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一章：我从来没有听见你的拒绝
当和也抵达预订的咖啡馆的时候，他又无奈地发现：霞之丘诗羽再度早早地出现在了咖啡馆中，等候着自己的到来，这让他多少有些面上无光，毕竟，三次约会，虽然自己都没有迟到，但是都让女生等待，这似乎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当然，诗羽看上去比他轻松了许多，露出了一副十分孩子气的笑容，当她朝自己迎上来到时候，和也多少觉得自己的心情宽慰了一些——但是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因为他马上就想到了接下来两人即将到来的离别。 “又迟到了哦！和也君！”诗羽一脸调笑地看向了和也。 如果是过去的话，和也也许还会和诗羽辩解一下“明明是你来的太早了，而不是我来的太晚了”之类的，但是，这一回，他却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抱歉，诗羽学姐。” 看着和也的少见的听话的样子，诗羽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凝固住了，细心敏感的她，已经明白了和也的那番表态的意思了。 “和也，这次我找你出来，是为了约会啊！”走上前去，她握住了和也的手，诚恳地说道。 诗羽的手很难称得上是漂亮，长期的码字留下的老茧更是难以祛除，但是，她的手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暖——这让和也也不得不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了诗羽。 他看到了霞之丘诗羽的轻松的笑容。 和也不知道这种笑容到底是真诚的，还是伪装的，但是，他也的确被这一份笑容所感染了。 如果诗羽学姐的目标是让一次开心的约会的话，那么，我也要尽力而为啊！他也抬起头，重新露出了一个坚强的笑容，反握住了霞之丘诗羽的手。 然后，他又看见了，在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诗羽朝他露出的孩子一般的笑容。 -------------------------------分割线------------------------------- 很久之后，和也回想起那次约会，他也许不记得自己到底和诗羽去了什么地方——和之前的那次不一样，诗羽这一次并没有选择去那些充满两人的回忆的地方，正如诗羽所向和也承诺的那样，这一次，是约会，而约会，是不需要承担起任何其他的沉重的含义的。 但是，和也当然会记得最后离别时候的场景。 “最后，送我去机场，可以吗？”这是诗羽向和也提出的一个有些突兀但是也不算过分的请求。 “学姐的东西都不需要整理的嘛？” “哦，那些东西啊，我好歹是一个知名作家呢！这些事情总会有相关的工作人员来替我搞定的啦！”诗羽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这不禁让和也也有些无奈地扶额。 “那就和你一起去吧！”他耸耸肩，很自然地回答道。 “你还记得，和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的那部小说吗？”机场大厅里，诗羽一边看着显示着的航班号的屏幕，一边有些没有来由地问道。 “那个啊，当然记得，那毕竟是之前我离小说出道最近的一次呢！明明觉得写得很好了，最后竟然又被评价为‘不适合中学生看’，因为这种扯淡的理由最后被学姐赢过去了，当时的我可是沮丧了很久呢！” “我的小说不是也有很多问题的嘛？只不过你的问题暴露得更加严重而已。” “我现在突然想到一个比较阴谋论的观点，也许我们两人的小说的质量是差不多的，选择任何一个人的小说出版都没问题，但是呢，因为学姐是美少女，‘高中生美少女作家’这个名字出道，和‘高中生作家’这个名字出道相比，总归是更加有噱头的，这大概是文库当时选择学姐，而没有选择我的一个重要原因呢！” “那也就是美少女的特权了，这没有办法。”诗羽优雅地点了点头，一脸得意地回答道。 “你的这一副‘我就喜欢看着你对我感到生气却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嘛，提起你的小说，我倒不是想讨论当时你是怎么被我踩在脚下的那件事情——这已经是一个既成事实了，作为失败者的你要找多少理由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其实，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你的那本小说的剧情而已。”诗羽捋了捋自己的耳边的鬓发，说道，“小说里，也有一个剧情，是在机场的吧？” “对，最后春希和雪菜，去机场找和纱的那个剧情——改编成游戏之后，那个剧情可是一个经典场景呢！”对于自己抄袭过来的小说，和也评价起来也是毫无压力。 “其实，我第一次在看小说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那个剧情——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给文库交过去的稿子，是以这个剧情结尾的吧？” “恩，毕竟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后续内容写出来，不是吗？” “其实，那个时候，那个故事，是可以结尾的吧？”诗羽轻轻地微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个故事，是可以结尾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和也有些呆呆地看着诗羽，在这个时候，诗羽突然重新提到这个故事，就已经让和也感到有些惊讶了，而这一回，她甚至还说出了“这个故事可以结尾的”这种话，对于和也来说，整个《冬雪》小说的写作就是抄袭《白色相簿2》的过程，所以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在那个时候就收尾的想法。 “是吗？和也没有考虑过吗？我还觉得你会考虑过的。”诗羽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但是她随即又释然地笑了笑，“啊，对了，是这样的，你当然没考虑过，因为你说过，你是偏向雪菜的嘛，那个时候如果收尾了，就无法给雪菜一个完美的结局了。” “到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啦——” “——不过，如果让你重新写这个故事的话，和也，你觉得，如果春希不是与和纱吻别之后就目送她离去，而是当机立断地和她一起去维也纳，这是不是一个可能的选项呢？” “以春希的性格，他做不到的。”和也耸耸肩，回答道。 “嘛，你是作者，你最了解男主人公的性格了，你说做不到，就做不到吧！”诗羽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对了，如果你遇到了春希那样的情况，你会追过去吗？” 有些漫不经心地，诗羽这么问道。 和也愣愣地看向了诗羽，他感觉他知道了诗羽的意思。 “或者说，你遇到了那样的情况，你会不会和对方说‘留下来’这样的话呢？” 这一回，和也已经更加清楚诗羽的想法了。 他知道，已经到了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的时间了。 “如果你真的想听到我的答案的话，诗羽学姐——” “——抱歉，那就这样吧？”然而，诗羽抬起手来，阻止了和也继续说下去的想法，“我已经看到航班号了，送行，到此为止就可以了吧？还有，十分感谢你，在我离开之前，和我好好地约会了一次。” 她转身离去，没有给和也继续说话的机会。 --------------------------------分割线------------------------------ 和也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腾空而起的飞机，诗羽临走前的那个有些随意的话题在他的脑中回荡着。 同样是在机场，同样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飞机——当然区别在于和也的身后没有一个默默地拥抱着他，给他温暖的女生。 和也也不需要这个。 然而，这应该是他经历过的最莫名其妙的道别了。 在诗羽提出那个问题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觉得，告诉她那个答案的时候已经来了——但是她却逃跑了，和也不明白这一点，他不明白诗羽为什么要离开。 那大概是不愿意听到自己的最后的回答的一个表现吧？我的心里的真实想法，真的暴露得这么清楚吗？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他最终会拒绝诗羽的。即使诗羽也许现在是所有人中他伤害的最深的那一个，也许诗羽是现在所有人中最努力，最顽强地坚持到这里的那一个，但是他还是会拒绝她的，因为，对于他来说，他始终觉得诗羽和自己欠缺一点很微弱的羁绊——即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羁绊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最后冲上前去拒绝了她，他也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诗羽的回答，但是，那个回答的嘴型，看上去更像是“我没有听见”。 -----------------------------------分割线---------------------------------------- 最后，也还是逃跑了呢！ 诗羽又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胸口，她的心“砰砰”地跳着。那里，两张机票放在那里——另一张机票是属于和也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诗羽偷偷地给和也买的。 如果和也愿意和她一起走的话，那她就会把机票给他的。她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最终也没有把那张机票给出去。 甚至，她也没有试图去听和也给自己的那个答案。 因为她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之前的她，是怀有一丝期待的，之前的她，还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但是当听到和也说出他在小说里的那个选择的时候，她心中的那种期待就已经碎裂了。 他最后还是没有考虑过自己，从他的眼神中，她可以感觉出来这一点。如果真的考虑自己的话，他是不会轻易地说出那个答案的。 “可是，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的，明明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的，明明那个时候都想着如果他直接拒绝的话，我会就此放弃的，为什么，我却不敢听他的那个答案呢？” 她这么想着，当然她也是明白的：因为，在内心的深处，她还是无法放弃。就算和也这一回拒绝了她，她就会不喜欢和也了吗？不是的吧？就算和也这一回拒绝了她，她就会真的放弃了吗？ 她不会的，正是因为经历过一次自以为是的放弃，所以她才知道放弃时的那种痛苦，正是因为在第一次的放弃的时候的抓住了那根自己努力地拼搏出来的稻草，她才会拼命地想要抓住它，所以，她不会放弃的。但是如果真的听到了他的拒绝的话，诗羽知道，那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个时候，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和也努力地分开人群，准备靠近她，但是诗羽却加快了自己的前进的速度，她很顺利地进入了安检口，然后，她看见，远远地，和也似乎朝她喊了些什么。 也许是抱歉，也许是拒绝，但是她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听见，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什么也没听见哦，和也君，因为，我不想，我也不会再给你拒绝我的机会了！”安静地，她这么想着。 现在，她已经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登上了这架飞机。十个小时之后，她会在七个小时时差之外的地方，默默等待。 她最终也没有放弃，她最终也不会放弃。如果说和也的离开是一种逃避的话，那么她的离开，就是去等待一个新的未来。 “反正我没有听见你的拒绝。”她这么想着，嘴唇上翘，微微露出一个弧度，霞之丘诗羽蜷缩在飞机上，如同一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