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4 师门之行

    到了下午的时候，苏幕遮二人才到了目的地。从高空来看，这个地方的地势和地形跟x市其实差不多，周围环聚着许多座高低不一的山。

    “就在那座山上，我跟我师父原来就住在那里。”叶玄零指着其间最高的那座山，目露怀念。

    “走吧，咱们去看看。”苏幕遮说着，伸手拍了拍大鹏鸟的背部，大鹏鸟会意，展翅往那个地方飞去。

    叶玄零所说的那座山的高度十分可观，山峰处甚至直入云中。而叶玄零的师门处，则在山中腰的一处木宅之中。

    大鹏鸟飞到了一处平地之上，缓缓地降下去，苏幕遮和叶玄零从大鹏鸟的背上跳了下来。叶玄零引着苏幕遮来到了大门前，低声道，“就是这里了。”

    这木门十分高大，经历了岁月的风霜之后，显得很是古旧，门上没有牌匾，也没有题任何字。苏幕遮站在门前，眉头一动，“这里有禁制？”

    而且还是很强大的禁制。

    叶玄零点点头，“这是我师父以前设下的，只要定期在各处放下维持禁制的材料就可以了，有了这禁制，门上就无需上锁，只有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才能进来。师兄，你随我进来吧。”

    苏幕遮点点头，心中暗道叶玄零的师父果然不是一般人。他看着叶玄零在门上拍了三掌之后，那禁制就自动消失了。紧接着叶玄零打开了门，带着苏幕遮一起走了进去。

    门内的景色跟苏幕遮想象中并不相同，他原本以为木宅内部应该是和风家老宅一样，古朴大气，占地面积庞大。然而其实并不是，木宅所占的面积的确不小，但是里面的房子却不多，面积大的是这个院子，院子里设置了很多木桩等练习工具，在几个角落处还种着几棵粗壮的大树。房间的面积却只有那么一点，外形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平房。

    “这就起我跟师父生活的地方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生活，修行，”叶玄零指着面前的几间屋子，对苏幕遮介绍道，“最外面那一间，是客房，只是我们这里很少会有客人过来罢了。旁边的耳房，则是厨房。后面的三间则是卧室，师父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是师父给师叔准备的，只不过师叔从来没有住过罢了……”

    苏幕遮也喂喂动容。

    “师兄，我带你去看看吧。”叶玄零笑着对苏幕遮道。

    苏幕遮的眼神颤了颤，“好。”

    叶玄零带着苏幕遮绕过前面的两件房间，带着苏幕遮去了后面的三间卧室房。叶玄零师叔的卧室在左边，坐北朝南，是位置最好的房间，也是三间卧室离最为精致的一间，甚至门上都背雕刻上了细致精美的花纹，还细细地刷上了红漆，布置得十分妥帖。

    叶玄零只伸手一推，就将门推开了，让苏幕遮看到了室内的摆设。

    房子里的家具并不多，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只衣柜，还有一张床，床上还放了被褥，床头搁置了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的可能会以为住在这里的人只是暂时出门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了一般。

    这次不消叶玄零的介绍，苏幕遮主动上前，轻轻抚摸着那桌凳——纵使从来没有住过，而叶玄零也离开了这么久，但是这桌子椅子上依然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落上一颗灰尘。

    桌子的正前方便是一扇木窗，下午的阳光斜斜地从窗户外洒了进来，将整个卧室照耀得分外温暖。

    他甚至在脑海里想，若是自己的父亲真的在这里居住过，他时不时闲时会坐在这桌子前，手捧着一本书，借着这明亮的阳光，慢慢地看着。

    “在我被师父捡来之前，这个房间就存在了，师父虽然嘴上没有多说，实际上却一直很思念师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对师叔的寻找，甚至到最后的半年，病得在床上下不来床上的时候，依旧嘱咐我，让我去寻找师叔。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能了。”

    师父跟师叔之间相差了三十多岁，师父和师叔虽然名义上师兄弟，但是师父却一直把师叔当做自己的孩子看的。故而对于师叔的失踪。师父一直相当难过。

    叶玄零再没有多说了，这个时候也并不适合多说。他看着苏幕遮面对着窗户发呆，眸中似有万千思绪划过，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然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将这里的空间交给了苏幕遮。

    此时的苏幕遮，又想起了以前做的那个梦。梦中父亲那模糊不清的脸，终于慢慢清晰了起来——叶玄零说过，自己跟他长得很像，五官几乎是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而且。他那个时候，应该才过三十岁，气质成熟，不知有没有蓄上胡须，以他对“自己”的在乎程度，父亲应当并不是一个严父，他应该很爱自己，也很爱自己的母亲。

    那么母亲呢？母亲又什么模样？她是不是很美，性格是不是很温柔，会不会在哄自己睡觉的时候，唱上一曲柔柔的摇篮曲……

    种种猜想在苏幕遮的脑海中不断回转。一滴水珠从高处掉落下来，砸在了桌子上，瞬间就四分五裂。苏幕遮伸手一摸，脸上湿润一片，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哭了么？

    他看着手指上的水迹，对于心中此时升腾出的情绪感到十分陌生。他这好像是，第一次落泪？

    这种情绪，难道就是思念么？

    梼杌在苏幕遮的灵识世界种看到这一幕，觉得十分心酸。他偏头看了看，发现苏缨这家伙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喂，你真的不打算把小苏父母的情况告诉他么？”梼杌问道。

    苏缨摇头，“我跟他的父母约定过，不会对他说一个字。誓约就是誓约，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违背的。”

    “那姓叶那小子的师叔，真的是小苏的父亲么？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跟他师兄失散的？”

    “我不知道，”苏缨睁开了眼睛，“当我被请出来的时候，小苏地父母都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小苏了。只是那个时候，小苏已经死了，他的父母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取的小苏的命。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一场动乱，才酿成的那场惨剧，这场动乱，应该是有人专门设计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缨不禁冷笑了起来，“人类就是这么卑鄙无耻，害了我不够，还要害我苏家后辈。”

    “你又开始了。”梼杌翻了一个白眼，“懒得跟你说了，反正我有预感，就算你不说，该知道的事情，小苏最后都能知道的。”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

    灵识世界之内的一场议论苏幕遮并不知晓，他到底是心智坚定之人，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擦干净脸上的泪之后，苏幕遮深吸了一口气，从房子里走了出去。

    结果一出来，苏幕遮就看到叶玄零蹲在院子里，好像在……拔草？

    苏幕遮走上前，问道，“玄零，你在做什么？”

    叶玄零抬起了头，脸上还粘着一点泥土，不过笑得很开怀，“我在给师父留下的药田除草呢。这一段时间不打理，这些杂草都长出来了。”

    苏幕遮也跟着一起蹲下身，看了看，发现这里果然种着药材，周边设置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所以这些药材都长得十分不错。

    “这都是些常见的药材，并不稀奇。我平时若是感冒发烧，或者受伤的话，都是使用这些药材治病疗伤。它是我师父在很早以前就种下的了，以后就算我在外地，以后每年也会回来打理这些药材的。”

    “这是应该的，”苏幕遮挽起了袖子，“我来给你帮忙吧。”

    叶玄零忙推辞，但是苏幕遮却道，“你师父是我父亲的师兄，那么我就应该叫他一声师伯。给师伯帮忙是应该的吧？”

    这下叶玄零没话说了，不过对苏幕遮的好感则更深了。

    说起来，这些药材的外形跟杂草其实长得很像，一不小心就会把药材当杂草给拔掉了。还好二人都是从小就接触药材的，所以动作相当熟料，花费了半个小时，终于把这里处一处药田处理干净了。

    叶玄零拍了拍手中的灰，技能房间里端了一盆水，又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出来，跟苏幕遮一起把自己打理干净。“今天真是多谢师兄了。”

    苏幕遮擦干净脸，道，“无事，玄零，你师父的墓地在何处？我们一起去祭拜一番吧。”

    叶玄零并无异议，“好的。”

    叶玄零去收拾了些香烛黄纸，放在袋子里，带着苏幕遮出了木宅。

    叶玄零师父的墓地，在后山。这一次，两人并没有乘坐大鹏鸟，而是徒步走到了那里。

    后山的景色十分清幽，叶玄零师父的墓地被建在密林之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包，周围整整齐齐地码着石头。愤怒之前立了一方小小的石碑，石碑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上面却没有刻一个字。

    “这是师父的意思，他本就是十分低调之人，临走之前告诉我，不要在他的墓碑上刻任何字，就算我以后出去游历，也不要随意告诉他人我们的门派以及他的名号。”叶玄零解释道。“师父说他此生遇到的很多事件，皆是由他的名声引起的，若是有可能的话，他更愿意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叶玄零走到墓前，直接跪了下来，对着墓碑道，“师父，徒弟虽然未能将师叔带来，却将师叔的孩子带来了。您若是在天有灵的话，也应该安息了。”

    苏幕遮也在他的身边跪下了。

    叶玄零对着墓碑说了很多很多，说了他出去捉那罗刹鬼的经历，说他跟苏幕遮结识的过程，说他在在x市生活的种种……

    他说了很多很多，但是唯独没有说出师叔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苏幕遮则在一边沉默地烧着那些黄纸，烟雾缭绕升起，不知是因为被烟雾迷了眼睛，还是本身情绪受到了触动，到了醉后，叶玄零的眼眶都红了，声音也有些颤抖，只是没有哭出来。

    待所有的黄纸燃尽，苏幕遮和叶玄零站了起来，叶玄零点了六根香，分了三根给苏幕遮，师兄弟二人手持香，依次在叶玄零师父的坟前，各磕了三个头，然后将香插在了坟前。

    “师父此生的愿望，大概就是找到师叔，但是我太没用，到底是错过了。”叶玄零摇头叹息，面有愧疚之色。

    苏幕遮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怎么能够怪你呢？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而我觉得，你师父最大的愿望，并不是找到我的父亲……”

    “嗯？”叶玄零不解地抬头看他。

    苏幕遮微微一笑，“他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在没有他的庇佑之后，你也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完一声，相信我。”

    叶玄零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然后虽然眼睛在落泪，他的唇角却勾了起来，“我知道了。”

    “走吧，我觉得有些饿了，你这里能够做饭么？”苏幕遮捡起地上的袋子，转移话题道。

    “我已经许久没有下山采买过生活用品了，所以没有食材去做饭。师兄跟我一起下山去吧，我知道哪个地方的饭食好吃。”

    “好，走吧。”

    ******

    叶玄零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然后跟着苏幕遮一起，被大鹏鸟带着往山下飞去。

    这一次的离开，并不是永别，而是叶玄零的第一次历练，就像苏幕遮所说的那样，叶玄零的师父最大的愿望，还是希望他从小看到大的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既然承认了这个师弟。苏幕遮就会把叶玄零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而叶玄零虽然失去了师父，却又多了两个家人。

    ——

    如同叶玄零所说的那样，山下的这个村子比较闭塞，经济并不发达，在村落外，是一大块一大块已经耕种好的农田。村民的生活节奏也比较慢，一路走过来，苏幕遮二人都可以看到在一起或干活或聊天的村民。

    他们显然是认识叶玄零的，见了他，还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待叶玄零介绍苏幕遮是自己表哥的时候，这些人又对苏幕遮的容貌气度夸赞了好一番，弄得苏幕遮都不好意思了。

    “这里的人们都十分热情，心眼也好，师兄你不必拘束。”叶玄零看到苏幕遮不自在，便压低声音对他说了这些。

    “我觉得这里最美味的是村东头一家面馆里卖的面，师兄你既然来了，可一定要跟我去吃一次。”

    “好”苏幕遮笑着点头。

    村子里也是有商店的，但是数量很少，规模也不大，卖的也都是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叶玄零熟门熟路地带着苏幕遮来到了一家面馆前，指着面馆道，“就在这里了，这里的面做的十分劲道，以往每次下山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吃一碗面，再给师父带上一碗。”

    在店里忙活着擦桌子的胖乎乎的老板娘见叶玄零来了，忙走了出来，惊喜道，“呀，是玄零来了，二位快进快进。”

    叶玄零也跟老板娘打招呼，“张姨你好，这是我表哥，我们这次来是回来收拾东西，然后去他那住一段时间。”

    一句话把苏幕遮的身份介绍了，也介绍了自己这一段时间以及未来一段时间的动向。老板娘笑了笑，也就没有问这些问题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夸着苏幕遮，“玄零你这表哥长得真好啊！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快进快进，张姨给你俩做面吃。”

    叶玄零带着苏幕遮坐在了店里，对老板娘道，“那就谢谢张姨了，我刚还和我表哥说呢，说您这里的面最好吃，今天过来可是有口福了。”

    老板娘被夸的喜笑颜开，问清他俩吃什么面之后，就进厨房忙活了。

    苏幕遮坐下来之后，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这面馆更像是一处民居，只是客房的位置被清空，摆上了桌椅。大概是现在并不是饭点的缘故，所以店里除了他们俩之外，就没有其他来吃饭的人了。

    “我发现村子里的人好像都认识你。”苏幕遮道，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刚他们过来，那些村民，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能叫出叶玄零名字来，而且对他的态度有着一种隐晦的恭敬。

    叶玄零腼腆一笑，“大概是这处村落年代比较长了，所以偶尔会发生一些灵异之事，自从三十年前村里最后一位老道士去世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我师父就会下山处理。我师父那时才刚刚搬到这里，也是因为这种原因，慢慢被村里的村民认可了。后来等我可以处理这些事了，师父就让我来处理。所以我跟大多数村民都认识。”

    苏幕遮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