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已成,凤展华彩三十八
瑞安也点头,冷笑道: “可不是? 想当年有个杨淑妃,阴德妃,韦昭容,韦贵妃,萧才人…… 如今却又有个萧淑妃,崔贵妃,王皇后…… 却是不知那其他几位如何呢!” 媚娘垂头,想了一想才道: “别的倒也罢了,不过我听王公公与你哥哥都说过,那卢贤妃与这崔贵妃私交极好。怕是此番崔贵妃虽是只身前来,却是代着大吉承庆二殿的意思呢! 至于那李德妃么…… 我倒是不常听她的闲话儿。 瑞安,你这些日子在宫里,可见过她平素行事如何?” 瑞安早有所备,见媚娘发问,便先上前,替媚娘寻了个软靠,安在她身后,只教她好生靠着—— 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媚娘腰背总是酸痛,极不舒适。且也是夜间稍晚歇上一会儿,便会脚面浮肿,胀痛不安。 是以每每出来之时,他总是加倍小心地替她安着好备。 ——看到媚娘坐安生了,他才在一边也寻了个小锦垫子坐下,随手将白玉拂尘往腰后一插,自己从腰里掏出一件玉槌子来,一溜儿地替媚娘槌着双腿,一溜儿道: “这李德妃说起来,倒是个稀罕人物—— 平素里除了主上召见,便再不见她多出百福殿一步。 不过呢,这不出门归不出门,平素里可是不见闲着…… 前些日子还听说与那王皇后的舅舅起了些冲突呢!” 媚娘本已觉得疲惫,微阖着双眼犯困了,听到这话儿,不由又微微张了眼: “你说她与柳奭? 却是为何?” 瑞安槌透了一条腿,这又换了另外一条腿,细细地槌着才道: “论起来也是小事一桩,只是李德妃性极爱好茶叶。 前些日**里不是进了一批子上好的蒙顶么?她听说了,立时便派人去取。结果偏生就是那般巧,适时她身边的小侍女叫意如的,便就碰上了王皇后身边的尚宫怜奴。 怜奴因着茶叶量少,又是皇后有吩咐,要取了两升的足量茶叶交与同样嗜茶如命的舅舅与其母亲的。加之又是仗着意如年纪小,又是当时怜奴身边有柳大人的近侍小童一起起哄,竟是生生地气得意如一路哭着回了百福殿,向她家主人告诉去。” 媚娘闻言,便点头道: “正是这个理了…… 论起来,那柳奭便是再如何皇亲国戚,到底也是宫外人,此番行事,却是那怜奴丫头的不是…… 若是教皇后知道了,难免要治她一个擅权专治的罪的。 到底这宫里的四妃之中,哪一殿那一位,都不是能够轻忽的人。” 瑞安点头道: “正是呢! 那茶叶一取回万春殿,皇后立时便炸了毛儿,也不理柳奭便在眼前坐着,竟立时叫人打了那柳奭的小侍童一顿,又叫怜奴好生自己奉了一升茶叶,去百福殿向德妃请罪。” 媚娘却摇头道: “此事却是不妥…… 虽说是李德妃手下的人受了委屈,可到底打了狗儿,也是要看一看主人面的。 再者她便是皇后,德妃便只是四夫人之三…… 可到底德妃也是贵家出身,又是一殿之主,便是皇后到底是一国之母,又是有客在身侧,不便当时就去与之相面的,也该好好儿备下几样适当的礼奉,再亲书一折,交着怜奴与诸侍一道去的…… 这是皇后不能为事了。 那李德妃既然同样身出贵家,论起来又是天子同姓,只怕是这口气再也咽不下的。” 瑞安也点头道: “可不正是jiejie说的么? 虽然那李德妃面儿上看着当时是无事了,还好好儿地赏了怜奴几段子杂锦什么的……可细细品来,也不过就是那个意思罢了。 否则这怜奴好歹是六尚之首,德妃又是一殿之主,自当赏下来也是大钱百十才是的……若说这德妃单单只是小气,瑞安看也不像。 毕竟之前无论是谁,到了德妃殿里,都是大钱或半百,或百十枚的。” 媚娘点头: “可见是她存了气了。那怜奴如何?皇后又如何?” “那对主仆成日里只恨心眼儿少几个的……哪里会不明白?是以眼下,这李德妃却也是跟皇后只是面儿上的交情罢了。 所以jiejie,若是真论起来,只怕这德妃却比那崔卢二妃,还来得可依靠些呢!” 媚娘点头,有心想附和瑞安一声,却越发觉得身子沉重,恹恹地不想动,于是只得懒懒地将一声“唔”在口里轻轻滚了一滚,然后便散散道: “瑞安……我有些疲了……咱们今夜,便在惠儿这儿歇下罢…… 你去问问素琴,看看好不好……” 瑞安闻言,见媚娘实在是不能再撑,便紧忙应了,起身奔向后殿去见素琴。 素琴正与徐惠说话儿,闻得媚娘实在要留下来歇着,自然是满口应着。只是徐惠难免为媚娘身子担忧,便告与瑞安道: “你明日里,可也得请了孙道长来,替媚娘诊一诊脉罢…… 这些日子,我看着她却比我精神还差……别是又怎么不得劲儿了。” 瑞安也正有此意,便立时应了下来,只是明日之事,今日总是晚了,便约摸着媚娘怕是不能自己好好儿去休息,再者榻铺也是没有备下,自向后面儿寻了六儿一道,去外殿顾着媚娘歇了。 …… 永徽元年四月初六。 午后。 太极殿。 从一刻钟前,孙思邈禀明媚娘身体之况时,李治便是一片呆愣之态,无论身边的人如何喧哗起闹,他都是傻傻的。 直到德安欢喜异常地抹着眼泪,去轻轻地拍醒了他,他才如梦初醒似地看着孙思邈,或者说是瞪着有些微愁的孙思邈,颤声问: “你…… 你说甚么?! 媚娘……媚娘她……她……” 好好儿的一个大唐天子,此刻竟是被一腔狂喜惊动所堵着,半个字也说不混仑。 孙思邈叹了口气,点头道: “正是…… 武小友…… 她眼下已然是孕足三月之身了……” 轰隆隆、哗啦啦一片巨响之中,李治从被带得东倒西歪的金龙圈椅与白玉案几后跳了起来,急急地奔向孙思邈而下来,路上一个不小心,加之太过慌张,竟然还踩到了一只滚落在地的笔筒,广袖乱挥一气险些跌个满地葫芦…… 旁边正欢喜不胜的王德与德安见状,都是惊呼连连,急忙上前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