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惊叹

    然然还来不及把喉咙里的惊叹叫出口，又见在这一大片繁星的光亮中，从左至右缓缓亮起了彩色的小灯。这些彩色的小灯就不是一大片一大片，而是凸亮起了几个字。然然随着小灯亮起的速度念过来，拼成了几个字：萧然，生日快乐！待“乐”字也亮起，服务生便对他道：“冷先生，我代表酒店所有员工，祝您生日快乐！您往里面请……”冷萧然呆呆的，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季雪如笑道：“然然，快牵爹地的手，我们进去吧！”然然笑咯咯的点头，抓过冷萧然的大手就往里面走，刚踏进酒店，正在大厅的所有服务生立即微笑的鼓起掌来，对冷萧然表示了非常热烈的欢迎。

    而负责开电梯的服务生，也笑着对他来了一句：“冷先生，祝您生日快乐！”冷萧然有些想笑，眉头却因为疑惑而皱得更深。他大概已经想起来，今天果然是自己的生日，却又因为这别致又盛大的场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直在不断加速，一想到这些可能是季雪如准备的，他连手心都出汗了。“叮”的一声，电梯来到了最顶层。随着电梯门的打开，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然然不禁惊讶的问道：“妈咪，我们是来到花园了吗？”他们不是来到花园，却又胜似花园。

    只见十几米的长廊上，放满了各色玫瑰，尤其以火红的玫瑰为多，将这长廊开成了最浪漫的花园。哎，季雪如在心里一叹，这派对都还没开始呢，她就觉得自己和然然真是两只超级大电灯泡了！“这……”冷萧然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惊，他转头看着季雪如：“雪儿……还有更多的惊喜吗？”哦？他这样问，是因为已经感受到惊喜了吗？那么黎静美的一番心思总算没有白费！她点点头：“当然还有！快点往前走吧！”

    他们终于来到了那房间的门口，她拿不定主意是敲门还是怎么的，然然却已毫不客气的伸手往门上一推。原来门没锁，然然这么一推，就把门给推开了。可是，里面没有开灯。然然最爱冒险，小脑袋毫无畏惧的就往里凑，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两个大人，认真的报告：“里面好多好多小彩灯！”冷萧然爱怜的摸摸他的小脑袋，示意他继续往前。三人推门走进房间，只见房间里最大的那一面墙，用彩灯画出了一个大大的爱心，里面写着：萧然，生日快乐几个大字。而当他们借着彩灯五颜六色的微光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推着大蛋糕走出来了。蛋糕上，摇曳着温暖的烛光，将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温馨。

    冷萧然没有注意看推蛋糕的那个人，他的心思都放在季雪如身上。“雪儿，”此刻，他仍是问：“这一切，都是你为我准备的吗？”却见季雪如冲他笑着摇头，目光转开，望住那越来越近的蛋糕车，轻声道：“萧然，为你准备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他错愕，亦望住停在了面前的蛋糕车。烛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多层蛋糕后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柔声道：“萧然，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她将一份礼物放在了他的手中。随着灯光的勐然开启，冷萧然下意识的闭了一下双眸。不知是因为灯光的刺眼，还是因为现实的难以接受。他心中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一点点开心的感觉。

    他只听到季雪如在一旁道：“然然，你给萧然爹地准备的礼物呢？快点拿出来呀！”紧接着，小人儿就走到了他面前，递上了一张自己做的生日卡：“萧然爹地，祝你生日快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接过这礼物的，他的注意力停留在那稚嫩的一声“萧然爹地”上。为什么要在爹地前面加上“萧然”二字呢？听上去真的好刺耳啊！是了，应该是因为黎乔烨要来了吧。他才是然然真正的爹地，所以必须加上名字加以区别。

    “萧然，”这时，季雪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她也递上来了一个小礼盒，一边说着：“生日快乐！”为什么这么说？他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快乐的。反而，这是他度过的，最难过的一个生日了！

    虽然如此，他庆幸自己还能控制住情绪，还能继续伪装。他对他们说着“谢谢”，当然然开心的说：“礼物送好了，可以切蛋糕了！”的时候，他便拿过黎静美递过来的塑料蛋糕刀，往蛋糕切去。“等等！”季雪如提醒他：“萧然，还没许愿呢！”许愿？他真不想了。每年他都会许那个愿望，但现在看来，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了。他为什么还要傻傻的对着几根蜡烛，说出心中最期待的渴望？但他仍是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而是停下切蛋糕的动作，装模作样的许愿之后，继续完成了对蛋糕的第一刀。

    之后，来帮忙的服务生们与她们一起，再加上然然，为他唱了生日快乐歌。黎静美看上非常高兴，还亲自给服务生们分了蛋糕。服务生因为还要工作，吃了蛋糕后便离去了，剩下他们四个人，坐在超大阳台的餐桌前，对着这顿丰富的烛光晚餐。

    这餐桌真的太大了，他与黎静美分坐餐桌的两头。然然和季雪如则在两边的中间相对而坐，相信除了她们两个，大家都看不太看得清彼此的表情。然然没有立即吃东西，而是仰着小脸看了黎静美良久，才点头：“嗯，妈咪没有骗人，阿姨确实挺漂亮的，配我的萧然爹地是可以的啦！”言语中还是十分勉强，谁都听得出他的潜台词，那就是这个阿姨虽然漂亮，可比起他的妈咪就差太多了。

    季雪如有些不好意思，黎静美则同样扬起脸对着然然：“我说，你就是季雪如要带来的那个神秘人物？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大帅哥，原来是个小小孩！”“那你是说我不够帅喽？”然然“哼”了一声，“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跟我爹地一样帅了！”他以为然然说的是他，还有些诧异，因为然然从来没说过他帅啊。但然然接下来的一句话，几乎将他心中最后一点幻灭打破：“你认识我爹地吗？我爹地就是上次在海边，跟我妈咪玩亲亲的那个！”

    “然然！”季雪如一张脸都红透了，黎静美倒是笑起来：“你爹地当然够帅，不过你知道吗？你爹地就是我哥哥，所以你得叫我姑姑！”姑姑？！然然对这个称唿非常陌生，不禁以疑问的目光往季雪如投去。然而，对于黎静美这么快就接纳了然然，季雪如心里并非不诧异。但想不出理由的她，只能把原因归结为经过切蛋糕那一小段时间的观察，聪明的黎静美已根据然然的小脸和年龄，猜到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但是，她为什么又不对然然称唿萧然为“爹地”而感到奇怪呢？这个问题她实在想不通，这时也没太多时间让她细想，因为然然已出声问道：“妈咪，姑姑是什么？”她只能先回答他的问题：“姑姑就是爹地jiejie或者meimei，姑姑跟然然的关系，与爹地跟然然的关系，是一样亲的。”说完，她还是有些抱歉的看了黎静美一眼。她非常希望黎静美能明白，她不是故意要跟黎家攀亲戚的。黎静美却不看她，始终只将目光落在小人儿身上，“现在你明白了，知道我是谁了吧？”然然点头，又问：“那你会疼爱我吗？”既然他们很亲，她一定会疼爱他的吧！多一个人疼爱自己，然然非常愿意啦！

    闻言，黎静美愣了一下。说实在的，家族里虽然也有一些小孩叫她姑姑或者阿姨，但她从来都是礼貌应对。那些小孩从小都被教得很乖的，大人不让做的事绝不会做，不让说的话绝不会说。所以，还没有一个孩子像然然这样问她。于是，毫无经验的她也同样问自己，会疼爱他吗？这个哥哥与季雪如生下的孩子，一个身份暂定为私生子的孩子！

    “当然会。”然而，声音竟比她的思维更快的给出了答案。大概是因为声带与心脏的距离，要比大脑与心脏的距离更近吧！季雪如暗自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黎静美一眼。无论她这句话是否真心，只要不当面给她、给然然难堪，她就非常感激。“那姑姑，”然然接着说：“我们可以吃大餐了吗？”他的小肚子都咕咕叫了呢！黎静美笑起来，“当然可以！”这一刻，若不是两人相隔太远，她或许已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小脸。同时，她又为自己这样奇怪的想法感到惊讶，她什么时候从心里喜欢过一个孩子？或许是因为这美好的气氛，将她感染了吧。

    整整一个晚上，冷萧然看她的眼神都非常柔和，没有一丝平常的冷漠与凌厉。仅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忽略他时而的走神，偶尔的心不在焉，甚至黯然的面色，而一味觉得自己忙碌了一整天做出来的这些事情，非常值得。他们之间，原本像是一张紧绷的弦，再多一点点的张力就有可能会断。但今天他表现出来的柔和，似又让那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些许。也许，他们可以走得更远一点。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非常开心，不禁抬手举起了酒杯，朗声道：“来，萧然，再次祝你生日快乐！”餐桌那头的冷萧然似没有听到她这句话，低着头半晌没有反应。她以为他是没有听到，便更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一次。这一次，他听到了，勐地抬起头，一副茫然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然然都发现了他的状况外，“萧然爹地，”稚嫩的童音毫无顾忌，“姑姑给你敬酒呢，你怎么不喝？”

    原来是敬酒！很明显，他从然然的话里得到了提示，动作快速的拿起了酒杯。“谢谢！”他甚至没看黎静美是不是喝了，就先干为敬了。他是想要掩盖自己的心不在焉吧，只是欲盖弥彰，反而更加让人看出了他的慌乱。黎静美淡淡一笑，也啜了一小口，便将杯子放下了。看出她眼底的不开心，季雪如正想着自己该把气氛圆一圆，然然却抢先举起了自己的果汁。“姑姑，我给你敬一杯！”他学着大人们在酒桌上豪爽语气：“谢谢你今天请我们吃大餐！”说完，他咕咚咕咚便把一杯果汁喝完了，示意自己先干为敬。“哈哈！”黎静美被他逗笑了，“好，来，跟然然干一杯！”看她将杯中红酒喝完，尴尬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季雪如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萧然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家在为他庆祝生日，他倒走神了。

    还好，这之后他的状态好多了，有时还主动说出一两个话题。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再加上然然不时冒出来几句引人发笑的童言稚语，气氛渐渐正常，这顿饭也慢慢的吃完了。

    “姑姑，你住在哪里？怎么以前你都不来看然然？”吃过晚餐，然然和黎静美也混熟了。看上去她很喜欢然然，说话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还不时伸手去捏然然的小脸。而然然对她一点也不抗拒，除了她是个美女的原因，就是血缘的强大力量了。“因为姑姑住得很远，而且工作很忙，”季雪如在她们旁边坐下来，代替她回答：“所以一直没有时间来看然然。”

    “哦。”然然表示明白，又将小手放入黎静美的大手：“那你以后记得经常来跟我玩儿哦！”“好！”得到黎静美肯定的回答，然然便跑去一边玩水了。季雪如微微侧身，将他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后，才道：“谢谢你！”她微笑着：“能够友好的对待然然。”黎静美“哼”了一声，“我可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哥。我哥要是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个大一个宝贝儿子了，不知道会不会开心的跳起来。”她这样说，季雪如心里高兴极了。想到后天他就能过来，她的唇角，不由地抹过一丝甜意。“对了，”说到这个，她还要拜托：“请你不要先告诉他好不好？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是不是？”黎静美撇她一眼，却又不禁笑了。

    想到早上自己还拜托季雪如，一定不要把她筹备这个小派对的事情，她们两人忽然心灵相通。因为同样深爱着某个男人，所以才要给他们惊喜。“放心吧，你帮我保守了秘密，我也不会欠你。”“谢谢！”季雪如相信她，又道：“今天的派对你筹备得很好，萧然现在一定很感动，也很开心。”闻言，黎静美没出声。目光扫过一直紧闭的卫生间门，她的眼底滑过一丝苦涩。“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认为的。”比如他。

    季雪如跟随她的目光，也察觉到了她言语之中的苦涩。“黎小姐……我不知道你和萧然发生了什么矛盾，”她不是多嘴，而是出于真诚的关心：“但萧然是个好人……”说到这里，又想到好人似乎跟爱情没什么关系，可是，可是她该怎么说呢？她是那么的想让萧然快乐，所以才打电话给黎静美，把她叫了过来。可是，刚才他那个走神的小细节，根本就透露了他并不因此而快乐。

    黎静美看着面色焦急的她，一言不发。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认为这样的季雪如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对一个人的看法，可以是经过时间的考验而改变，也可以是因为一点小事。她现在不那么看季雪如了，一个惺惺作态的女人，不会独自抚养一个男人的孩子那么久；而且，那个男人还是鼎鼎有名的黎乔烨。一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不会这样折腾的把她从a城叫来，给她和冷萧然创造机会；如果这些都不能说明问题，那么她只能说，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就是，以前她错看了季雪如。

    “难道我是个坏人吗？”不忍看她继续焦急与尴尬下去，黎静美出声：“他是个好人我知道，所以我要做一个坏人，两个好人在一起，不觉得乏味吗？”季雪如一愣，才明白她的话是安慰。因为萧然的心不在焉，她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吧。但是她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季雪如决定还要再尽力为他们做点什么。于是，她冲然然招手，将他叫了过来：“然然，跟姑姑说再见，我们要回家去了！”黎静美微愣，然然也奇怪：“萧然爹地呢？”要回去了，怎么不见他的身影？“萧然爹地今天不回去了，”季雪如耐心跟他解释：“今天他要跟姑姑在一起。”闻言，黎静美也明白了，她是要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然然能够明白她的话，便也没再问了，而是乖巧的和黎静美说了再见。送他们到门口的时候，黎静美终于还是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季雪如伸手，帮她把门关上了。

    黎静美转身，慢慢走回房间，将切蛋糕时弄乱的客厅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上前，关掉了音响。流淌着的柔美音乐嘎然而止，只剩下玻璃窗外滚动的瀑布水声。她盯着这水帘数秒，上午来时瞧见，她觉得非常美，极具诗情画意；为什么现在看，却只想到了伤心的眼泪。

    “咔”的轻响，是他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转身，正好对上他疑惑的双眸，“季雪如带着然然，先走了。”她为他解释。闻言，冷萧然没出声，而是走上前在沙发坐下了。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来，慢慢的点燃了。“我跟你说过的，抽烟不好！”她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要抢他的烟，被他不容靠近的躲过了。“别管我！”他的语调平静且毫无感情，仿佛对陌生人说着一件陌生的事。黎静美忽然就笑了，“让我别管你，可以。当初你为什么要来管我？如果你当初你不来招惹我……冷萧然是谁，我都懒得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在他来招惹她之前，她何曾正眼看过他这个小小的经纪人？！“冷萧然，这都是你自己的错，对不对……”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浸透了她的眼，只是还未滚落。“这不是我的错，不是……你告诉我……”爱上你，我并没有错。

    透过层层烟雾，他凝着她伤心欲绝的小脸，被泪水浸湿的眼眶。如果不是眼底那一抹熟悉的倔强，他还真要以为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那个令他讨厌的黎静美。原来，她并不只是会伤害别人；原来，她也会伤心流泪。第一次，他觉得她像个人了，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傲然不可一世的恶毒女人。他为自己这样的发现觉得好笑，根本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其实不必想得太多。

    他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有些话，他们两人可以说清楚了。“大概是后天吧，”良久，他终于摁灭了烟头，开口出声：“黎乔烨就会过来接雪儿，到时候他就会看到然然了。”黎静美一愣，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又不敢相信。本能的，她颤抖出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装煳涂吗？那么，他不妨说个彻底，让她明白。“当初你用什么威胁我，你不会忘记了吧？”他笑着，却没有温度：“你说如果我不听你的安排，你会把然然的存在告诉黎乔烨，而现在……”他耸肩，“没有这个必要了。黎静美，你对我的胁迫已经没有了，我……自由了！”

    黎静美迅速的撇开了脸，不让滚落脸庞的泪水让他瞧见。她即便输，也要输得有尊严。他不就是要走吗？多大一点儿事啊，她完全可以满足他。完全可以。只是在这之前，她想要知道：“冷萧然，是不是这么久以来，我做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

    她做的一切？如果是指今晚这件事情的话，他确实应该对她说声：“谢谢！”“谢谢……”她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两个字的分量究竟是有多重啊，可以将她的心也给抵销了。算了，何必再想这些没用的。他的心是铁石做的，根本连被捂热都没有可能吧。“真的要谢我，”她低笑：“就跟我说说，你和季雪如的故事吧。”冷萧然没有出声，但眼底一闪而过的戒备却如此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