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记住
苏剪瞳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不过她很快纠正说:不好意思,请叫我郎太太。 郎暮言都死了,我还是叫你苏小姐吧? 苏剪瞳最听不得就是这个,最听不得有人这样不客气的提到郎暮言,刚才她还勉强保持着礼貌的笑意,这会儿恼了,我生是郎家的人,死是郎家的鬼。暮言……暮言不在了,我也是他的太太! 哟,我这不也没说什么嘛,怎么就这么动气了,我赔罪,赔罪,喝一杯! 对不起,我只和朋友喝酒!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一句话讲那个男人阻得死死的。对于这样的男人,她根本就不想留什么面子。 那个男人看上苏剪瞳已经好久了,因为她是郎暮言的人才没敢动手,现在郎暮言已经死了,他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说道:我忘了,你还是郎家的人,郎暮言才死呢,你就和他的二哥勾搭上了!既然勾搭谁不是勾搭,多我一个也不多吧? 你……苏剪瞳站起来愤怒地摔了他一个耳光,无耻之徒!就算是全天下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那个男人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郎暮言已经死了,你还能怎样?啊?你反抗我试试! 果然是苟且到一起了啊!那个男人恼羞成怒,跑过来打郎临溪。一时之间砰砰作响,郎临溪也顾不得脏了,将那个男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正赶上方语哲来,见到郎临溪被欺负,也上前去将那个男人恨揍了一顿! 只有他可以欺负郎临溪,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郎临溪抱住瑟瑟发抖的苏剪瞳,温和地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苏剪瞳只是咬着唇不说话,方语哲开车,郎临溪一直在安抚她。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就一直怔怔的掉眼泪。 郎临溪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她送到郎天白手上,简单说了事情原委,才离去。 你就要一直这样照顾她吗?方语哲冷冷地问郎临溪。 我是她哥哥,当然要照顾她!老三不在了,我更有义务照顾她! 别照顾到不该的地方去了! 郎临溪暴怒,靠,你瞎说什么呢!我和瞳瞳清清白白,从来都是!滚下去! 这是我的车。方语哲忽然之间心情颇好,悠悠地看着郎临溪。 郎临溪暴躁地推开车门,迈着长腿下车,他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圈子里出名的温和,可是在方语哲面前,就是要忍不住发脾气。 他大步走着,方语哲开着车慢慢地跟着他,缓缓地在冬日的寒风里一点点朝前走去。 次日,苏剪瞳订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先去苏桥街,然后去美国,再到德国,再去维也纳……曾经说过的地方,她想去走走看看。从那些地方讲明信片寄回郎家大宅,郎暮言一定会知道的……一定会的…… 然后,她要去海边,找到她最终的归属。 写了太多的信,每封信里都是她饱含的真情,她的思念和不舍……她相信他一定会知道。 然后见了朋友,淡淡地聊了几句。 大家都只是以为她渐渐恢复了,都没有想那么多。 在苏桥街的时候,她买了不少东西,都是曾经郎暮言买给她吃过的。不过现在她根本吃不下,只是买着拿到手上,物是人非,睹物思人,这样的伤痛一度让她疼得无法呼吸。 她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看见是方想。方想怎么会回来呢? 她不知道,自从傅开和郎暮言完全没有音讯后,权利阶层迫切地需要有人来接替位置,居中调和各方面的关系,尤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更加需要人来稳定局面。在所有人当中筛选了一遍,发现只有方想合适,他大事临头不形于色,这一段时间在齐家做出的成绩也让人刮目相看。方想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个人选。 不过苏剪瞳也不是很想知道这些了。她没有心思管外面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瞳瞳,你看上去很不好。方想有点担忧地看着她。她瘦得几乎脱了形,气色也十分不好。 随便走了走,苏剪瞳始终没什么话,对于方想说的话,她也常常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方想看得心疼不已,鞍前马后照顾着她。一会儿帮她买热饮,一会儿帮她拿吃的。方想别说现在的身份早就与众不同,高高在上,就算是以前,也是齐家和方家捧在手心里的少爷。在苏剪瞳面前却是习惯性地伏低做小,生怕她有一点点不开心。 苏剪瞳很感念他的好,但是这世界上,她想要对她好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这一些,她接受不了,也接受不起……更不想接受…… 但是苏剪瞳的冷淡并没有影响方想的热情,他连续几日都来王家看苏剪瞳。 哪怕苏剪瞳什么也都不跟他说,只是默默地坐着,他也殷切地来,看着她,到了晚上再默默地离去。 以他现在的尊贵之躯这样子来往,在外人眼里,苏剪瞳真的有点不知好歹了。 郎天白摇着头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劝苏剪瞳赶紧走出来,接受方想。一方面郎暮言真的是郎天白很看中的人,将苏剪瞳交给郎暮言,郎天白从来没有二话,但是另一方面,郎暮言现在不在了。 他真的希望瞳瞳能过得好一点,而不是一辈子受往事的折磨。这是一个做父亲的男人的私心,体谅女儿珍惜女儿的一颗拳拳父爱之心。 方想极有毅力,也有耐心。他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但是他想慢慢让时间来弥补她的伤痛,她终有一天会走出来阴影来。没有关系,他可以等待,直到最后,成为她身边的那个良人。 这些天,王朝元和王孟也相继地回来过,却始终没有等待到苏剪瞳的真正好转。 郎天白要忙着成韵馆的事情,又要帮忙郎家的事,家里缺少人照顾,安然以前的小提琴老师容雅搬了过来,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这个家里的一切。 容雅是郎天白早年的学生,和郎天白差着一些年纪,但是她倾慕郎天白多少年了,一直未嫁也没有谈恋爱。这份心照不宣的感情,都放在苏剪瞳和郎怀瑜身上了。 她亲自熬了小米粥端到苏剪瞳身边,瞳瞳,趁热吃点吧。 苏剪瞳抱歉地摇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容雅一笑就露出的两颗虎牙,道:对不起,我真的吃不下。 怎么能天天都不吃东西呢?一边又要忙工作上的事情,一边又什么都不肯吃,身体会饿跨的。容雅好心的劝道。 苏剪瞳勉强吃了两勺,真的是吞不下去,眼泪又是哗然而来。 容雅不敢再逼她,只好将碗端开。心里却始终是忧心的,可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小声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安排人去做,总是这个样子哪里能行呢?不为了你自己,你也为了你爸爸想想。你这样折磨自己,你爸爸每天也吃不好睡不好的。 对不起。苏剪瞳低垂着头。她也不想这个样子,但是如果感情是能由自己控制的,她也不会这样痛苦了,有时候稍微放纵一下,内心里的思绪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算了,瞳瞳也是心里不舒服,先就这样吧。一会儿想到要吃什么了,再去做。现在先让她坐会儿吧。郎天白道。 容雅望了一眼郎天白清俊的眉眼,他最近担着心,也瘦得厉害。 苏剪瞳想了想说:爸爸,容老师,最近郎氏集团的工作上了正轨,我想出门去旅游一圈。 她强忍住泪水,不敢再多说什么。 也好。出去散散心对你现阶段比较有好处,出去走走也好。郎天白点头赞同。 那我就回房收拾东西了啊。苏剪瞳对他说,转身回了房间。 苏剪瞳想出门旅游的事情提出来,郎天白其实是不放心的,所以方想接着说要跟着一起去的时候,郎天白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郎暮言真的不在了,苏剪瞳以后还有自己的生活,郎天白也不想看到她永远都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方想有这样的打算和决心,郎天白不想多加阻拦。 瞳瞳该值得有个幸福的人生,不管是谁,只要能给她幸福,当父亲的都不能过多干涉。 出发前一天,苏剪瞳破天荒地下厨给大家做了一餐丰富的晚餐,红酒排骨、干贝杭椒牛柳、黑椒小牛排,中式西式的都有。甜品是芒果布丁。看着大家都吃得欢快,苏剪瞳也浅浅地动了几下筷子。 这些都是郎暮言喜欢的菜式,而芒果布丁是郎天白的最爱,郎暮言也很喜欢。她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再为他们做不了什么了,以后就随缘吧……
晚间收拾完东西,次日就要离开了,苏剪瞳看着郎天白和郎怀瑜,真的很想将他们的样子刻在脑子里,这样以后永远、下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她有片刻的失神。忽然,外面来了一群人。苏剪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拉开窗户紧张地朝外看去,生怕家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一颗心砰砰地跳起来,从楼梯上飞奔下来。 只见几个人拿着拖曳着长摆的婚纱送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温文尔雅的男士。苏剪瞳记得在杂志上看过他的样子,是很出名的一个设计师。有一次苏剪瞳翻看杂志的时候,看到一些婚纱告诉郎暮言听,郎暮言环住她的腰,告诉她说:这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喜欢,这上面的每种款式,我都让他帮忙做一条。 但是婚纱哪里需要那么多?苏剪瞳只选中了最心仪的那一款,郎暮言温柔地笑道应承了她,以后的婚礼,一定会让她穿上那款婚纱,做最漂亮最美丽的新娘,风风光光地嫁到郎家。恍然一想,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苏剪瞳不由又是出神。 设计师脸上也带着沉痛的表情,不过终究还是平静下来,是嫂子吧? 嗯,我是。虽然设计师没有明说是谁,但是苏剪瞳马上知道他指的是郎暮言。 三哥曾经在我们这里订了婚礼用的所有东西,包括婚纱和礼服。我想了好久,三哥虽然不在了,这东西,我还是想送过来,由你来处理。设计师说完,后面的人将那件婚纱展开。 正是苏剪瞳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的款式,一字领,简洁修身的款式,只有那长长的鱼尾型的裙摆显得繁奢又高贵典雅。那些复杂的花瓣和褶皱,全部都是设计师亲手做成了,花费了好多功夫。想到郎暮言曾经在他身后跟着催,他鼻尖有点酸涩。 圣洁的白色铺展开来,晃着人的眼睛。 苏剪瞳看着婚纱,一瞬间失神。她还从来没有为他穿过婚纱,还没有一起走进结婚的礼堂……她缠握着修长的十指,咬着唇,说:谢谢你送过来。 不客气,应该的。设计师说,一会儿便告辞了,轻声再次说,节哀。 谢谢。苏剪瞳脱力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刚才那场交涉,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一样。 苏剪瞳的旅行因为这场突然送来的婚纱而推迟了。方想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接到这样的消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点讶异地来到王家。 苏剪瞳选择穿着这身婚纱走进郎家大宅,她和郎暮言说好的,婚礼过后,就会搬进郎家大宅。她没有为他穿过婚纱,也没有为他搬进过生他养他的家,最后的时刻,她想做这样的事情……方想来到王家,就看到苏剪瞳正在平和而安静地准备着。 他的心蓦然一疼,哪怕郎暮言死去了,他也一直活在苏剪瞳心里,方想呢,从来未曾多占据一点点属于郎暮言的位置……他想等待,她都不给他任何机会。 这么多年的守候和等待,她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方想心里沉痛,见她准备着东西,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丝好转的气色,苦笑不已。他不能给她任何东西,唯一能做的,依然还是只能守护。 苏剪瞳抬眸看了一眼方想,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又开始准备着。 郎天白知道她和郎暮言的感情有多深,并没有反对,也在一旁帮忙。这是她心里的一场执念,他想帮她完成这愿望。 苏剪瞳选择举行婚礼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她并没有邀请朋友来,只请家人到场,请他们见证一次,她也曾真真正正地披着婚纱嫁给过郎暮言。 天气已经彻底地冷下来了,白天里的阳光看上去和强烈,但是照在身上,一点暖和的感觉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连这上天,也吝啬给予苏剪瞳一点点温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些,原本都不重要。 林淑秋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她曾经看中的傅芙蓉只是一个表里不如一的女人,为了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而眼前她曾经最不喜欢的女孩子,却从头至尾都为这个家为郎暮言着想,在感情和婚姻上也从来都是忠诚不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