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邙山之巅(十五)
又是一个曦光明媚的清晨。 大河两岸平坦的沃土仿佛从沉睡的灰暗中鲜活了过来。东方的地平线闪现出大块亮丽的金黄色,明耀不可直视,上面的天空云蒸霞蔚,被染出一道娇艳的玫瑰色,瑰丽奇魄。 环顾四野,只见周围接近地面的天色都呈现出一种灰色,上边是深沉的紫色,而紫色逐渐向上过渡,在头顶化为清澈的蔚蓝。天空如同是一块上帝手中的调色板,所有的色彩如此自然地融和在一起,丝毫看不到界线的存在,形成一幅无比壮丽和谐的图画。 然而云层渐渐从远处升起,变得越来越浓密,旭日的金光似乎只短暂地闪耀了一瞬,便又一头钻进了云层后面。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一般,只剩下一种单调的灰白色。 微风轻轻吹过平静宽阔的水面,似乎带来一阵阵渗着水汽的寒意。淡淡的一层雾霭,如同轻薄的白纱一般在水面上飘逸。 雾色裹挟着湿气,漫卷过河桥,徜徉在河桥南岸营垒的上空。在如铜墙铁壁一般的营垒中各色旌旗随着微风轻舞飞扬。遍地大红色的旗帜中,一面赭黄色的军旗却是分外引人注目。 放眼与之相对不远的河桥南边的旷野上,另一座巨大的军营几乎将整个原野完全占据。这座军营齐整如矩,仿佛是两个神龙不见首尾的仙人幕天席地而设一张棋盘。 军营内一面面黑色的旌旗迎风飞舞,如同大片的乌云坠地一般覆盖在整个大地上,在灰白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沉重阴郁。 天色渐渐亮透,辽阔的原野上轻雾垂荡,格外宁静。猛然之间,只听军营之中角号凄厉悠长,响彻空寂的原野。随着号声响起,原本沉寂的军营突然喧闹起来,如同是一个沉睡的巨人被从睡梦中唤醒了一般。 时间未久,只见大队的军马从军营中一涌而出,如四下肆意奔流的潮水一般,漫溢在军营前空旷的原野上。很快整个旷野上就被衣甲旗号皆为黑色的大军占据。 然而就如同是四周存在一道无形的堤坝一般,四下翻卷奔腾的洪水渐渐变得规整起来,大地又像是变成了一个四方形的水池,正在渐渐被黑色的潮水注满。 不久之后,一个庞大的黑色的矩形军阵赫然出现在大河以南的土地上。整个军阵仿佛充塞整个天地之间,格外严整。肃杀之气,上冲云霄。 接着阵中大纛挥舞,战鼓如雷。宛如金瓶乍破,水银泄地。大阵倏然发动,无数军马如同是开闸后翻滚的潮水一般向河桥席卷过来。如同是一片黑色的海洋,正掀起汹涌的浪花,直向岸边孤立的礁石扑来。 当黑色的的海水卷涌到离河桥只数箭地的地方,突然阵中金声大作,全军猝然而止。经过短暂地一阵sao动和调整,涌动的黑色海洋再度变化为严整如矩一般的阵列。只有阵中一面面旌旗随风飘舞,如同是一道道翻卷的浪花。数不清的长槊笔直竖起,密集如林。 整个河桥以南的原野,如同是瞬间拔地而起长出了一片黑色的森林,茂盛而诡秘。一股黑云压城的惊天气势让河桥营垒中的守军倍感压抑,几乎透不过气来。 此刻河桥营垒内早已是甲士如林,严阵以待。一排排的全副武装的士卒在栅栏后面密阵而列,箭上弦,刀出鞘,正随时准备进行一场殊死战斗。 此时空中阴霾密布,天光暗淡,地上两军对峙,剑拔弩张。一时间整个大河南岸万类无声,一片肃杀,甚至飞鸟都不见一只。 海水一般黑色大军的阵中,一面高高飞扬的华丽主帅大纛下,宇文泰全身甲胄,面容冷峻,正勒马而立。 话说河阳幡在河桥南岸营垒中出现,早有西魏军的侦骑斥候打探的明白,经军情飞报主帅宇文泰得知。知是厍狄干率军赶到,宇文泰不由心中一沉。 厍狄干为高欢心腹大将,高欢出兵,每用其为前锋。此时厍狄干在河桥出现,说明高欢河东主力已经即将来到了。宇文泰本想对河桥再发动一次进攻,以震慑东魏军,然后再从容撤退,在邙山待敌决战。 但不想形势一变再变,厍狄干的到来不仅增强了东魏军在河桥以南营垒的实力,使西魏军哪怕发动一次象征性的攻势也未必能占到上风。更况且高欢的大军已经随时可能到达河桥,一旦东魏河东主力赶到,西魏军再想从容撤退就变得非常困难。 时不我待,因此尽快撤军就成为唯一的选择。但是即使是撤军,也不能使全军将士丧失信心和士气,因为下来还要和占据优势的敌军进行一场正面决战。因此今日宇文泰指挥西魏军全师而出,来到河桥敌营前盛师陈列,炫耀武力,震慑敌军。 西魏军阵容盛大,行列严整,果然对河桥的东魏守军形成巨大的心里压力。前几日西魏军猛攻河桥,一番血战下来,营垒几乎失守,若不是最后关头援军赶到,河桥已然易手。这让东魏军至今心有余悸 南岸东魏守军立即全力戒备,以应对西魏军可能再次发动的猛烈攻势,厍狄干、斛律金、刘丰等将领全身披挂,早立于阵前督战。北岸侯景得知西魏军动静,也急令大军集结备战,准备随时渡河增援。 西魏军阵势既成,只见中军大纛向上猛然高举,全军将士见了纷纷高举手中的兵器,齐声呐喊, “咴……” 十万虎狼之士一起高声而喝,声如巨雷凌空,声势极为惊人。当面营垒中的东魏军仿佛感到一阵狂风扑面而至,双耳轰鸣,当下已是人人色变。 大纛几番起落,西魏军呐喊声如春雷滚滚,连绵不绝,响彻大河两岸。东魏军似乎一时气夺,整个营垒鸦雀无声。不少东魏军士卒的手心不住冒汗,似乎怎么也抓不紧手中的兵器。 “妄动者斩!” “私下交耳者斩!” “面有惧色者斩!” …… 东魏军将领们声嘶力竭的喊声开始在营垒中此起彼伏的响起。严令传遍了营垒的每个角落,这对心中已经有些慌乱的东魏军士卒是个及时的清醒剂。东魏军迅速地稳定了下来。 西魏军不断呐喊邀战,东魏军却始终保持沉默,只是严守营垒,不为所动。 此刻太阳从云缝中露出几缕光线,照在如黑色森林一般的西魏军阵列上。阳光下将士们身上的盔甲和冰兵器的锋刃熠熠生辉,耀人双目。整个阵列仿佛被圣光笼罩,闪耀着令人敬畏的光芒,似乎更增添了几分威武庄严,气势更加惊人。 中军中宇文泰见东魏军始终没有出营应战,威慑敌军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下马鞭轻挥,传下将令。只见大纛左右舞动,西魏军鼓号齐鸣。 听见这个讯号,却见西魏军占据的回洛城寨门大开,已经暗自准备妥当的驻守回洛城的西魏军列队鱼贯而出,退向阵容浩大的西魏军主力,然后和西魏大军的阵列融合在一起。而整个过程中西魏军本阵却始终严整如初,仍然保持着对东魏军的强大压力,似乎随时都可呢个对东魏军营垒发起迅雷一击。 当最后一名西魏军撤出回洛城后,只见回洛城火势冲天而起。原来西魏军撤退前已经遍撒引火之物,一经点燃,大火便不可阻止地燃烧起来。 东魏军不防如此变化,一时都不禁目瞪口呆。厍狄干忙命士卒往营垒右侧的栅栏上浇水,以防火势蔓延过来。这时刘丰对厍狄干道, “西贼示强于外,又撤回洛之兵,恐是要退军了。若乘其后退之机率军杀出,邀其走路,必得大胜。” 厍狄干望着外面巍然如山般的西魏军军阵,沉吟片刻摇头道, “黑獭枭雄之属,退军岂能无备?但恐其退军乃是诱军之计,一旦我军开营追击,则其乘机袭取河桥。” 刘丰道, “其既已焚回洛,退军当是实情。今日若不乘势追击,恐时不再来也。” 厍狄干还是摇头道, “西贼军势不乱,士气犹盛,取之非易。若贸然出击,一旦河桥有失,则情势翻转,事无可补。吾等还是谨守河桥,待高王大军齐聚,再做计较。” 东魏军始终严守河桥未动。西魏军则在接纳了回洛城守军之后,开始缓缓后撤。 西魏军一路退回大营,却没有入营,而是继续向南撤退,营中留守部队和辎重等也随之汇入了大军。西魏军长长的队列如同一条长蛇一般,迤逦退入邙山。西魏军宏伟庞大的营寨随后一一被点燃。河桥以南,一时火光冲天。道道浓烟向上升腾,直接云霄,天色更加惨淡黯然。仿佛末日之世一般。 宇文泰率西魏军越过邙山,在洛阳北面的瀍曲与先期抵达的宗室王公和文官等会合。之后,西魏军在瀍水西岸扎下大营,然后整顿军马,准备和东魏军进行主力会战。 数日后,东魏河东主力大军赶至河桥。 在高慎据虎牢叛降西魏后,高欢立即判断宇文泰必然会抓住这次机会倾国而出。他除派斛律金等先行赴援以外,立即下令广征河东各州郡兵役民夫。在整补河东诸军完成后,高欢没有丝毫耽搁,即命以厍狄干为前锋,大举南下。 河东东魏军主力兵分两路,一路以东魏东雍州刺史潘乐为主将,集结平阳,然后沿汾河河谷东进,从垣曲由轵关陉进入河南。高欢则亲统晋阳大军取道涑水河谷南下,经太行陉直趋河南。 东魏河东两路大军和侯景河南军团主力先后在河阳会师。一时间,整个大河北岸士马若海,旌旗如云。东魏河东河南两大主力集结一处,共二十余万人,仿佛形成一个由红黄两色组成的海洋,覆盖在太行以南,大河以北的土地上,蔚为壮观。 当高欢的大纛出现河桥的时候,大河两岸二十多万东魏军欢声雷动,声震云宵。 侯景与厍狄干、斛律金、刘丰、步大汗萨等大将迎在桥头,面对高欢的齐齐行礼, “参见大王!” 高欢在马上还礼道, “请起!此番诸公撼御强敌,力保河桥,多有辛苦。” 众将齐声行礼称谢。只见侯景上前一步道, “宇文黑獭此番将举国之师来寇,先拔柏谷坞,再破回洛城,兵锋甚利。职下等皆披坚持锐,竭力抗御,几经血战,敌枕尸狼藉,终见阻于河桥,未得寸进。风闻大王大军将至,黑獭已然仓皇遁去。如今大王既至,如何战止,但唯命是从。” 高欢抚髯缓声道, “黑獭闻风而遁,此畏我军之强也。其虽倾国而出,实则色厉内荏,不足惧也。既其已内怯避战,正好乘势追击,大军凌压,迫其决战,则必当大获全胜,毕功于一役。” 高欢随后森然下令道, “命全军即刻渡河,于南岸扎营!” 随着高欢一声令下,东魏军旗号招展,全军开始经河桥渡河。只见一队队东魏军顺序踏上河桥,川流不息地通过河桥,到达南岸,然后再整队集结,建立起一个个营寨。远远望去,如同是一片汪洋无际的海水正通过一条狭长的运河,不断注入到另一个空旷的领域里。在河北的海水渐渐缩小的同时,河南的海水渐渐扩展膨胀……。 入夜之后,东魏军在河桥上燃起一支支火把,将桥面照得透亮。整个河桥仿佛化身为一条火龙,俯卧在平静的水面上。水面被火光照得一片火红,波光闪亮。大队东魏军彻夜不息地经过河桥,踏上河南的土地。过桥的东魏军将士在水面留下道道飞转的光影,如梦似幻。 历经二日二夜,二十余万东魏军悉数渡过河桥,到达河南结营。 在全军渡过大河之后,高欢略加休整,即指挥东魏军拔营,进逼邙山。 邙山为秦岭余脉,崤山支脉,横亘于洛阳和大河之间。邙山为东西走向,西起白马山,东至神尾山,凡三十三峰,连绵三百八十余里,平均海拔高度三百米。 邙山山势连绵起伏,沟壑纵横,为洛阳北面天然屏障。它北坡陡峭,南坡较缓,西部地势起伏较大,而在孟津这一段地势比较平缓,成为洛阳通往河桥的天然通道。 东魏军进抵邙山后,高欢命众将从各隘口分路进军,自己则率大军沿河桥通往洛阳的大路往邙山进发。 这时,东魏军的侦骑回来报告,各路东魏军只与西魏军的侦骑斥候发生零星的接战,整个邙山似乎都不见大队西魏军的踪迹。而当面大路更是畅通无阻,甚至连西魏军的侦骑都没见一个。 高欢疑道, “黑獭枭雄也,怎会如此轻易便让我军进据要地,须防其中有诈。” 高欢略一思忖,唤过手下做了一番安排。之后,东魏军鼓号大作,旌旗飞扬,全军浩浩荡荡杀入邙山。 高举河阳幡的东魏军如同一道黄色的洪流一般,汹涌地涌入狭窄的邙山隘口。只见沟壑纵横,群峰如簇,一条狭窄的山道在峰峦间起伏。满山树木森列,苍翠如云。
山路崎岖蜿蜒,东魏军如黄色的洪流一路滚滚而进,在苍翠欲滴的山峦中不断前行。长长的队伍不见首尾,仿佛一条长龙盘旋环绕在群峰之间。虽然龙首不时隐入林密壑深的谷底,而后续的一节节身段却在山间不间断的涌现。 在前锋大队东魏军顺利地进入邙山之后,大批的辎重车辆也出现在山路上,这些车辆大都由民夫驱使,两侧由少量的东魏军士卒护卫。这些车辆上盖蓬草,一路留下深深的车辙,显然是装载了重物。 当东魏军的辎重车队行驶到一处谷底,突然只听一声呼哨,从两侧的密林里猛然射出一阵箭雨。正在埋头赶车的东魏军民夫和士卒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的惨呼,车队顿时大乱。 箭雨过后,却见一道道人影从密林后冒出,呼啸着向车队冲来。这些人大没有披甲,皆着绿袍,隐身于树后时几乎和山林完全融合在一起,因此前面探路的东魏军侦骑竟然没有察觉。 只听呼啸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埋伏者从山林中涌出来,向东魏军的辎重车队猛扑过来。许多人一边飞奔,一边已经引燃了手中的火把。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袭击和焚烧东魏军的辎重车队。 车队前面的东魏军发觉情形有异,在领军督将的指挥下立即掉头赶来增援。而车队后部的东魏军也急忙加速上前,想要保护宝贵的粮草辎重。但长长的车队堵塞在狭窄的山道上,前后的援军竟无路可走,一时难以支援。 几个呼吸之间,那些袭击者已经冲到车队旁,残余的东魏军护卫根本无力抵抗,几乎瞬间便被砍瓜切菜一般斩杀一空。眼看袭击者就要扬手就要将火把投掷到粮车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清脆的梆子响,覆盖在粮车上的蓬草突然被掀开,露出隐藏在里面的大批东魏军甲士。还未等袭击者做出反应,车上的东魏军已经用一阵密集的箭雨还以颜色。袭击者们都没有披甲,顿时死伤惨重。而车上的东魏军已经纷纷跳下车来,迎面和袭击者战在一处。 这些隐藏的东魏军士卒皆是精锐,他们披重铠,手持长槊利刃,大刀阔斧地与袭击者们展开近战。袭击者只是利用突袭打了东魏军一个措手不及,遇上这些有备而来的生力军,顿时吃了不小的亏。 袭击者眼见中计,却毫不后退。只听有人高呼道, “和这些东虏拼了!” 袭击者们齐声呐喊,舍生忘死地与东魏军进行搏杀。然而他们毕竟人少,这时前后的东魏军也赶来增援。袭击者被紧紧包围起来,人数越战越少,最终全军覆没。 当最后一名袭击者被东魏军乱刃砍倒之后,东魏军高举手中的兵器,发出得意的欢呼,一时声震峰壑。 此时高欢闻听歼灭了偷袭者,也从后军赶来查看。高挑华丽的东魏军主帅大纛在翠绿的山谷间飘扬,大纛下高欢锦袍金甲,威仪非常,周围一众亲信都督将他紧紧护卫在核心。高欢立马扬鞭,望着几乎将整条山山谷覆盖的袭击者的尸体,不由冷笑道, “蕞尔蟊贼,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宇文黑獭,计止此乎?” 原来高欢见大路畅通,竟然没有丝毫西魏军的踪迹。高欢心知宇文泰并不那么好对付,他怀疑宇文泰如此轻易让自己进入邙山,怕是有什么诡计在前面等着自己。 高欢密令调集一批车辆,伪装成运送辎重粮草,其实在里面暗藏了大批精锐士卒。高欢让这些伪装车辆走在队伍的中间,引诱敌人前来偷袭,然后乘机加以消灭。敌军果然让上当了。 高欢用马鞭指着两侧的山林下令道, “命诸军遍搜林壑,勿使一人漏网!” 就在此时,突然轻微的一声闷响从他身侧的山林中传来。由于距离较远,这声响轻的常人几乎难以觉察。但高欢身边护卫的几个帐内亲信都督皆是武艺高强之人,又正在凝神戒备之中,马上听出这是弓弦声,立即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只见高欢左右元景安、綦连猛二人几乎同时举起了盾牌,急忙将高欢要害遮住,同时高呼一声, “大王小心!” 只听铿然一声,一支箭已经射到綦连猛手中的盾牌上,綦连猛手掌盾牌,只纹丝不动。 “敌袭!敌袭!……” 众护卫惊怒地不住高喝。大群护卫士卒一拥而上,瞬时已用盾牌将高欢遮挡得四面水泼不进。帐内都督皮景和、尉兴敬等即刻张弓搭箭狠狠地顺着来箭方向射去。 却见高欢左侧的山林中,闪出数十条身影,正疾速向高欢所在冲来。这些人手中武器各是不同,其中更有数人,在不断飞奔中连连发箭,几乎每箭必有一名护卫在高欢身边的东魏军士卒中的,应弦惨叫倒下。 皮景和等人皆是箭无虚发的顶尖高手,一阵利箭射来,袭击者中立即已有数人仆倒在地。但这些袭击者毫无阻滞,只是如狂飙一般直扑过来。 火光电石之间,袭击者和高欢亲信都督已经对射数轮,高欢这片每有一人倒下,便有一人即刻补上,始终将高欢遮挡得严严实实。 而袭击者一路不断有人中箭,而剩余的人却无惧生死一般继续直冲过来。高欢的亲信都督们有意识地选择了袭击者中威胁最大的弓箭手作为首要目标。只见皮景和挽弓如月,如老虎盯住猎物一样稳稳地盯住最后一名敌人的弓箭手。这名弓箭手也是经验老道的高手,他在飞奔中不断开弓,几乎没有停顿。最后皮景和终于抓住他在开弓发箭稳住身形那极短暂的瞬间一箭射去,只见那人奔跑中猛然咽喉中箭,巨大的冲击力立刻使他向后翻倒,鲜血狂飙而出。 当所有的弓箭手被射倒后,残余的袭击者也已经冲到了近旁,和护卫高欢的东魏军士卒拼杀在了一起。只见为首一人,生的豹头虎目,须发蓬生。他左手持盾,右手一柄大斧,手起斧落便已经一名东魏军劈做两段,坠下马来。此人手中大斧挥舞如轮,面前血rou横飞,几乎一斧杀一人,似竟无人可挡,一步步向高欢所在逼来。只听他声如霹雳般怒吼道, “韩木兰在此,贺六浑受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