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 预定调和
同一天早一些时候，即格林威治时间12月15日上午11点整，英国，朴茨茅斯港。 联合王国终身爵士乔纳森(Jonathen)·乔布斯(Jobs)上将想要平静度日。 各种意义上，这个壮年绅士并非什么指挥舰队的人才——直到深海栖舰之乱开始前，他还都是在造舰局供职，而且还亲手否决了一个旧式箱形舰桥的狮心王级战舰案呢。 结果就因为此事被大批心怀不满的传统派抵制，甚至搬出他与维克斯公司大股东乔布斯子爵的叔侄关系出来弹劾他——开玩囍啊，乔布斯子爵是北欧桑迪特家族在英国的姻亲，桑迪特家族顺位继承人约翰娜小姐——也就是现在的乔布斯夫人，换言之就是乔纳森·乔布斯的母亲——的大伯哥，跟他扯上关系对于船王家族的成员来说根本就不可避免好吧！ 毕竟性情比较宽厚不愿意争这些，乔布斯爵士于是离开监督岗，到前线去做一点微小的贡献。谁知刚进入前线就遇上了深海栖舰之乱。整个皇家海军的前线指挥机关损失惨重，光是收拢败兵、重建原有的海军指挥系统就用光了剩余的几乎全部人力，哪还有人能分心来当舰娘提督。 只剩下一个跟船王家族沾亲带故的乔纳森了，合着颠倒来去，这个联合王国海军的未来还是交给了桑迪特家族，不过这也不丢人。话虽这么说，乔纳森并不自认为具有指挥一支海上特种兵的能力……尤其是作为一个年近不惑的老处男去率领一群精神年龄普遍不到30岁的年轻女兵了。 好在这次的任务看起来并没那么严重。当然，仅仅是看起来。 “去基尔港给德国的威悉河（塞德里茨改航空巡洋舰）及其航空护卫部队传授航母混成舰队的人生经验，至少包括1航母和1战斗舰组成的12舰航母特混舰队。注意：体现出我军的强大，但万勿使双方、无论舰娘还是水兵结下仇怨。”乔纳森·乔布斯这周第3059次读着这封命令书，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作为军官，乔纳森·乔布斯当然很理解这个命令的必要性。 欧洲大陆的情势，一贯是法德矛盾为主，西葡意三国视情况加入一方。但是，随着2001年俄国在第四次俄芬战争中获胜再次夺得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北部出海口、2004年吞并爱沙尼亚、2008年入侵乌克兰（虽然在斯拉夫各国合力抵抗、欧美中及时介入干涉下最终停火，双方的边境线依然维持在苏梅-波尔塔瓦-第聂伯河一线）的脚步一步步逼近，法西“西欧联盟”与德意奥“中欧联盟”之间的关系已经渐趋缓和。虽然如此，毕竟旧有的矛盾还在，想缓和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消除积怨的。 而英国呢，时而超然于两大阵营之上，时而加入西欧联盟，时而同时与两大阵营对立，从来没给德奥帮过腔。 如果英国还是20世纪前半叶那个虽然有点掉色的“日不落帝国”还好，现在……在1924、1936、1972、1999年四次全球经济危机之后，英国已经从20世纪初的世界第一经济实体沦落成了欧洲第五经济实体——如果算上俄国的话。即使作为海洋国家陆军的数目可以缩小一些，英国的军事在数量上也完全镇不住法德的场子，实际上在陆上作战的质量上也镇不住。这样一来，跟德国的关系，一下子就成了一个颇为尴尬的话题。 当然啦，作为阿道夫·普拉特的族弟——萨莉·布拉德娜的远房叔叔，乔纳森·乔布斯倒不担心布拉德娜技术中校搞事情，更不会担心一贯以来严谨持重的约亚希姆·约安尼斯如何。但是，基社盟这边会不会有人不满就难说喽…… 何况，这还是舰娘之间的交流。地球的英德关系……当年20世纪前半叶的英德可不像这边这么和缓啊，大部分参与过战争的英舰不要说对德系舰娘，对这边的德国都是警惕万分——何况那边的德系舰娘曾经拥护某个政权的背景，让乔纳森·乔布斯自己都不敢发自真心地说信任呢。 所以，队伍也就只好尽可能挑跟德国没有太多交锋的。好在大型舰建造系统出现之后，姑且也多了一些选项。 “竞技神，一队由你担任旗舰；前卫，二队由你来担任旗舰。在我们出发之前，海相会来本港进行阅兵。” “了解。”身穿巧妙地避免了妨碍行动的红色晚礼服、右手却挽着一把威尔士长弓的黑发少女微微欠身。 “我……我会不辱使命的！”白金色长发身形瘦削、身穿十分正式的藏青色海军制服……但是手肘的部分可以隐约看到有些褪色后重新补色痕迹的少女立即立正敬礼。 战斗舰前卫一直被一种难以释怀的自卑感所缠绕。 虽说是作为战斗舰而生，但在自己诞生的时代，战斗舰已经不再称为战争的主力——何况，如果不算上舰种不明不白（就算再扯也只能扯成战斗巡洋舰，也算不上战斗舰）的斯大林格勒，自己就是整个世界最后完工的战斗舰，然而…… 不要说跟衣阿华级战舰比，自己甚至跟前型的英王乔治五世级比都会感到自卑。没有侦察机、航速一样不出众、防护一样是保守的垂直型、主炮就算再怎么魔改也改不了是30年前老炮的事实。 唯一值得夸耀的也就只剩下了雷达、火控和防空这些东西——这些要是乔治五世级想改的话随时都可以改，根本不需要自己。而这样弱小的自己，竟然花费了乔治五世级两倍以上的造价——不同于虽然弱小但为联合王国省下了大笔开支、无论在战时的民心还是实际的作战中都物超所值的前辈们，自己可以说是用一句劳民伤财都不足以形容的败家产物……毕竟，根本就是在战后才完成的。 超弩级皇家游艇，记得自己被解体之前有人这么评价自己。 这样的自己能够在舰队中发挥怎样的作用……不，在此之前，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够在舰队中发挥作用吗？前卫时时忍不住这样怀疑。 汽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看来是首相到了……？ 好像哪里有问题，舰娘和守卫的士兵都sao动了起来：首相的专车会有身穿皇家禁卫队制服的士兵开车在前开道吗？ 被簇拥在中央的汽车停下，推门走出来的确实是首相……但推开的却是驾驶座的门，中年伯爵推开门后向后退了两步，向着后排的车门深深鞠躬。这个动作顿时引起了舰娘和士兵的更大sao动。 “安静！”乔纳森·乔布斯低声呵斥着手下的军士，但自己也禁不住后背开始流汗：从以上的迹象来看，车里究竟有谁已经很明确了。 没等话音落地，在最近两年皱纹大增却一如既往表情毫无紧张感的菲利普·蒙巴顿公爵从车门一边走了出来，然后不紧不慢绕了一圈，往另一侧的车门走去。目睹此景包括乔布斯爵士在内，所有人全都深鞠躬了。 也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被菲利普亲王搀扶着走下车的女性，一头银发、精神矍铄，虽然没有携带权杖和宝冠，但缓和坚定的步履之间依然充满了现任君主国元首兼具威严与平和的气场，正是蒙主洪恩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及其他领土和属地女王、英联邦元首、国教（圣公会）的捍卫者，伊丽莎白II·亚历山德拉·玛丽·温莎陛下了。 “……！” 包括前卫在内，全部舰娘都呼吸一紧。虽然自己作为“军舰”的记忆一直都没有太深的印象，自己依然记得自己的第一次出航正是在自己竣工不到一年的时候，尚未继位、也只是订婚的伊丽莎白·蒙巴顿-温莎公主曾经随同她那位领导英国取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父上，搭乘自己前往南非，成为其周旋一生的国际之旅的第一步。 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女，如今已经垂垂老矣，但即使如此，跨越了无数的平行时空，这位公主殿下依然这般光彩夺目。而自己，作为伊丽莎白踏向国际的第一步，至少也算得生涯之中为数不多值得自豪的—— “——所以，各位是否已经意识到了呢？这次出访德国，为何要对你们的表现要求如此之高？” *注：前卫在1947年2月1日—4月22日作为英王乔治六世的御召舰，搭载包括后来的伊丽莎白二世在内的皇室成员前往南非进行维系英联邦的访问。伊丽莎白二世于同年11月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