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年
这个时候农村的过年，新年年味十足。蒸馒头的、打花糕的、炸丸子的、邦邦的剁菜，什么是年味，这就是年味。 往年一到过年，儿子还小的时候都会念叨：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包饺子、蒸年糕，打灯笼、放鞭炮。 城市的新年不允许放鞭炮，打灯笼也没有打过，只会在公园里看花灯。她不会蒸年糕，只会包饺子，新衣服也不是每年都会给他买。他常想去放一次鞭炮试试，可是江宏景不允许，一直到了他去了部队里，才知道放鞭炮是什么滋味的。 忙的时候根本就想不起来前世的儿子，停下的时候思念却像潮水般的涌来。江宏景有点感伤。 “姐，你走快点，这么慢。”江宏影在前面催。 他们要去给奶奶家送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了，在江北给爷爷奶奶买了不少东西。往年都是二叔送一堆来，自己家还要打奶奶的秋风，可是今年不用了。 江宏景给了爸爸伍佰块钱，让他可着钱给爷爷奶奶买东西，花来花去，才花了二百，最后江宏景和母亲去商场给爷爷奶奶一人挑了一件羽绒服。 风愈静而树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老人还在世的时候就得好好的疼爱，免得将来后悔。 爷爷奶奶看了衣服和鞋子果然很开心，江宏景又塞给奶奶贰佰块钱，爷爷的退休金，一个月才八十块钱，江宏景一下子给了贰佰，爷爷很担心：“宏景，咱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说真的江宏景很感动，悄悄的和爷爷说：“爷爷我一天能挣伍拾块钱呢。” 爷爷很是震惊了一下：“你二叔一个月捌佰块钱就算多的了。” 江宏景很认真的道：“二叔那是公家人，我这入了商了哪能和二叔比啊。” 爷爷点点头，果真爷爷听了很受用。 江宏景微微松了口气，将来自己若是要做大，肯定要银行贷款的，二叔在银行，这是关系要好好利用，但是二叔谨小慎微，到时还得要爷爷给说好话，否则，可难办了。 这一次她也给二婶家的人准备了礼物，没有多少钱，重在心意。 前世欠二叔家的，今生慢慢来还吧。 自重生以来，一直就是不停的忙碌，现在闲下来真的很轻松。 家里的事她都撒手不管了，有母亲呢。 整日里还弟弟meimei吃喝玩乐，去地里放风筝，挖点刚露头的小野菜，其实现在野菜多半是不能吃的，还太小，就是每天觉得捣鼓点东西很快乐。甚至还和弟弟meimei砸开了河里的冰去逮鱼，结果鱼没有逮着，弟弟还湿了半个裤腿，把宏影和宏景吓了半死。三个孩子悄悄的溜回家去，给弟弟换了棉裤，喝了一包感冒冲剂，到晚上没有发烧，姐妹两个才松了一口气。 王丽荣天天忙着过年的事，只知道三个孩子天天出去疯玩，哪会注意的这些小细节。 只不过疯玩了两天便没有玩头了，宏景便带着弟弟meimei去赶年集。 三个人走着去，一路上玩玩闹闹，看着弟弟meimei欢快的笑脸，江宏景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值了。 路上全是赶年集的人，有骑自行车的，还有像他们一样走着的。 统共就三四里的路程，一路玩玩闹闹便到了。 这个时候的年集非常挤，江宏志在当中，左边是大姐，右边是二姐，三个人商量好了，要是挤散了就到百货大楼那等着，不见不散。 江宏景带的钱不多，一共带了三十块钱，现在的治安还不好，集上经常有小偷。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才两毛钱一串。 糖葫芦做的很粗糙，不像后来那么精致可人，但是现在的糖葫芦糖风却甩的很长，很好看，晶晶亮亮的糖片片，咬一口，一直甜到心里去。 赶了一趟集，江宏景的白棉袄都要挤成灰色的，宏影的手套掉了一只，宏志被人踩的眼圈都红了，尽管这样，三个人还是买了很多好吃的，一个人拎着几个方便袋，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这样的日子真好，姐弟三人都这样想着便到了过年。 大年初一，一支一万响的鞭炮，饺子都吃了半碗了，还在响着。 江庆亮却为着穿新衣服纠结不已。 已经好多年没有穿过新衣服过年了，冷不丁的穿上新衣服，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江宏景看不过去了：“爸，您说我们四个都穿新的，就您穿旧的，等会去爷爷奶奶家拜年，奶奶还不得挤兑我妈？” 江庆亮想想也是，穿上了新衣服。 一家人一起出门，先去奶奶家拜年。他们这过年很有意思，见面不说过年好，先问起的早吗？都会回答起的不早，不早。 姐弟三个听了在后面偷着乐，这才五点，外面还黑着呢，起的还不早。 江宏景看着前面的父亲母亲，父亲端着一碗给奶奶家的饺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穿着藏青色的羽绒服，黑色的西裤，黑色的皮鞋锃光瓦亮的，身姿笔挺。母亲穿了卡其色羊毛大衣，围着小碎花的羊毛围巾，也是黑色的裤子和皮鞋。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最近半年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了，父母也比以前滋润了，尤其是母亲在市里待了一个多月，看上去简直比之前年轻了好几岁。 姐弟三个也是上下全新，宏景和宏影穿的一模一样，都是大红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蓝白相间的运动鞋。 江宏景满意的点点头，家庭和睦，父母身体健康，弟妹快乐幸福，这不正是她所想要的生活么？ 宏影鬼心眼子特别多：“爷爷，今年我家包的可是rou馅的饺子，我妈放了很多的油，您尝尝可香了。” 之前他们家过年全是素馅的饺子，每次送过来，爷爷咬一口，第一句话肯定是：你家包的饺子一点都不香。 爷爷奶奶都被逗乐了，母亲假装生气的拍了一下宏影：“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 “过来给压岁钱了。”奶奶拿着几张暂新的票子。 宏景没有过去，“宏景过来啊。”奶奶喊。 “还有我的啊？”宏景惊讶。 “当然了只要没有结婚就是小孩，小孩都有压岁钱的。” 江宏景拿了压岁钱，很开心。奶奶一人给了二十块钱的压岁钱，二十块钱就算很多的了。 不一会就听见外面有摩托车的声音，肯定是二叔来了。二叔有一辆本田摩托车，他来回的都骑着它。 出门一看，果真是二叔家的三人包的厚厚实实的来了。 “哎吆，哥哥和嫂子这一看怎么年轻这么多？”外面天还没有亮，进了屋里二叔开口就这么说了一句。 江宏景看看母亲王丽荣，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父亲直接咧开嘴笑了。 一家人寒暄完，互相给了孩子压岁钱，天便蒙蒙亮了，开始走家串户的拜年。江宏景没有去，前世越往后过年的氛围就越淡，尤其是老人都过世了，儿子又不在身边，过年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她早已经不习惯了这种热闹的气氛，索性躲在三叔的屋里不出来。 宏影和宏志跟着父母叔叔婶婶出去拜年回来，收获了一大堆的花生瓜子，当然还有赞扬。 看着父母略带激动的神请她就知道，父母肯定在村里赚足了面子。 大年初二，是姑姑姑父一家子来走亲戚的日子，宏景一家人一大早就来奶奶家帮忙。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二叔二婶也会再回来的。 二婶照例不进厨房，母亲换了衣服在厨房忙活。 平时大姑江庆莉来了，她会做饭，今天可不一样了，今天大姑江庆莉来是当客人的。 大姑江庆莉一来，看见宏景一家人身上的新衣服眼睛都直了，看见奶奶身上咖啡色的羽绒服直接就说：“娘，你这羽绒服穿着也太嫩了吧，给我穿还差不多。” 江宏景正在厨房切菜，看了母亲一眼，正巧王丽荣也在看她，母女两人相对一笑。 只听奶奶道：“新吗？你爸说挺好啊。” 二婶直接说：“我们都觉得挺好的，很适合咱娘穿，都夸大嫂的眼光好啊。” 又听姑姑说：“是宏景她妈给买的？” 江宏景都能想象出大姑江庆莉说这话的表情来，肯定是伸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院子里没有动静了，一会就见大姑江庆莉穿了王丽荣的羊毛大衣来，“我说丽荣，你看你这衣服我穿正好，你现在发达了，这件旧的就给我呗。” 江宏景心里狠狠鄙视大姑江庆莉：“大姑，我表弟来了吗？让他给你买吧。我妈这衣服也就是三百块钱，这是我孝敬我妈的，他一个月挣一千多不是，让表弟也孝敬孝敬您呗。再说我妈个子高，你个子矮，我妈穿到膝盖，您穿直接到脚腕子了，我看不合适，让表弟给您买个短款的吧。” 江庆莉一下子就恼了，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她就不能让别人说她矮：“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说话的份？” 表弟直接在外面喊：“妈你快把大妗子的褂子脱下来，我给你买。” 江宏景心想得了，得罪表弟了，得罪就得罪吧，“高俊，听说你现在挣钱特多。” 高俊在外面黑着脸不做声，江宏景不甚在意，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俊只听亲妈在厨房里说：“丽荣，听说你和宏景现在当服务员。啧啧，怪不得能挣这么多钱。” 不知道谁把话传成这样了，村里的人对服务员这三个字很敏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职业的工作，所以这话说的就有点鄙视的意味了。 高俊原来的黑脸瞬间红了，直接走进来，把大姑拉出去：“妈你怎么这样？” 王丽荣坐在灶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江宏景很担心，良久只听母亲说：“我行的正，坐得端，又没有坑蒙拐骗，作jian犯科，干嘛要生气？” 家里吃饭都是男坐一桌，女坐一桌，江宏景直接说对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我在江北开了两个店，一个卖化妆品的，一个卖饮料的。我妈管卖饮料的，我管卖化妆品的。等春天暖和了，让我爸带您去我那住两天，也让村里嚼舌根的人闭闭嘴。”说嚼舌根的时候她深深的看了大姑江庆莉一眼。 二婶在一旁说：“我看大嫂和宏景这个买卖选的很好，这比在家种菜强多了。” 江宏景给二婶选了一个翡翠手镯，水头一般，花了三百多块钱，二婶自然会帮着他们说话。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大姑就是明摆着嚼舌根的那个人。 爷爷说：“我看行，等暖和暖和，亮子带我和你娘去趟，让我们也在江北玩玩。” 江庆亮笑着答应，一边劝大姑父喝酒。 大姑则说：“在哪里，等着我也去待两天。” 江宏景看了大姑一眼，轻声道：“大姑，您不是最不耻我们这种服务行业的人，我看您还是别去了，免得污了您的清誉。” 王丽荣立刻放下筷子道：“怎么说话哪，宏景。”江宏景知道这是母亲在维护她呢，心里暖暖的。 二婶就是个人精，一听这话，立刻说：“宏景还是孩子呢，吃饭吃饭。” 江庆莉说：“宏景，你这么小就这么牙尖嘴利的小心嫁不出去。” 江宏景很淡定的开口：“这个就不劳大姑费心了，大姑还是管好自己吧。” 江宏景刻意的把声音放小，不然这真是不尊敬长辈。 江庆莉这一顿饭吃的很挑剔，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饭是王丽荣母女两个做的，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心里不痛快找茬呢。 江宏景直接高声道：“爷爷，您觉得今天的菜好吃吗？” 老爷子是个挑剔的人，就是有不好意思说孙女做的饭不好吃，直接就说：“好吃好吃。” 江宏景洋洋得意的说：“大姑，看爷爷都说好吃，您还觉得不好吃，那我真可就没有办法了。” 江庆莉吃了闷亏，气的直接不吃了。 王丽荣觉得这个年过的很舒心，她都不知道大闺女什么时候都可以这么淡定和大姑姐过招了，果然生孩子还是生闺女，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