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不一样，真是不一样！(二)

    老木还有一样让大米憋气的毛病——只要看到大米买衣服，他就气坏了。嫌大米败家，明明家里有衣裳穿，还非得再买！有那么一两件子衣裳，替换着穿就行了呗，又穿不破，多穿它几年多好，还想再买，买买买，买个屁！真是不过日子，败家！

    大米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气，简直就是个气布袋。

    大米在店里试衣服，老木不耐烦地站在店外，梗着脖子歪着脑袋，绷着一张黑脸，连往店里看大米一眼都不看，大米穿上衣服后，原本还想让老木给看看，参谋参谋合适不，回头看到门外的老木歪头斜眼，一副仇大恨深怨气冲天的模样，连吓带气，不敢吱声了。一旁的女老板看到大米低头耷脑，可怜巴巴的模样，再看看门外那个男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儿，也知趣地不猛力推荐哪款衣裳适合大米了。女老板纳闷儿了，心想，来店里买衣裳的两口子，还轻易没看到这样的。你不愿意让媳妇买衣服，就别和她一块儿来就是了！来了还不进门儿，在外面咬着牙根儿扭着脸，一看就不开窍，拿着自己媳妇也不好。我要是叫这女的买了这身衣裳，回头他接着就能在我店门口和她打起来，那多晦气！趁早我离她远远的吧。

    女店主拧身走了，不伺候大米了。可就是她热情招呼，大米也吓得压根儿就没有心思买了。

    回到学校，大米越寻思越委屈、越生气，忍不住跟同事孟丽说起了老木的表现：打从一结婚，老木看到大米买衣裳就生气，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越往后越厉害，尤其是今天，你不知道他那个死样……如此这般，把老木在人家衣服店外的精彩表现说了一番。

    孟丽比大米小四五岁，平日里穿衣打扮很时兴，几天就换一身衣裳，虽说那点死工资比大米还少，可人家就是愿意打扮，也会打扮。

    孟丽一听就瞪大了眼，她慢条斯理为大米打抱不平：“大米，咱又不是不挣钱，凭什么要听他的，看他的脸色行事？！下次你买的时候不用问他，先斩后奏就行，省得他不让你买。不是我说你，你天天只穿着这一身衣裳，轻易没看你换一身新的，就这样，你家祁老师还嫌你买得勤了？”

    孟丽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寒酸的大米，心想：“大米太好说话了，太无用了，太好欺负了，平时看着挺愣的，其实就是个老实疙瘩。穿得土不啦叽不说，一天到晚就披着这一身皮，寒碜得要命。她家祁沐阳也太欺负人了，一看就不讲理、不开窍！老爷们儿家哪有这么管着自己媳妇不让穿戴的，她又不是不挣钱，连身衣服都不让买，真是不够人评论的。”

    孟丽在心中，忍不住撇了撇嘴。互听旁边的大米可怜巴巴地问：“要是不跟他说一声我就买了，他再跟我打仗怎么办？”

    孟丽怒了，妇女都解放这么些年了，怎么她陶大米还生活在旧社会的深渊里呢？！

    她慢条斯理教导大米：“不要紧，只要他敢找你的事儿，跟你打仗，你就问问他，他一天到头吃烟，花的不是钱？一盒烟3元，你家祁老师烟瘾挺大呀，一天至少两盒烟，一天少到底儿也得花掉六元钱，你让他算算，一个月下来是多少钱？！一年下来又是多少钱？够你买多少件子衣裳？让他自己算算，看看是他吃烟花钱多，还是你买衣裳花钱多？何况吃烟还对身体有害唻！赶上买衣服划算了？这么一算，你看他还让不让你买衣服了？我家胡一图从来不敢拦着我不让我买衣服，他要是敢说，我就得这么算算给他听听，他吃烟还比不上你家祁老师吃得多唻，我们两个挣的也比你们两个少，你怎么就不敢买件子衣裳呢？”

    大米不由得在心里佩服孟丽，真是有数，真是心眼儿多，真是有个准主意，怪不得她家胡一图那么听她的话唻，敢情人家说话真是说在点子上，那个理儿抓的是巴巴的，不由得人不服！自己原先买件衣裳都得跟老木先请示一下，次次赚他个没脸，哪比得上像孟丽说的，自己看中了的，直接去买上就行，跟他费什么话！自己又不是不挣钱，他抽烟不仅对身体不好，花钱也更多！早跟孟丽说说就好了，让她给自己支个招儿。

    孟丽看大米一脸的服气，又语重心长地劝她说：“大米，趁着年轻，想买就买，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再不舍得打扮，就老了，再打扮也不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大米频频点着头，但是心里却打着鼓，娘家累巴，自己家也不宽裕，还得时不时到双河县城给弟弟承禹送几个零花钱，指着个什么“好好打扮”？照自己和老木挣的这点儿工资来看，也许只能等到老了才能多少打扮打扮唻。

    有一次大米在读书时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个小故事：一个中年男子在给妻子买大衣，妻子嫌贵，不穿，男人就说：“穿吧！妻子是丈夫的脸，衣服穿在你身上，亮的是我的脸。”男人这么一说，妻子就穿上了，一脸的幸福。

    书外的大米，羡慕地眼泛泪光。

    自从跟了老木，大米就感觉自己羡慕别人的次数越来越多，是发自内心的羡慕。这一次对书中那位妻子的羡慕，大米虽说也是羡慕得了不得，但感触不深，毕竟是书上的故事，不是现实中自己亲见的。

    几天后，在跟小齐老师聊天的时候，大米切实地感受到了羡慕的滋味。

    老木的好哥们儿林老师，一看到老婆小齐买衣服，脸上就带着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小齐试穿一件，老林就忙不迭地赞美：“啊呀，真漂亮！买上吧！”小齐再穿上另一件，老林马上又赞不绝口：“啊呀，更漂亮了，快买上！”

    大米羡慕得两眼放光，直呼：“小齐，你真幸福，馋死我了！我买衣服的时候，我家老木歪着头，梗着脖子，绷着那个死脸，连看也不希看我！哎呀羡慕死我了！要是老木有你家林老师那么好，就好了！”

    万万想不到，小齐一撇嘴，跟大米说：“我一听他夸我穿上漂亮，我就恶心！他一点儿也不是真心夸我，他就是想骗着我快买上，他好快点儿回家！我就是披上个麻袋，他也说好看！寻思我不知道他那点儿歪心思唻，虚伪死了！我跟他说，你还不如说我穿上难看来！”

    把个大米惊得眼镜差点掉地上，心想，人和人的心思真是不一样呵，要是老木这么笑眯眯地夸我穿上漂亮，哪怕自己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心里也会觉得甜蜜呢。可再看看小齐，听到她老公夸她穿上漂亮，竟然还感到“恶心”！天，真是摊上好的不知足了。

    不一样，真是不一样！人和人不一样，事和事不一样，想法和想法不一样，心思和心思不一样，两口子有这么多的不一样，还得天天在一个锅里摸勺子，那还打不起来？就是打不起来，也会心生嫌隙，为不和、争端乃至离异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