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到这儿，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反倒平静了。

    但是没等她说出口，莫蔚清已先一步做了打算。

    莫蔚清趁着尚淳不在，直截了当告诉她：“你以后别再来了，我这儿也不怎么需要你。”

    李离很想说：我也不愿意来。

    谁知莫蔚清又道：“其实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我有个朋友那里需要人接送孩子上学，你要是愿意，就去她那儿吧，”

    她停了会儿，“我朋友是女的，独身，一人带着孩子，跟前也没什么臭男人，清静得很。”

    她又笑：“除非你不想要清净。”

    莫蔚清提到的这位朋友姓从名蓉，年约四十，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表情严肃刻板，不在意穿衣打扮，显然和莫蔚清不是一类人。

    刚开始，李离并不喜欢在她这里干活，因为这位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并且对人对事要求颇多，稍不如意就喋喋不休甚至咄咄逼人。

    李离有些好奇这两人如何能成为朋友。

    但是，她马上就打消了这份好奇心，因为从蓉说起莫蔚清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

    看来莫蔚清嘴里所说的“朋友”并不拿自己当朋友看待，顶多算熟人的情份而已。

    从蓉有个怪癖，就是无论李离做什么，她都爱跟在后面瞧着，并且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放在眼里却不置一辞。

    这种感觉让李离又回到学生时代，就像考试的时候遇着生题，监考老师却站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盯着她写答案，让人心里慎得慌。

    直到完工告辞的当口，从蓉才噼里啪啦倒出她的诸多不满，一字一句阐述得极为细致，说到后来几乎是拉着李离把先前的家务活又从头来过。

    这样一搅合，原本晚上八点收工，李离却是十点多才离开。

    到家以后，李离觉着全身的骨头像散开一般，匆忙洗漱后倒在床上，眼睛一闭一睁又是新的一天来临。

    自从接下这份兼职，李离不得不每天提早起床。

    若是舅舅的厂子里活多，她必定是第一个赶去上班，以此弥补白天工作时间的不足，如果厂里比较清闲，她就准备好全家人的早餐，久而久之，大家也渐渐习惯，并不和她过多客套，都乐得悠闲。

    李离觉得累，却只是觉得累而已，她并不认为旁人的日渐懒散有何问题，也不觉得从蓉的苛刻让人厌恶。

    她依靠着他们养活自己和孩子，讨得父母欢心，她应该对此心存感激。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雇主有权挑剔，何况是帮人照看孩子，这项工作更是容不得半点差池从蓉对自己七岁的独生子极为看重，几乎到了紧张的地步：何时吃饭，何时吃水果喝牛奶，何时上床睡觉，甚至晚饭的荤素搭配油盐含量都有标定。

    起初，李离不免稍有异议，她也是有孩子的人，也经历对子女保护过度的阶段，却没想到，从蓉在这方面甩了她好几条街。

    从蓉对她小心翼翼发表的看法嗤之以鼻，她说：这是我孩子，我有权利让他按照我认为健康的方式生活，能喝水就不要给果汁，吃的喝的最好不要有甜味，杜绝一切糖果巧克力，酸的就是酸的，苦的就是苦的，永远不要让甜味掺杂进去引发他吃糖的兴趣。

    可是，当偶尔得到一点果汁作为奖赏的时候，那男孩的脸上会露出一种痴迷不舍的表情，那是所有人都会拥有的，顺从于自身软弱和欲念时才会流露的表情。

    对这种养育方式，李离打心眼里不赞同：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出了玻璃城堡，他将发现你给予的并非全部，也许会被扑面而来的诱惑冲昏头脑，甚至丧失本来就很薄弱的自制力。

    李离忽然想到自己，如果说爱情是果汁，那么有些人就是没喝够果汁的孩子。

    她和萧丛影相识于豆蔻，十年情感里除了彼此再无他人。

    而激情总会退却，现实的琐碎一**夹击而上，他们根本无力抵抗，或者不愿意抵抗。

    李离对于自己曾经的失败从未刻意隐瞒，事实上她也无法隐瞒，如今这个社会，人们早在凡尘俗世里练就一对火眼金睛，洞悉他人的**。

    就在她将从蓉规定的那些个条条框框牢记于心的时候，从蓉也将她的人生经历摸了大概。

    从蓉对此的评价是：你真应该跟着莫蔚清好好学学。

    李离不解：学什么呢

    从蓉瞧她一副怔愣的模样就乐：学习她怎么伺奉男人嘛。

    李离心里不高兴：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从蓉说话一针见血：因为你弱势。

    李离无法反驳，她如今正处于社会的底层，现实摆在眼前，还能说什么李离不说话，只能把所有的能量都释放在劳作里，起早贪黑，忙忙碌碌。

    从蓉的儿子对李离不太喜欢，大概是嫌她穿得寒酸，和mama相距甚远。

    孩童的社会是成人的缩影，他们的表达也更加直接。

    嫌贫爱富，注重外在，这是现实灌输给他们的思想穷，就是原罪。

    男孩不喜欢李离去学校接他，他觉得丢人，逢人便给人介绍李离：她只是我们家的小保姆，她不会开车，只会做家务。

    李离当然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又不是自己家孩子，所以也不会想着如何教育他。

    但是那男孩更加放肆，越来越没礼貌，对她的呵斥成了家常便饭，李离终于忍不住生气，将那男孩远远地拽到街上，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外面，你什么都没有，你妈找不着你，你就没饭吃，没钱买衣服，买玩具，等着饿死，渴死，最后被那些叫花子卸掉胳膊，扔大马路上乞讨。你离开你妈，也是穷鬼一个，我穷，但是我还有能力赚钱，你能吗”

    那孩子大哭大骂，不依不饶，李离狠下心，将他一人丢在街角，自己藏在隐蔽的位置偷偷瞧着，防他出事。

    男孩在天色渐黑人烟稀少的街上哭了好一会儿，心里害怕，越发找不着回家的路。

    等李离出来时，他就乖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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