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七章：回答

    如果光看自己的感情处境的混乱程度的话，与前往美国前比起来，回到日本的和也的处境也许更加糟糕。毕竟，在美国他没有解决好任何一个人的问题，相反，绫濑的意外表白反而增添了他要处理的危机。

    但是，和去美国之前相比，和也现在的心态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在整个美国期间过得也是浑浑噩噩，但是，之前绫濑的那番话，让绫濑自己有勇气去面对其他人，同时，也让和也有了勇气去面对所有人。

    既然绫濑都可以冒着不被其他人理解的风险，堂堂正正地和其他人去竞争的话，那么，自己也应该更加努力地，去好好解决这些问题。

    而当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的选择其实也就确定了。

    和也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其实，内心当中，他一直有一个选择，只不过，变化得过于剧烈的现实，以及他心中的那种小小的贪欲，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有一个更好的方法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他所要求的，到底是什么了。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生物，在不明白问题的时候，即使思考得再久，用的方法再多也无济于事，但是，当确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后，问题的解决思路也就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上飞机的时候，和也就假寐一般地闭上了眼睛，这让绫濑觉得十分奇怪，但是，也只有和也自己知道，他这么做的目标是什么。

    他在思考一个最好的方法，而首先，他要做的，就是正面回应自己的meimei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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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最后时候出现的桐乃的意外，绫濑的颇为严肃的表白被安抚桐乃的心情所打断，但是，在绫濑的内心当中，她也未必没有期待和也给自己回复的意思。毕竟，两人约定好的“在美国期间好好思考，在回国之前给自己一个答复”的期限，已经到了。

    绫濑当然也可以为和也找出各种理由，比如在桐乃的这种状态下给自己一个回复并不合适，比如自己的第二次表白其实是放弃了之前的那个约定，但是她还是期待着的，她还是期待着和也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无论是让自己满意的，还是让自己感伤的答案。

    但是和也就如同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样，一直没有正面提起，这多少让绫濑有些黯然神伤。即使在登上飞机之前，绫濑也期待着和也能够以一种不那么正式的方式给自己一个回复，但是，登上飞机之后立刻闭上眼睛睡着的和也，还是让她的希望落了空。

    也就是在她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受了和也似乎再一次准备逃避的现实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的哥哥的轻声呼唤自己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着和也的棕色的瞳孔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她突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她紧张了起来——尽管一直很期待，但是她还是紧张了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知道，接下来，他会肯定什么，又或者会是否定什么。

    虽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了，但是，如果哥哥从一开始就否定自己的努力的机会的话，那么，这个决心也就毫无意义了。

    然后，她听见，和也像是似乎有些困扰一般地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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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呢，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事情，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而且也直到刚才才思考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来，不过又觉得回国说这件事情似乎不是很好，所以也只能在飞机上说了。在来美国的飞机上，你一开始就给我扔了一个重磅炸弹，现在，轮到我给绫濑你扔回一个炸弹了——是不是重磅我不知道，但是，应该算是一个答复吧？”

    和也慢吞吞地，甚至是有些啰啰嗦嗦地说着这些话，而他的那种有些不符合自己的风格的局促和紧张的样子，反而让绫濑紧绷着的脸有放松了下来。

    她静谧地笑着：“这样，可不像是哥哥呢！我原来以为，哥哥无论是以什么方式来表达，都应该变得更加严肃，更加认真一些。”

    “嘛，大概是在飞机的环境上，无论如何也严肃不起来吧？”和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么，哥哥就告诉我吧？告诉我，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先直接说结论吧！”和也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其实绫濑看不清楚和也的表情，她只是觉得，哥哥的说话的音调变得低沉了下来，这应该是变得严肃起来的一个标志，“从结论上来说，我是喜欢你的，正如你喜欢我的那种方式一样，即使不讨论哥哥对meimei的喜欢，我也是喜欢你的，所谓的男生对女生的喜欢，是的，我喜欢你，绫濑。”

    和也几乎是有些轻佻地说出了这番话，但是，这也使他心中的最真实的反应。

    没有任何问题，他为什么会不喜欢绫濑呢？他当然应该是喜欢绫濑的。他应该喜欢绫濑，喜欢得不得了才对。无论是促进在于自己的印象当中的，那个在看动漫时就喜欢上的坚强的，美丽的女孩子。还是现在的自己的meimei，这个一直在为哥哥努力，一直在关心自己，一直在默默地付出的女孩子，他都是喜欢的。

    这是一种双倍的喜欢，这样的喜欢，怎么能够以简单的哥哥对meimei的喜欢来蒙混过关呢？他当然是喜欢绫濑的。和也这么想着。

    兄妹的身份，让和也从一开始就有了关心绫濑的理由，从一开始就有了保护绫濑的理由——但是，直到现在和也才意识到，自己明明应该是因为“绫濑是meimei”而关心meimei，到最后，却变成了因为“meimei是绫濑”而关心绫濑。和也当然不是妹控，和也只是单纯地关心绫濑罢了，如果另外一个人是他的meimei的话，那么也许自己和meimei的关系可能与高坂兄妹现在的关系一样糟糕也说不定。

    但是，和也却发现，在慢慢地长大的过程中，他迷失了这一点。理所当然的对绫濑的关心的方式，都是哥哥对meimei的关心，但是，他对绫濑的关心的基础，始终是因为他喜欢绫濑，他实在是太喜欢绫濑了。

    和也已经有些忘记自己喜欢绫濑的初衷了，但是，当他重新在自己的模糊的记忆中找出这种喜欢的时候，实际上，面对绫濑的那个问题的回答，是如此的简单。

    所以，他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喜欢你，是男生对女生的喜欢。”这种喜欢甚至都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所以，即使他想用严肃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却发现，他严肃不起来。

    就如同每个人都会觉得吃饭很重要一样，但是，有谁会在吃饭之前郑重其事地说一句“吃饭很重要”呢——因为这只是形成习惯了。

    绫濑歪过头，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和也，就好像没有弄懂和也的意思一样，久久地没有说话。

    “呃，我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么严肃，但是这是实话，我是很喜欢绫濑的，真的就是纯粹的刨除兄妹的，只有男女之间的喜欢。”和也看着毫无反应的绫濑，多少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我知道的。”绫濑轻轻地回答道，“我听到了哥哥的答案，我很高兴。”

    “但是你看上去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

    “这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啊！”绫濑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的泪水，接下来，暴风雨一般的拳头落到了和也的身上，“对啊，就是很不可思议啊！明明我都那么努力地想和哥哥说这件事情了，明明绫濑都已经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哥哥还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得这么简单啊！为什么哥哥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就说出来了啊，这不好像之前的我的那些努力，都是小丑一般了吗？”

    “当然不是小丑啊，因为绫濑的努力，我才能知道，我对绫濑的感情啊。”和也温柔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绫濑的头。

    “我想，我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绫濑了——肯定比绫濑喜欢我来的早我指的是那种喜欢，绫濑知道的那种喜欢，我应该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上绫濑了。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对meimei的那种责任和义务压倒了我，所以，我会觉得，自己的那种喜欢，应该是哥哥对meimei的喜欢，我对绫濑的关心，也是哥哥对meimei的关心——如果绫濑不告诉我绫濑喜欢我的话，那么，我想，我可能就永远地把我对绫濑的喜欢忘记掉了——当做哥哥对meimei的喜欢而忘记掉了。”

    “所以，很谢谢绫濑呢！因为绫濑的努力，我才知道，我是喜欢绫濑的，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的内心当中的那些感情。绫濑，你小天使哦！”毫无阻碍的，就感觉这番话在心中已经思考了很久一样，和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他也看到绫濑的表情慢慢地变得红了起来，随后，也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

    “我原来以为，因为绫濑喜欢哥哥，哥哥会生气的。”她轻轻地说道，不安地搅动着双手。

    “怎么会呢？如果要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为自己生气无数回了。归根结底，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情感，无论是谁对谁的喜欢，都是没有错的，只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话，那么，喜欢，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不是吗？”

    “嗯。”绫濑点了点头。

    终于，她有些反应过来了，一种，从内心散发出的，很温暖的，很美好的喜悦，把她的心灵笼罩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她喜欢自己的哥哥，喜欢得不得了，而且，她的哥哥也喜欢她，似乎，也是喜欢得不得了。他们是互相喜欢的，他们是兄妹，但是他们还是互相喜欢的。即使是兄妹，他们也依然是互相喜欢的。

    她觉得，即使是兄妹，只要互相喜欢，那也就没有问题了呢！

    少女很温暖地这么想着。她可以想象着自己和哥哥如何在家里以兄妹的身份相处，但是不时地流露出一些情侣之间的小动作，一想起自己可以和哥哥做这些事情，她就有些紧张得心灵砰砰直跳。

    对于一直循规蹈矩的，遵守父母给自己定下的规范的绫濑来说，还有什么，比冲破这种规矩更加让她兴奋的呢？

    “我不想和哥哥结婚，我没法和哥哥结婚的，但是，如果能够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知道我们互相喜欢了，那也挺好。”少女露出了一副很温柔的表情，这样想着。

    然后，她听到了和也似乎试图把她呼喊回现实的声音。

    “所以，明确了这一点之后，是下一个问题，绫濑。”

    “没问题的，我不会在爸爸mama面前暴露出来的，哥哥，放心好了——”她很认真的，很开心地，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不是这一个问题，”和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的，我喜欢你。但是，我没有否认过，我喜欢其他人，我也依然喜欢英梨梨，我也依然喜欢诗羽学姐，我也依然喜欢加藤。虽然这是很人渣的发言，但是，这是事实，这是我们去美国之前我就意识到的事实，而现在，也依然没有发生改变。”

    为什么？哥哥已经喜欢我了，哥哥还会喜欢其他人呢？绫濑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绫濑？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所以，哥哥还是一直喜欢着她们的啊！少女的头低了下来，她终于从自己刚刚因为过于喜悦而营造的乌托邦中脱离出来。

    没错，她没有忘记，她也不应该忘记，哥哥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哥哥也喜欢着其他人。那种很美好的，很温暖的想法，顿时就变得不那么美好起来。

    哥哥，最后还是要做出选择的。虽然很失望，但是她还是意识到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