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丞相府里戏丞相
丞相府灯火通明。 齐相粟荣穿着件月白单衣,手中拿着紫竹骨折扇,一贯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时木无表情,于是他作为丞相的官威,终于显露出来了。 “快点滚出来,知不知道我的名声都被你毁掉了?” “你是个男人,在乎什么名声?我都不介意被人说成是先侍齐王,而后夜奔齐相的祸水妖姬,你一个男人,叽歪什么?”房内传来女子淡漠的回应。 粟荣阴沉着脸,“在我派人冲进去把你弄出来之前,你最好尽快滚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女子挽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身上穿着粟荣的单衣,披着粟荣的外氅。 粟荣额上青筋突突的跳,“你……你……” 女子在自己身上随意看了看,“哦,没衣服穿了,借了你的,想必你不介意吧?” “——立刻,马上给我滚!!”齐相双手颤抖,面容铁青。等我查出来是谁把这女人放进来的,我要把他的皮剥了! 旁边的大管家瞥见自家主子的脸色,畏畏缩缩的将自己藏到角落里。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主子多年不近女色,坊间多有传闻。什么喜好男风,无能不举,各种难听的话都有,听得管家也跟着心塞,担忧起自己主子的性取向来。 看来看去,主子只跟齐王最亲近,时不时还在齐王宫留宿。齐王是个什么人?那是个举世无双的大色胚,主子居然寄情于他???真是曰了狗了! 好容易,前两天有个姑娘来敲门,主子破天荒的让人开了,两个人说说笑笑,管家的眼中都能看到粉红色泡泡满天飞了。 然后今天半夜,姑娘又来敲门。管家已经熟门熟路了呀,自然让她进来了。谁知道就因此触怒了自家主子。 粟荣平日里脾气极好,很少发怒。所以偶然一发怒,阖府上下,天崩地裂,人人自危。 唯独那姑娘,漫不经心擦着头发,“你做的蠢事还没跟我交代,你还有脸让我滚。” “我?蠢事?” 姑娘眼睛扫了扫,忽然一笑,“你现在这么生气,无非是怕顾然诺知道了,到时候说你为人不正派,不答应嫁给你,对么?” 粟荣瞪了她一眼,并未说出反驳的话。从他心底有了小丫头开始,任何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刚才的狂躁暴怒,大概也都是因为这个理由。 “那你好好巴结巴结我,我有十成的把握,能撮合成你们两人。”什么难事,不就是一道赐婚的圣旨么? 把握自然是十成的,只是做不做,倒要另说了。 把顾然诺嫁给粟荣,岂不是将粟荣送到那蛇鼠一窝里面去?粟荣是姬元修心中的近臣,私心里自然不愿他跟顾家有什么牵连。 “你认识诺诺?”齐相面色已有些和缓了。 “岂止认识。”朕还认识她哥,她爹,她弟弟呢,什么大事。 “诺诺她……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少女横了他一眼,态度很是倨傲,“这些琐事,等会儿再议,我饿了,给我备酒席。” 酒席就设在粟荣书房外的长廊上。 月色很好,倒影投入酒杯之中,光芒潋滟。满园的紫藤,木兰开放,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花香叶香,生气勃勃。 少女依然穿着男人的衣服,正垂着眼睛斟酒。她一只手素白,与雨后天青色的酒壶相映衬,晶莹若雪。 静夜安稳,月斜中天,满园嘶嘶的虫鸣,勃勃绿色在夜幕中显出浓黑来。 少女头发已干,垂在身前,她皮肤本就白,唇瓣粉嫩若桃花,因为身上的男人衣服,此时清冷的美丽之外,更夹杂了一种睥睨众生的英气。 “你今夜去哪儿了?”粟荣端坐在她对面,身影挺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世家公子的矜贵之气。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少女斜睨他一眼,转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我去见郑铁了。” 粟荣不动声色,“见到了?” “见到了。”只不过,过程有些出乎意料,虽不是为了见他而去的,却见到了他。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有趣。 “你胆子很大。” “你胆子更大。” “夜色深了,你该回王宫了。”男人神情淡淡的,把她手中的酒壶夺了回来。 少女托腮看着他,眼眸中有细碎的冷锐光芒闪烁,“你知道多久了?” “什么?”
“郑铁有不臣之心,与其它藩国勾结,意图行不臣之事,你知道多久了。” 男人神色不变,揉着眉心,“倒也有些日子了。” “为何不上报朝廷?” “说到底,这些只是猜测而已,并无真凭实据。” “莫非,是因为齐王也在局中,所以你才不敢乱动?” 粟荣依旧是那样坐姿,周身却有种冰冷的杀气释放出来,眉眼俱是冰寒:“齐王虽蠢,但对皇帝却是一片忠心,这一点不容亵渎。” “哼,你也知道他蠢,你倒是维护他。” “齐王若是有不臣之心,早就把你杀了,还会容许你在我这里放肆?”男人眼眸锋利。 少女看着他,浅浅笑起来,语气狂傲,“自然,我从未看错过人。” 无论是齐王,还是粟荣。 齐王姬元绍,是他的幼弟。他虽觉得姬小二又蠢又呆,老娘又对他宠得无可理喻,但却从未觉得他会谋反。 无甚特别原因,大概是……兄弟连心? 至于粟荣。皇帝骄傲的想,那是他特意选来辅佐姬小二的臣子,暗中考察许久,打磨许久,自然是根正苗红向着中央的,岂会被其它的歪风刮偏了方向? 陛下又怎能知道,粟荣的忠心的确经得起检验,只不过,忠心的对象不是他,而是齐王姬元绍。 “但是,这件事情依然与你脱不了干系。”少女冷眼望着他。 “天要下雨,我能如何?”粟荣自斟自饮,已恢复翩翩郎君的悠然模样。 “我是陛下暗使,既来了齐地,你本该将这一切全盘托出。可现在,若不是我自己察觉,你大概还是会不发一言吧。” 皇帝到底对粟荣有些不满。像他这样的聪明人,郑铁在他眼皮子底下纵然想做些什么,他也绝不至于丝毫无觉。 “说什么?说有人要谋反?证据呢?要找证据,自然就会惊动背后的人,惊动之后呢?再想全身而退,可比登天还难。这样想来,静观其变,未雨绸缪,黄雀在后,又有何不好?” 少女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道:“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