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章 激战长风（六）

    书接上回，且说楚寻语三人拼了性命不要和达摩达尊者才拼了个两败俱伤，最后楚寻语反而打晕了要杀达摩达尊者的慕缘，跪下恳求达摩达尊者救一救慕缘，达摩达尊者沉默半晌，最后长叹一声，垂下双手，惆怅的自语一句：“我输了——”

    楚寻语第一次真心实意的跪下，换来的是达摩达尊者纵横江湖数百年第一次认输，所谓英雄惜英雄，想来就是如此。楚寻语之所以要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看出慕缘自从上次在蜀山破了杀戒之后，整个人就不对了，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感觉，第一次杀人很难熬，可是第二个、第三个长此以往，就会越来越麻木，以前慕缘总劝诫自己少开杀戒，那是因为他不是局中人，现在他也这样了，自己又怎么能开导他？时间一长，迟早心魔丛生乱了心智，楚寻语对心魔袭脑有切肤之疼，所以他不想慕缘重蹈覆辙，自己和他青梅竹马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陪着自己走江湖，染上心魔也是因为自己将他带出师门的恶果，难辞其咎，而且楚寻语自身又不是佛道高人，难化此劫，南疆不比中原，汉人一言一行都不方便，更别说到处求救了，所以达摩达尊者就在自己眼前，他号称阅遍天下经文，这么多年杀人如麻又没有入魔，希望他能指导一二。

    达摩达尊者现在这一叹，叹的就是他自己，其实倒不是刚才慕缘一番痛斥有多厉害，这么多年来多少高僧苦口婆心的教导过自己，耳朵都长茧子了，相反达摩达尊者还能把他们辩的哑口无言，而是慕缘刚才嘴里的一句话戳中了达摩达心中一处要害，那就是慕缘讥讽自己是没有家的野孩子，寺院不收留自己，自己迟早也要离开百中教，那么自己的归宿在何方？这个问题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考虑过，都没有答案，一直是心中的疼，短短交手不过百回合，慕缘这个后辈竟然摸透了自己的内心，着实让自己愤怒和惊讶，其实他不知道，他的往事北水已经说过了大概。其后又是楚寻语，不计前嫌的两番救了自己，一是救命，二是救伤，现在恳求自己救别人，这种行为出自一个武修者身上，慕缘这么做，自己不惊讶，佛门才救人，武修者这么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一刻，达摩达尊者才彻底醒悟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是佛门弟子，而不是武修者，看楚寻语就像是照镜子，连武修者都能救人救己，相比之下自己一个佛门弟子四处开杀孽，贪、嗔、执、妄等等万般罪孽全在己身，涂有“尊者”名号，那只不过是修为到了而已，浮华烟云。现在回想起来，难怪他们总是这样说自己，一说，就说了近百年……

    天真的很蓝，达摩达尊者看着天空笑了笑，低头对楚寻语倒：“施主起来吧。”

    楚寻语吃惊的抬起头，发现达摩达尊者此刻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伸出手将楚寻语慢慢扶起，双掌合十，行礼道：“小僧愚昧谬执，今日得施主两番相救，皆是小僧罪孽，深感有愧。”

    楚寻语被灵儿扶着坐了起来，回礼道：“再请大师慈悲。”

    达摩达尊者静静的回答道：“但凡杀人者，易怒喜斗，尤以初开杀戒者为重，心性不稳，亦会被魔所趁，此乃心魔也。看慕缘师弟行径，想必就是此道。”

    “请问大师佛家可有神通化解？”

    “魔源于心，心中有魔，外力无果。”达摩达尊者继续答，“慕缘师弟若是想彻底化去心魔，须得以佛法化之，但是你们有事在身，恐怕一时间难回中原，那么，就要从慕缘自身解决这个问题了。”

    “怎么解？”楚寻语不解的问。

    “问心。”达摩达尊者一语道破天机，“问自己的内心，为何要杀人，杀人对不对，又是为了什么而杀，当年小僧杀孽太重，每每夜晚食不甘味、睡不入寝，就问自己，我就告诉自己那些皆我之敌，要害南疆，道出心中所想，方能心中无碍，无碍即为无魔。”

    楚寻语恍然大悟，施礼道：“受教了，大师的意思是重在自己。”

    达摩达尊者点点头：“心中有魔，万般皆魔；心如明镜，怎惹尘埃？”

    楚寻语暗自思索，看来回头自己还要让慕缘自己想通才行，自己想不通就是白搭，当初自己对于萧萧的事情越像越纠缠，越纠缠就越深才被心魔借杀孽所趁，慕缘心中没有多少牵挂，应该容易想通这些道理。慕缘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那么楚寻语就要关心百中教了，他问达摩达尊者自己三人不走回去怎么交代。达摩达尊者笑了起来，告诉他，过几天自己会去找附近分坛的教内盅师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必须易装而行，汉人太惹眼，就算不被盅师发现也会被普通百姓所上报上去，还是低调一些，自己也不打算回百中教了，准备一路向中原而去，游历各地庙宇，参禅打坐，领悟菩提妙境，远离这一切江湖纷争，因为自己太累了，想休息一下，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楚寻语当时心心里觉得可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有多深奥？释迦牟尼一辈子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终于想明白，然后？然后就成佛祖了。世间大多数人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你若是悟明白了这个道理，那里你也上去了，不过楚寻语还是没反驳，他怕打击了达摩达尊者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求佛证道的决心，再说了，他本身就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背不住哪天真变成飞升成佛了呢。

    达摩达尊者递给楚寻语一把自己的金枪，告诉楚寻语，此行若有阻拦，亮出金枪，可保畅通，就冲楚寻语能救自己来看，他们绝对不是来做对百中教不利的事情的。楚寻语十分感激，说真的，自己心里巴不得绕着百中教走，再说了，就自己这点修为够干什么的？还毁灭百中教，开玩笑，连骸谷和昆仑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轮不到自己cao心，要不是北水那小子的婆娘被捆在里面自己真不愿意去找他们淌这趟浑水。

    说到这里楚寻语想起来了，连忙问达摩达尊者：“大师，还有一事请指点迷津。”

    “施主但讲无妨。”

    “大师是炎鹰寨的寨佬？”楚寻语指了指达摩达尊者的腰牌，上面刻画一只呼啸的烈鹰。

    “是，又不是。”达摩达尊者爽朗淡笑，“从今之后，炎鹰寨不过是过眼云烟了。”

    楚寻语尴尬的翻翻眼，这时候还打什么偈语，连忙问道：“黑桑翁老前辈身陨的事情你可知晓？”

    “知晓。”达摩达尊者又答，“黑桑翁来小僧前辈，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对小僧的恩情不曾变。”

    楚寻语直接问道：“那她女儿现关在炎鹰寨何处？”

    “女儿？”达摩达尊者古怪的问道，“黑桑翁老前辈一生从未婚配，何来女儿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