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只有熟悉的绝望
京子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中自己从虚无中有了自我的感知， 默默旁观自己的主人——胡桃夹魔女可怜又可笑的重复着自杀， 然后出乎所有人预料，主人背叛了她最好朋友的期待， 修改整个宇宙法则，如愿以偿的和被篡改记忆的朋友们沉浸平凡的生活中， 但危机也接踵而至，主人强行赋予自己名为『核心』的概念， 下令回到过去，搜寻足够多的诅咒， 然后再等待合适时机，将诅咒连带『核心』转嫁给过去某个时间段的主人， 而且随着无止境的轮回，诅咒也会无限积累， 位于轮回终点主人的实力也会呈几何倍增长直至超越一切。 可惜的是，计划进行到一半就因为自己的背叛中断， 当成为人类的憧憬撞上现实的铁墙，付出的是无法承受的代价…… 后面的记忆越来越扭曲如同信号断断续续的黑白电视机。 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漫步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头骨中， 在一片静闭的空间中，没有风没有光却能很好看清眼前的一切， 耳边传来的是令人胆寒的人骨踩踏声， 正前方，那位坐在骸骨山上的天使依旧是那样动人美丽， 点缀着黄色丝带，宛如黑夜制成的柔顺长发，从纤弱的双肩洒落到膝盖， 镶着金边的礼服泛着洁白的光泽包裹着天使的胴体， 大概是因为布料非常轻薄的缘故，略显成熟的曲线毫无保留的透了出来， 礼服下摆一对雪白的裸足若隐若现，圆润的脚踝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唯独印象中身后如梦幻般华丽的羽翼似乎黯淡了不少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京子的靠近，原本落寞的侧脸微微转动 京子意外的从那双没有焦点的竖瞳中看到了惊讶， 天使沉默了很久，然后叹了一口气，用低沉中带着不耐的声音说 “……回去吧” 京子闻言忍不住后退一步，但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又咬牙向前踏出一步， “等等，我有很多很多的事想问你，你到底是谁？我要如何才能变回去？” “回去！”天使不耐烦的情绪越来越重 急切的京子很快认识到这是难得能知晓真相的机会，哪能随便放弃就回去， 明知会惹天使不快还是不退反进，一步步向着天使靠近 “停下，不要再前进了！”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我怎样才能做回我自己？” “你自己？回去就能做回你自己，继续前进反而会真正失去自我，停下吧……” 京子会对天使的警告置若罔闻， 是因为京子发现离天使越近，脑中源自天使后半段混乱的记忆逐渐明朗。 反观天使虽然不断警告，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真的不愿让京子靠近，应该会躲闪才对， 但天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只在口头上警告， 当京子离天使只有一步之遥之时，源自天使的记忆终于只剩下最后一点点， 于是，性急的京子朝着天使伸出手， 却仿佛看到世界末日，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一般彻底呆愣住， 还没等京子从天使记忆的真相中回过神， 原本这个禁闭的空间忽然光芒大盛， 再次睁眼时，京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公园的木质长椅上， “啊咧，这么快就醒了，还以为你会睡很久的呢” “这里是？” 难道是像恐怖小说那样，从一个梦进入另一个梦了？ 扯了扯脸颊，好疼，不是梦啊， 等一下，双手不是好好的放在胸前吗，谁在扯我的脸？ “睡醒了就赶紧起来，我大腿都枕麻木了！” 宕机的大脑终于开始分析眼前的情况， 一张精致的俏脸，长长的睫毛，如珍珠般吹弹可破的肌肤温润饱满， 高山哥特？ 难怪有一种就此沉溺的想法，原来是膝枕啊。 京子缓缓从长椅上坐起身，全身懒洋洋的不想做任何事， 如果是以前的高坂京介，能享受美少女的膝枕一定会兴奋得慌乱不已， 但此刻的京子却实在没这个心情， 双手交叉抵着下巴一言不发。 眼见京子沉默不语，哥特很识趣的没有出言调侃， 不然又得和以前一样来一场相爱杀了…… 只不过僵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很久， 地面一阵阵有规律的颤动，并不像寻常的地震， 稍稍抬头，就看到一个好像是世界末日的场景， 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如小山般巨大， 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它尖锐的笑声， 所过之处，周围的建筑物都会像纸糊一般轻松撕碎崩塌 “那个就是魔女之夜了吧” 京子出神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撒~普通人是看不到这个魔女，估计伤亡会很大吧，怎么，要去阻止吗？” “………” “啊咧？这还是我们的老好人高坂京子吗，居然犹豫了~稣哥会哭的哟，真的会哭的哟！” “哥特，你和我说实话，早在很久之前你就已经察觉我的真实情况，是吗？” “……”这次轮到哥特沉默 “‘高坂京子’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仅仅是魔女鸠占鹊巢后，虚构出来的一个承载高坂京介记忆的虚假人格罢了。” 说到这里，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称为京子的魔女露出苦涩的笑容， “但你却给我这个项圈压制我这个魔女的主人格？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呐，你到底想要图谋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啊……” 当名为『晓美夜』的魔女从悲伤中走出，彻底转醒恢复正常， 也就是‘京子’这个自认还是高坂京介的虚假人格消散之时， 京子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魔女晓美夜的一场梦而已， 知晓了真相那一刻的京子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连魔女都算不上， 没有出生更没有终末，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伪物！ “呵呵呵呵哈哈哈……” 已经崩溃的京子低着头捂着脸，一边哭一边笑， 和远处到处肆虐的魔女之夜比，京子的笑声实在太过渺小， 虽然都是在嘲笑，只不过一个是嘲笑所有人，一个是在嘲笑自己。 高山哥特伸出手想摸一摸头京子的后脑，停在半空， 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拍了拍京子肩膀沉默不语，直到京子哭累了才开口 “我并没有图谋什么，也不会像个病娇一样说‘这是爱啊！’之类中二的台词，仅仅是对你同病相怜而已” “和你一样，在我刚被发现有魔法少女血统时，也是教廷的棋子，不，是比棋子还不如的生育机器，美名其曰圣母玛利亚的后裔，呵呵” “实际呢，只不过是逼我给高层们陪睡找的借口，若不是本身家族在日本有影响力，这会儿估计和普通的魔女候补一样，叉开双腿躺在某个年纪可以做我爸爸，肥头大耳中年大叔床上。” “啊，对了顺道一提，据说魔女之夜其实是人造的，但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实验失败品之类” “仅仅是被轮到死的少女尸体堆积在一起，天长日久发生我们无法理解的反应，教廷虽拼死遮掩，但被魔女之夜干翻很多次不得不对知情者灭口，却不会想到真相一直都未被掩埋。” 说到这里哥特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听到如此劲爆发言，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京子无动于衷 “可即使是我有背景也会被强制联姻——那张满脸青春痘，刚刚知晓男女之事就沉迷不可自拔，知道我是她未婚妻后兴奋到当场***一脸猪哥相的白痴二世祖，我真是记忆犹新。” “要和这种又丑又臭又低能满脑子男女之事的蠢货结婚？不要！绝对不要！死也不要！” “凭借这股信念，在订婚三个月后，我以教会修女的身份立下足够当上主教的功劳，婚礼前天更是杀掉天启机关其中一人顺利入席” “当我把我的未婚夫，也就是那头猪哥从女人堆捞出来，当着所有人面现场给他做了变性手术，胆敢站出来阻拦的和抗议辱骂的，全部统统被教廷的人抹了脖子时，我第一次品尝到权利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高山哥特陷入往昔回忆， 微微勾起嘴角，面露自豪，京子微微皱眉依旧没什么反应。 但哥特很快还是一脸嫌恶的说道 “原以为可以就此摆脱，可没想到我反倒是成了高层的帮凶：物色年轻英俊的小鲜rou，或成熟沧桑的魅力大叔，去勾引一群乳臭未干的连毛都还没长全的小丫头。呵——” 高山哥特啐了一口，牙齿咬的咯咯响 “本来还有点负罪感，但一看到那群没脑子的花痴不仅没有丝毫怀疑，还为此争风吃醋到互撕下毒手，都不用主动勾引，就一脸春意的有意无意暗示，顿时感到会有负罪感的我才是真白痴啊！！” “妄想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花痴超恶心的！” “那头满脑子如何与女人love的二世祖猪哥超恶心的！” “自诩人类守护者却拿少女做生育机器的教廷超恶心的！” “嫌人丑嫌弃到不惜杀人也要加入天启机关的我超恶心的！” “这个满是欲望的世界，以是否符合自身欲望作为价值标准的世界，超恶心的！” 早就知道高山哥特非常极端愤世嫉俗的京子，依旧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京子你就像当初的我，任人宰割，所以我才会给你戴上抑制魔女的项圈，只要你不主动摘下来，你总会有机会可以取代魔女，做真正的自己，所以……” 哥特站起身来到京子身前伸出手，京子用毫无生气的眼神望着她 “……和我一起清洗这个世界吧，人类已经输给了欲望，是时候再来一次灭世的洪水，只有在末日中绽放人性光辉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得到我主的宽恕！” “清洗……世界？”京子愣愣的望着哥特伸出的手掌心， 远远看了一眼远处的魔女之夜，短短几分钟不知道又有多少建筑被毁， 多少无辜的人死于看不见的敌人，哥特是打算用魔女的力量毁灭人类文明？ 如果魔女之夜传闻是真的，高山哥特又做了什么手脚话，没准她真的办得到？ 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几乎没有欲望，连生存下去的欲望都很淡薄，所以我才会选择你，如果憎恨拿你当棋子的命运，何不和我一起重新构建一个人人都是圣人，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伤害，没有悲伤，没有欲望的世界。” 失魂落魄的京子听着哥特充满魔性的劝诱，愣愣的看着哥特伸出的手掌心， 动了动手指，下意识茫然的伸出手时， 高山哥特忽然向后瞬移一大段距离， 原本她站立的位置随着一道枪声，地面被打出细小的弹孔。 “是不是只要是宗教人士都是嘴炮MAX？说了半天重点其实还是在后面？” “啧，我说的都是真话，怎么就成了嘴炮了？” 伤痕累累的使魔小美扔掉火枪，走到京子身前拦住哥特视线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还能动吗？”小美压低声音焦急的询问 京子迷茫的看着使魔小美单薄背影，一声不吭， “不要放弃，就算你放弃了，但还有会牵挂你的人啊，你不是孤单一人！” “牵挂我的……？” 被小美点醒的京子， 想起口是心非的父亲大介，嘘寒问暖的母亲佳乃， 妹控的桐乃，好吃懒做的杏子，活泼可爱的桃子， 还有永远不着调的邻人部…… 以‘京子’身份的时间来算，接触的时间都不长， 和他们在一起享受平凡生活的记忆此刻显得弥足珍贵， 好想回到他们的身边， 好想回到那个会被桐乃和母亲佳乃说教的日常， 好想回到邻人部感受那群永远没朋友的逗比败犬气息， 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时才能感觉自己是个人类…… 魔女晓美夜什么的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但如果高山哥特真的打算用魔女浩劫洗刷人类文明， 那他们有多少人能在魔女浩劫中活下来？ 如果和自己有关系的人都死了，谁来证明自己是高坂京子？ 必须得阻止高山哥特！ “阿拉，看来你是做好选择了，原本我很看好你的” “轰——” 又一栋大楼被连根拔起，魔女之夜几乎已经将市中心夷为平地， 貌似感觉已经没什么可以破坏的了就向远处移动， 那个方向让京子心提到嗓子眼——那是所有市民避难的体育馆！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高山哥特的实力京子每天都感受得到， 已经没有时间和她纠缠，当务之急是要阻止魔女之夜前进， 手不自觉放在了脖子上的项圈，这东西压制魔女主人格的同时也压制了力量。 【我是高坂京子，不是晓美夜，我是高坂京子，不是晓美夜……】 “呃……” 一声闷哼，咬牙靠着蛮力双手硬生生扯断了项圈， 熟悉的礼服，熟悉的羽翼，不同的是眼神清明澄澈 血淋淋的双手不仅恢复如初，自己还变成了梦境中魔女的的模样， 不仅意识无比清醒，更是一个念头手中出现一把两人高的利齿状巨镰， 【不用怕，我可以的，一定可以回去的……】 不断的自我催眠，整个人腾空而起像一颗流星飞向远方的魔女之夜， 高山哥特怔怔的看着天使挣脱了锁链，望着离去的方向露出复杂的表情， 手中的锁链如同玻璃板碎成一片片，苦笑一声刚想动身追上去却被一个人影拦住 “喂喂，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以浪费我多久时间？十秒还是二十秒？” “从头到尾，甚至所谓的社会游戏，都是你下的套对吧？”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说过一句假话，用最温柔的方式让你的主人认清现实，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用心良苦你知道吗？” “那就停下这一切！” “抱歉，做不到！” 交涉失败，使魔小美吐出一口血沫， 腹部的豁口在不断流逝着体力，即使左手捂住也无济于事， 她很清楚京子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如果不能撑到鹿目圆香突破晓美焰的阻拦， 主仆两人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只不过，可能是身为使魔的自己会先行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