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凤终还朝三十一
李治看了看她,脸色总是好看了些,向后一仰道: “爱妃但说无妨。” 萧淑妃这才起身道: “此事原本也是妾的不是。昨日里听闻先帝才人武氏,如今感业寺的女尼明空突然之间得了些怪疾,竟是不好。又是传得整个感业寺里都是人心惶惶的,于是便想着好是得寻了些药来,送过去,以示恩好。 可是偏生巧了,妾派过去的小监将走到感业寺时,便闻得陛下有旨,着这武氏入王德府中调养,已然不在府中,无奈也只得要退回来。 谁知就在他要退回之时,那寺中留守的女尼一时口快,说什么便是妾再好的心思,只怕那武氏也是再不敢用宫里传出来的药了…… 这小监也是极机灵的,当下便打听出了个结果: 原来那武氏却是服了旧日宫中时,便一直用着的药王神丹,这才出了事。不止是她,便是那慧觉慧宁二尼,也是因为她有意示好,将所得四丸丹药各分了一丸与她们,才得了这等病症。 于是小监回来便向妾禀报。 妾身想着,好歹这武氏也是先帝才人,虽说眼下已然出宫为尼,可毕竟还是没有去了宫籍的。依礼依制,妾这身负九嫔药食调教的淑妃(负责九嫔药食调教之责的是四妃中的淑妃),也当给她个公允。总不能日后旁人一提起来,便说这太极宫中药食竟是再不能用的。 再者,今日可以害了一个先帝才人,明日说不得这些污秽东西便要流到陛下眼前了。是以妾也是下了心去查。 结果这么一查,所有的人都说,那一日里武氏得的药,却是分了两处给的。 一处是徐太妃处的六儿,另一处……” 萧淑妃看了看瑞安,这才微微降了些声音道: “另一处却是先前侍奉过这武才人的内侍少监瑞安。 妾便想着,徐太妃与明空法师交好,是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再不会害她。便是这瑞安,也是多年侍奉,此番应当也只是好心罢了,再不会生出什么害这武氏的心念。 是以妾便想着,或许这中间,有什么人格意地调了药呢?” 萧淑妃说这话儿的时候,有心无意地看了一眼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王皇后,然后才微微转了下头继续正色道: “是以妾便着人,好生地问了问那日同去的诸侍卫。 结果才知晓,这六儿处的药,却是曾经有片刻离过身的;最巧的是他离身之时,有万春殿里的人在场。而那瑞安所传出去的药,更是经过了万春殿里一个叫胡土的小监的手传出的。 本来妾也是不敢相信此事与皇后jiejie有什么关联,是以虽然前日便得了信儿,却是一直不敢发动,直到今日得了确信儿,说是有人在万春殿里见过装药用的血宝瓷坛,还不止一只,这才起了疑心,前来禀明陛下……” 李治听毕了萧淑妃的话,只是阴着脸,目光转向王皇后脸上: “皇后可有话要说?” 王皇后微微一笑,却淡然道: “无话可说。” 李治闻言一怔,萧淑妃闻言亦是一怔。 尔后,李治咬牙道: “这样说来,皇后是认下这下毒害人的事了?” 王皇后却只是气定神闲道: “妾从未害过人。” 李治微眯了眼: “那你告诉朕,这血宝瓷坛,又是怎么回事?!” 王皇后扬了一扬眉,淡淡一笑道: “陛下,敢问妾,于这太极宫中,是何等封位?” 李治冷冷一笑: “你说呢?” 王皇后微微一礼: “陛下不愿相信妾未曾害人,只因这小小的血宝瓷坛,妾殿中出现了几个……可是敢问陛下,妾眼下已然是这太极宫后廷之主,又是大唐国母,几个小小的血宝瓷坛,又能算得了什么?便是此物为陛下前为皇子之时所制,可毕竟并非禁制用器,妾因心慕陛下,仿着制了几个来用,也不算是甚么大过失罢?” 李治闻言一怔,萧淑妃闻言更是微微冷笑: “jiejie说这话……” “本宫正与陛下相议,meimei还是暂且收一收声罢!” 王皇后头也不抬,气定神闲地把萧淑妃的话头给生生压了下去,气得萧淑妃脸色青白阵阵,却不能言语—— 依礼依制,她究竟只是个淑妃,却是不能在大唐天子与正宫皇后相议之时,胡乱插口的。 李治见萧淑妃吃了亏,心里难免怜惜,又恨王皇后直言不讳,似是承认自己暗害明空,便冷冷道: “这些东西本不在用器禁等里,皇后想制来用,自然是无妨。 只是朕不明白,为何单单你宫里有这等东西,又为何便是这般巧,那送药出去的人身边,都与你宫里人有些瓜葛。 而且就在之后,这感业寺里诸尼,便中了这奇毒?” 王皇后闻言,抬头看着李治,轻轻道: “陛下,敢问这感业寺诸尼,所中的是何毒?” 李治闻言一怔,不由看向一侧王德。 王德这才微弓了身子,谨声道: “回主上,方才太医官们已然来报了,说明空法师她们,却都是中了一味叫离寒草的西域奇毒。 此物殊不易得,药毒两用。入药可医女子体内奇寒,入毒却可使人浑身冰寒而死。” 李治不语,再看着王皇后。 王皇后却不惊不惧,只淡淡问: “若依王公公这般说法,此物却是罕有了?” 王德点头称是。 王皇后便淡淡一笑道: “既然如此罕有,王公公也当知本宫气寒体虚已久,为何不留着自己作药,却加与一丸药中,送与一个小小的先帝才人为毒? 她又有何要紧,竟值得本宫如此大费周章,寻得这旁人一看,便知颇为珍贵,寻常不易得的东西来害她?” 此一相问,却问得李治也是恼怒却不能作答: 实在是李治与媚娘之事,在场诸人皆心知,却再不能言之与口。王皇后正因知道这般道理,是以特特以言语相激,一来为自己脱离些干系,二来也是稍稍解解心中被冤之气苦—— 说一千道一万,眼下这等因处,还不是那武氏妖女做怪? 李治知她心思,萧淑妃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