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当时的月亮 五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发生得莫名其妙，让人措手不及。 比如此刻身处紫色光球中的小多。 从在神殿中触碰到那座古怪的持剑怒目的女神像开始，小多一直在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几乎什么都没做，但是却被耍得团团乱转。 一切都仿佛安排好了似的，命运悄然伸手，轻轻地抚摸了小多一下。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被困在光球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尊神像带到雷鹰山顶之上。 包裹着他的那团紫色光球，散发出的封印力十分奇特。 紫色的封印力闪光。 天印有六大系封印力，光系封印力为金色，暗系为黑，地系为黄，水系为白，火系为赤，风系为青。 而这道紫色封印力光芒，明显不属于这六系之中的任何一系。 这种紫色的封印力，小多只见过两个人用过。 雷燋和紫黑白。 雷燋说过，他的封印力是雷属性封印力。 这一路来，小多见过很多封印师，却只有这两人的封印力最为奇特，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问过叶临，知道封印力应该只有六系，雷燋所说的雷系封印力，向来是被归为水系或者光系的高阶变种。 “其实，整个天印，也许就雷燋和紫黑白两个人的封印力呈现紫色吧？硬要说的话，归为特异系也许更合适呢。” “其他人的封印力都不是紫色的吗？还有特异系是什么？” “哎呀，小哥，你要知道，所有人的封印力都脱不出六系范围。六系封印力所呈现的颜色就是那样，已经被验证了无数年了。至于特异系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有空你问问张大哥呢？” 天印万物，都含有封印力，可以说封印力就是天印世界的一切根基。 万物都是由封印力组成的。 光暗相生，水火交融，地风共鸣，然后衍生万物。 传说中，天印之主造世，有六女神相助，用这六系封印力创造出了天印的世界。 而现在，包裹着小多的紫色封印力，狂暴异常，完全不同于水系的柔和治愈或者光系的宁静大气，他明白，这确确实实是独立于六系外的第七种封印力。 成过，天印的六种封印力来源可能是天上的月亮。 天印一年分十二月，十月的夜晚，夜空中一片漆黑，只有惨淡的星光，没有月亮存在。 小多心中飞速思考着，将所有的信息汇聚在一起。 六系封印力、交替出现的六轮明月、六女神创世的传说、雷燋和紫黑白…… 以及这个造化天地的夜空中，那轮紫色的明月。 小多瞬间明白了很多事，他觉得成小吉的猜测是对的。 雷系封印力确实存在，证据就是雷燋和紫黑白。 六系封印力的说法也没错，因为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都没有这种特殊的封印力。 那么，兴许就是因为紫月的消失？ 也许在紫月消失之前的天印，雷系封印师的数量还是很多的，跟其他六系封印师的数量相当。 但是在紫月消失之后，新出生的人类就再也没有属于雷系封印力的了。 而雷燋和紫黑白，也许是特例，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是紫雷国内的人才有的特例？ 这些小多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这个造化天地内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多手脚皆不能动，想要张嘴说话，发现也无法做到，只能微微斜眼，看向一边的厉泠。 厉泠和他情况一样，满脸霜色，看上去极为古怪。 她保持着怀抱馒头的姿势，眼神下垂，似乎是在看着脚下。 她在看哪里？ 小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脚下的雷鹰山。 紫色光球漂浮在雷鹰山顶上方，下方是被紫色的月光照亮的一片雪地。 雪地之中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小多心头一震，他终于明白为何厉泠脸上会流露出那种古怪的神色，原来她看到了山顶上的那个人。 这造化天地内还有其他人存在？ 那道人影独立风雪中，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小多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那是个魁梧的大汉。 他立在那里，风雪不侵，如同一块顽石，矗立了无数年一般。 他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雪落无声，却没有一片能够落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他微微抬头，似乎是在看着天上的那轮紫月。 他的目光太亮了，虽然看不清面容，小多还是能够看到他那双亮如明星的眸子，以及那对眸子里风暴雷鸣的异象。 “天印者？” 这种眼睛小多见过，他知道，这是天印者才具有的奇特眼睛。 那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天上，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紫色光球的存在，一直看着天上那轮紫月。 他看不到我们？ 小多觉得很神奇，不过他无法开口出声，也不能大声去问问下面山顶上的那人究竟是谁。 那人抬头看了很久，眼中的雷电异象越发狂暴，即使隔得这么远，小多也能感觉到一丝恐怖的杀意。 不过那道杀意好像不是对着他的，而是…… 对着天上的那轮紫月！ 这是个很荒唐的想法，小多随即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眼看那人再次低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话语声悉悉索索，被漫天的风雪掩盖住了，传到小多耳中的只能是断断续续的杂音。 那人似乎是在犹豫，一直在自说自话，偶尔还会大声呼喝两句脏话，这些脏话小多倒是听清了。 “……滚你娘的……” “……cao……” 随着时间的流逝，脏话声也渐渐不闻，那人再次抬起头来。 紫色光球中的那尊神像此刻再次亮起光芒。 小多正专注地看着下面那人的一举一动，被神像的光芒吓了一跳。 这尊女神像，又要干什么？ 女神像静默地浮在空中，小多看着那尊女神像，抱拳在胸的姿势，微微抬起的额头，如同在向着天空那轮紫月祈祷一般。 小多发现这尊石像的眼角处似乎有莹光闪动。 “什么鬼，石像会哭？” 那晶莹的光芒是一滴眼泪。 小多的目光看向厉泠，发现她也满脸惊奇，应该也发觉了女神像眼角的那滴泪珠。 “好吧，没看错，确实是在哭……” 石像会哭，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那滴眼泪滑落，向着下方山顶落去。 眼泪不偏不倚地掉落在山顶那人的脸上，却神奇地穿过了那人的额头，滴落在雪地之上。 也不知道是这滴眼泪还是那个人，哪个才是虚影。 就在此时，那人忽然动了。 他先前如同一颗万年不动的磐石，默默矗立在那里。 此刻他全身泛起惊人的紫色光芒，魁梧的身躯微微舒张，一飞冲天！ 如同一颗紫色流星，向着夜幕中的那轮紫月冲击而去！ 紫色光球缓缓落下，待得降落在山顶之后，小多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虽然还被困在光球之中，但是他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女神像落在山顶，保持着那个抱拳祈祷的姿势，仿佛是在无言地看着那道冲向月亮的紫色身影。 小多和厉泠抬头看去，那道紫色的流星燃烧着无穷的光芒，整个世界一片紫色苍茫，如同末日来临一般，云层乱卷，天地都在微微震动。 他们两人身处紫色光球之内，感受还不深，成小吉可是苦不堪言。 先前那道紫色流星忽然从山顶冲起，继而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狂暴的封印力乱流之中，仿佛天地间的封印力都在震怒，发狂一般地暴走起来。 冷狗拼命地扑闪着火翼，向着小多那边飞去。 随着那道流星的离去，一直阻挡着它的封印力波动也随之消失，更确切地说，那些封印力波动应该是向着夜空而去了。 那道消失在天边的紫色流星，在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那是紫色的封印力爆发。 此刻流星中的那道身影，如同神明一般，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小多看着天上，如同在看着两轮明月交相辉映一般。 原本的紫月和那人散发出的万丈神光，在地上看来，就如同同时有两轮明月，在夜空中绽放。 冷狗穿过无数封印力乱流，艰难地来到紫色光球前方。 “咦，你们怎么来的？” 女神像上神光再现，将成小吉和冷狗也纳入其中。 “天哪，吓死我了。” 成小吉惊呼一声，坐到在地。 “这个光球里面居然这么安稳……你不知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冷狗进入光球之后，背后的炎翼消失，重新变回了那只黑色巨虫的样子，懒洋洋地躺在小多身旁，似乎有些累了。 “一会再说这些。” 小多的目光完全被夜空中的两道光芒所吸引，一眼也舍不得离开。 两轮紫色的月亮，在空中越靠越近。 造化天地之中，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荒原上狂风乱作，大地剧烈震动，无数的沟壑断面出现在大地上，如同被一把巨刃切割得支离破碎一般，惨不忍睹。 那条大江中翻腾着无数的巨浪，阴风怒嚎，凄厉异常。 天空中满是可怕的闪电雷鸣，以那两轮明月为中心，一刻不停的霹雳声响彻天地！ 只有雷鹰山顶还算平静，被那尊女神像散发的光芒笼罩，似乎与外界隔绝开来一般。 小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两轮紫色明月终于要接触在一起了！ 想象中的巨响没有传来，天地在此刻忽然寂静无声。 小多三人眼前一阵恍惚，什么都听不见的静默感觉让人非常难受。 大地碎裂，巨浪滔天，电闪雷鸣，都在两轮明月相遇后，化作无声的默片，虽然依旧惨烈，却已经发不出一丝声响。 一点白炽光在两轮明月交汇处亮起，继而天地间一片紫光闪耀，亮得让人无法睁眼。 这阵灿烈的紫色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小多只觉得闭着眼也能看见面前都是一片紫海。 紫色的海洋，紫色的光芒，满眼皆是紫色。 最浓烈的紫色。 静默与紫海最终散去，天地间恢复正常。 只是一片漆黑。 天空中再也没有月亮的影子，星光也消失不见。 天地一片漆黑，安静的可怕。 只有山顶上的那尊女神像，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紫月消失了。 成道：“这也许，就是当年真实发生的一切。” “紫月是被人毁掉的。” “当时的月亮，就是这么被那个人毁掉的……” 小多心中全是震撼之情，依旧看着夜空之中，虽然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不，不是什么都没有。 一点极为微弱的紫色光芒，在夜空深处闪耀着。 女神像忽然动了，带着三人向着空中飞去。 小多已经看到了那个紫色的闪光，心中正在猜测着那是什么。 是那个人还活着？ 还是月亮被毁掉后留下的碎片？ 没过多久，他知道了答案。 那是一片紫色的玉石一样的小碎片。 女神像带着三人飞到这片紫玉旁边。 紫色玉片停留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小多脑海中响起。 “这是紫月的核心。” 那女子声音忽然而至，空灵得不似活人，吓了小多一跳。 “谁，谁在说话？” 厉泠和成小吉有些古怪地看着小多，满眼不解：“没人说话啊。” 小多微微张嘴，愣在那里，他确实听见了一个女子在说话。 就在他张嘴的刹那，那枚紫色玉片一闪，飞入了他的喉中。 “呃？噶……” 小多淬不及防，将它一口吞下。 厉泠惊道：“怎么样，你没事吗？” 小多摇摇头，有些迷茫，有些无措。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刚刚可能把月亮吃掉了……” 厉泠和成小吉一愣，齐声道：“你说什么？” 女神像上紫光再闪，包裹着他们三人的光球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中。 造化天地内，就此陷入一片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