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蜀中成都

    一路不停地奔到野外，两人方停下来喘一口气。【】月照中天，四周静悄悄的一片，离小院已有很远的距离。朱重履道：“我们歇一歇吧。你说老周有法脱身，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周嫂厉声道：“不行，我们……”话未说完，就听到一两句极轻微的声音。周嫂一把拉起朱重履钻进树丛，然后才往外悄悄张望。朱重履眼尖，立刻就看见左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两个乞丐正得意洋洋地在数钱。就听一个乞丐说道：“今晚发大了。嘉陵帮出手倒真阔绰。”另一个乞丐道：“我们混了这些年，竟没看出来，老周这个老实人，原来是个江洋大盗。”朱重履认出眼前的这两人，正是自己被姚道子带进小镇时看到的两个乞丐。他顿时明白了嘉陵帮是如何发现他们行迹的。于是转身招呼周嫂，就见周嫂满脸煞气，二话不说拔刀冲了过去。一个乞丐惊呼：“周嫂，你……”话未说完，已被劈死当地。另一个乞丐急往外奔，没逃出两步，被周嫂赶上，一刀毙命。

    之前温婉亲切的周嫂，此时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就见她狠狠地将两个乞丐的头砍下，摆在当地，然后对着自家院子的方向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地道：“大师兄，你先去，等妹子报了仇，再下来陪你。”朱重履感觉不对，心里一怔道：“你不是说老周自有办法逃生吗？”周嫂哽咽道：“被诸葛弩团团包围，哪还有生路？我家十八年前的惨剧便是明证。”朱重履怒道：“那你为何骗我？”周嫂道：“我看你心地善良，是个义气中人。若不骗你，你怎会跟我逃命？”朱重履眼眶一热，转身就走道：“这不行，我要去救老周出来。大不了死在一起。”周嫂终身一跃，拦住朱重履道：“你不能动武，怎么救大师兄？”朱重履道：“这……”周嫂不容他说话，铁青着脸道：“大师兄舍了自己一命拦住敌人，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送命不能相救，就为了换你一命。你再去送死，可对得起我们？”朱重履愣住当地，说不出话来。

    周嫂又道：“主人把你交给我们夫妻俩，我们就要舍命保你安全。就算我们都死了，也绝不让你落入他人手中。你不可辜负我家主人的苦心啊。”朱重履听得心伤不已，知道她所言非虚。自己去救老周，无异于飞蛾扑火。无奈之下，他悲痛地跪了下来，对着老周的方向也磕了三个响头。周嫂拉起他，又依依不舍地朝远处望了又望，终于毅然地转身大步离去。

    周嫂带着朱重履尽从小路里走，叮嘱道：“这一带嘉陵帮耳目众多，须十分小心。”朱重履侧身看周嫂一路愁眉不展，心想或许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闷的局面，便问道：“周嫂，你可认得那称作徐护法的矮壮汉子？”

    周嫂微一皱眉，若有所思道：“经你一提，我倒觉得那徐护法有些眼熟。我们沧浪派上下七十九口被杀的那晚，主人匆匆赶来拼死救出我和大师兄时，我好像见过那汉子。”说完恨恨不已，眼神中却因回忆起之前的惨事而充满惊恐，这么多年过去仍不能消减一分。

    朱重履怒道：“一夜七十九条人命，居然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你们可知凶手是谁？”

    周嫂道：“自那晚后，主人安排我俩在此隐姓埋名寻找真凶。可惜十八年过去了，至今尚未查出凶手的身份。”

    朱重履不解道：“九江的灭门惨案到四川来查，怕不是南辕北辙吗？”

    周嫂忙道：“你不可乱说。主人神机妙算，鬼神难测。他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多年来他一直为我们四处奔走，相信手刃仇人的日子不会太远。”紧接着恨恨道：“还有大师兄的仇，我定要叫那些贼子血债血偿！”朱重履点点头，他见姚道子做事缜密，绝非无的放矢之辈，且待日后再看分晓。

    两人就这样边赶路边谈，一个心忧父亲安危，一个悲痛亲人遇害，正是同病相怜，不觉愈发亲切，遂姐弟相称。交谈中，朱重履慢慢获知，周嫂闺名梁文秀，乃沧浪派故掌门梁烈之女。梁烈与姚道子素有深交，可惜那晚姚道子因事阻碍迟到片刻，只救出周显威和梁文秀二人。那次大难之后，梁文秀甘心嫁与周显威为妻，日夜图谋复仇。至于姚道子的来历作为，梁文秀半句未提。

    小路走尽，转到官道，远远地已能望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池。梁文秀指着道：“那便是成都城了。城中有一处我们传递消息的站点，我们去那里寻找主人的下落。等你见到主人，说不定令尊已被救回呢。说不定还能……”话没说完便已闭口。朱重履不想可知，周嫂对老周还抱有一次侥幸，希望能找姚道子去救他。但她一定也知道这个希望实在是渺茫的很。

    两人通过城门进了成都城。朱重履自小在南郑乡下过活，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城池，不觉有些兴奋。进了城后，他四处观望，就见行人络绎、商铺比肩、道路宽敞、建筑宏伟，实在是蜀中第一大城池。梁文秀带着朱重履东行西逛，极为熟悉。朱重履问道：“听说峨眉山离成都不远。我想给我峨眉派的师父温仲谊寄个口信，不知行也不行？”梁文秀想了想道：“主人不许你和外界任何人联系，就怕泄露你的行踪。现在天下武林都在追逐你父子，我们须处处小心谨慎。寄口信的事，晚些再说吧。”朱重履只好作罢。

    经过一处包子铺，梁文秀掏出铜钱来买了些包子留作干粮。结账时，梁文秀不经意地问伙计道：“你这包子铺我来过几次，怎么才没过多久，价格涨得如此之多？”伙计苦着脸道：“客官有所不知，圣上又要北征鞑靼了。各省征集军粮，限定时间运送进京。百姓手中的粮食少了，价格不得不涨啊。”梁文秀点头道：“我就觉得城里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原来是要备战蒙古人。蒙古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该打的他们哭爹喊娘。”朱重履撇嘴道：“驱逐鞑虏，匹夫有责。但是朱棣自登基以来，整天穷兵黩武，弄得百姓缩衣节食、市井不兴、骨rou相离，这又怎么算的是好皇帝？”“天啊，你怎能骂圣上？这可是大罪。”那伙计忙捂住耳朵，转身逃开。梁文秀瞪了朱重履一言，示意他莫要空惹事非。拉起他急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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