻地向她娘撒娇,给她娘戴了一堆的高帽子,又极力地描述雀儿的窘境:“娘,你就给我想想办法帮帮她呗。” “娘之前难道没有帮她吗?” 钟湘对雀儿还是颇有好感的。这孩子懂事能干,知恩图报,听厨房的管事说,每次她送来的那些菜都是挑过的,分出种类,干干净净,除了一些浮尘,没什么杂物,都不需要怎么处理,洗一洗就可以烧或者腌了。 虽然谢家本就有帮助的意思,她不这么做,那些菜也会收,但她做得那么认真,尽力让自己的付出能够抵得上所得,让钟湘觉得没帮错人,因而,这一次,她也不介意再拉她一把。 不过钟湘也没想到雀儿这么快就自己找上来了。她让谢平家的和王嫂来说项,求钟湘买下她和弟弟,不管多少银钱都可以,只要将来将来能允许她们赎身就好了。 钟湘本来想的办法也是把雀儿和柱子都买下来,谅那张富贵也不敢闯进来要人,这样就解决了雀儿和柱子最大的麻烦。当然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她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只是毕竟他们是在家守孝,很多事不太方便做,这么做是最简单有效的。 见雀儿也这么想得明白,钟湘就一口应了下来,又和雀儿约法三章。但是谢兰馨听说了,却不太乐意雀儿变成自家的丫头。 钟湘跟她解释了一番,她还不是不太高兴,倒是雀儿把从舅舅哪儿听来的说辞跟谢兰馨说了。谢兰馨想着将来雀儿以后跟他们回京,躲开了她爹以后,还是可以赎身,也就不再反对了。 钟湘以为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还真没想到张富贵这么大胆,居然还嫌钱少,闹上门来,看来这赌啊,真叫人疯狂,叫人吩咐平叔去处理这件事,又把三个孩子都叫来。 看到谢兰馨一脸沮丧难过的样子,钟湘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好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你难过什么?这世上本就有这么些个坏人,咱们尽可以想办法对付他,难过有什么用?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有这样糟心的人和事儿的!你要学会把心态放平,遇事要沉着冷静。” “我就是为雀儿难过,她爹怎么能这么坏!”兰馨嘟着嘴,忿忿不平,“我光顾着生气了,哪里还会去想该怎么办?” 钟湘细细给她分说起来:“那张富贵喜好赌钱,偌大的家业败光,妻离子散了都不悔改,还能是什么好人!对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能心慈手软,要狠狠地教训他!就像你,本来是想帮雀儿的,结果呢,却让他觉得有了后盾,觉得你人小,好欺负,甚至觉得我们家好说话,反而欺上门来了。你这样啊,跟姑息养jian也没什么差别了。” “娘,你别这么说meimei,meimei也是好心呢,她不是给了银子就找您帮忙了吗?”谢云轩忙揽着快哭了的兰馨道。 谢兰轩也跟着道:“对啊,娘,meimei还小呢,这些坏人本来就应该我们帮她赶跑的!” 他也对这个张富贵没什么好感,恨不得约上几个同窗,盖了麻袋,好好打一顿出气,可他娘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爹也肯定会教训他的。
钟湘却倒不由笑了:“那你们去赶跑那个张富贵好不好?” 云轩刚想应呢,兰轩就抢先道:“您不是让平叔去赶跑他了吗?再说,我和哥哥也不大啊,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大人帮忙的。” 钟湘看他那副赖皮的样子,拿他没办法,只好不理他,从大儿子那里把女儿拉过来,温柔对她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知道怎么做了没?” 完全被二哥的话误导了的谢兰馨点点头,眼睛亮闪闪地道:“娘,我知道了,下次遇到这样的坏人,就让爹娘和哥哥赶跑他!” 钟湘:“……”刚才都白说了。 对着娇滴滴的女儿没办法,只好冲着两儿子发火:“你们如果哪个学了张富贵的样儿,我和你爹就宁可当做没生过!” “孩儿会引以为戒,绝不沾一个‘赌’字!”谢云轩认真保证,说完还瞪了谢兰轩一眼。 “放心啦,娘,你要对你儿子有信心!”谢兰轩像是没看到兰轩的警告眼神,拍着胸脯许诺,“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当坏人让meimei生气啊。” 赌什么的,其实他和在族学的几个同窗放学后,也玩过啊,可是他都是赢的那一个,而且他们也不赌钱,都是赢的人在输的人身上贴纸条,画乌龟什么的,绝对不涉及金钱这种东西,他可认真贯彻“视金钱如粪土”这一条读书人的终极奥义。 门内钟湘在教子,门外平叔在“仗势欺人”。 “张富贵,别给脸不要脸啊,我家小姐先前好心给了雀儿八个银锞子,每个银锞子少说也值二两银,这就十六两了,现在又给了十两,哪家丫鬟小厮值这么多?要是真嫌钱少,那就先把这些钱还回来,女儿儿子你自己带走。” 平叔借口契书已经签下,雀儿和柱子是谢家人了,早把他们“抢”进谢府里去了,因而这番话倒不会让雀儿和柱子听到。 张富贵是别人一凶他就怂的,见平叔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围着他,就浑身发抖,但那欠款却也很要命,他弱弱地抗议:“那些银锞子是赏钱,怎么能算在里面。” “什么赏钱?你家女儿做了什么我家小姐要给这么多赏钱,那明明是雀儿向小姐借的,就算真的是,我家小姐才七岁,说到哪儿,也要说我家小姐被哄骗了,那时候你这银子不仅要还,还至少要挨上一顿板子!”平叔吓唬他,根本都不需要怎么动脑子。 “管家,求求你了,多给点银钱吧,我家雀儿很懂事的,洗衣煮饭打扫这些不用说,她还很能赚钱,这么点银子真的太亏了啊,你只要再给十两就够了!”张富贵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说梦话呢?”平叔一脚把他踢开,“十两银子我都可以再去买一个调、教好的齐整大丫鬟了,给你?我干嘛不扔水里去听声响啊!” “就是,平管家又不是你爹,干嘛给你钱。”旁边的打手们都哄笑。 “爹,爹,你要多给点钱,叫爷爷都成!”张富贵完全不要脸了。 “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早一棍子打死了账,还等着气死自己啊?”平叔毫不买账,“快滚,快滚,不然送你到衙门里吃板子去。” “要不,买了我也可以啊,我也不要多,只要十两,我很能干的,我以前是绸缎庄的伙计,每天能给东家赚好多银钱呢。”张富贵赖着不走。 “你以为我们谢府是什么地方啊?”平叔不耐烦了,“赶走!” 那些家丁就拿着大棍子不客气地开打,他们下手很有分寸,雷声大雨点小,真落在张富贵身上的也就那么几下,但这么几下已经吓破了张富贵的胆,他连滚带爬地赶紧逃走,再也不觉得谢府比赌场的那些人好说话了。 张富贵从此就消失在了玉溪村人们的视线里,没人知道他把孩子和那三间茅草房都卖了后去了哪,大家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村里的长辈倒经常拿他的事来教训儿孙,赌,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