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夜半山行

    说来也奇怪，继承了苏琪全部的记忆，关于裘裘的父亲是谁，却没有半点印象，甚至，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苏琪的肚子便突然大起来了，然后，便在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下，裘裘出生了，取名苏安裘，有求安之意。

    再然后，现在的这个苏琪就过来了。

    林氏将裘裘抱进怀里，低声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苏琪瞄了眼被称为苦命孩子的裘裘那圆嘟嘟的小脸蛋，光看起来手感就很好。

    可能，在这之前，确实苦命，可自苏琪穿过来后，那状况就完全改变了。

    苏家很穷，苏琪的父亲苏山是老苏家的大儿子，本来这大儿子就是分不到什么好处，苏家分家时，苏山便只得到这么一个位于村落外围的地皮和两亩地，就在这地皮上搭了两间泥瓦房，这一砖一瓦，都还是苏山两夫妻亲自添的。后来苏山没了音讯，日子就更难过了，唯二的两亩地还被苏家人明夺暗抢的要回去一亩。好在苏琪本就没打算种一辈子田，否则，肯定让他们有法子拿，没法子用，最后只能乖乖送回来。

    不过嘛，毕竟孤儿寡母的，穷是肯定的。

    不过，家里穷得响叮当，可架不住苏琪知道得多，时不时发现点被当成野草的蔬菜水果，偶尔还能挖陷阱捕几只野兔，再加上自己那一亩地种的，虽然赚不到多少钱，吃这方面好歹也不用愁了。甚至，这小子才四岁，就养成了挑食的坏习惯。

    吃过晚饭，苏琪在院子里给树浇水，那是她前天在山上发现的桑树，有半人高，便被她挖回来了，想来，过个几年，就有桑果可吃了。

    “娘亲娘亲~”裘裘跌跌撞撞的从房里奔出来，一把扑倒苏琪怀里。

    苏琪摸摸裘裘的头，以示安慰，“怎么了这是？急急忙忙的？”

    “白色蝴蝶出来了，从壳里出来了！”裘裘高兴的张开双手，抱住苏琪的腿，又蹦又跳。

    苏琪顿时喜上眉梢，将裘裘抱起来，快步走进林氏的房里。

    因着家中只有两间房，苏琪便将在桑树上发现的几只蚕养在了林氏的房里，好在也只有几只，占不了多少地方。

    走进房里，便见林氏正站在小盒子旁，望着她。

    “琪儿，你拿这个到底有什么用？”林氏不解的问。

    苏琪笑着走过去，“娘，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一个拿木板自己钉成的四方形盒子里，有四五个蚕蛹，其中一个，已经半裂开，一只白蛾正扑闪着翅膀，努力从里面挣脱开来。

    “娘，把你屋子里那几件穿不了的衣服给我一件。”苏琪看了一会儿，突然道。

    林氏闻言，没说什么，打开柜子，取了一件衣服出来，递给苏琪。

    苏琪将衣服打量了一会儿，找来一把剪刀，剪了两块布，垫在蚕蛹底下。

    做完这些，苏琪又道，“娘，接下来就不要再往里面放桑叶了。”

    林氏点头。

    苏琪又郑重其事的戳戳裘裘的脸蛋，“还有你，不许再动不动就打开来看了。”

    要是再接下去，可就少儿不宜了。

    裘裘转头避开苏琪的手指，“哼，是我发现白蝴蝶出来的！”

    苏琪无奈的笑笑，“行，你的功劳最大，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裘裘一听，立马就乖了。

    “嗯。”苏琪又转头对林氏道，“娘，你早些休息，我带裘裘出去走走。”

    林氏这些日子也习惯苏琪每晚的外出了，只道，“嗯，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的。”苏琪应声。

    拿上裘裘的小灯笼，点上火，虽然光小了点，却也聊胜于无。

    苏琪牵着裘裘，顺带背了个竹篓，提着灯笼，就出门了。

    就着明亮的月光，加上灯笼，也勉强可以看清道路。

    农村的夜晚一直是寂静的，月光下可见，没有一个人影，只除了背后的灯影憧憧的房子。

    还好苏琪家住的就是村子外围，现在出门，也不会被看到，遭人闲话。

    走了一段路，裘裘便闲不住了。

    “娘亲，我们是去偷东西吗？”裘裘趴在苏琪的背上，问道。

    至于那个竹篓，则背在了裘裘的背上。

    苏琪哭笑不得，“说什么胡话呢，上哪儿偷东西。”

    “可是你不是说江洋大盗都是要上去头元宝的吗？”裘裘又问。

    “哈哈，我们村里可没有元宝，而且，我们也不是江洋大盗，”顿了顿，苏琪接着说，“我们上山摘花去。”

    “为什么要晚上来摘花呢？”

    “花就像我们的人一样，需要吃饭，而它的饭呢，就是泥土。就像你上次一样，睡着了，就不会饿了。我们现在晚上来，把它摘回家，它睡着了，没了泥土，就不会饿了。”

    “那它们被吵醒了怎么办？”

    “所以呀，我们要轻点，可千万别把它们吵醒咯。”

    “我知道了，”声音突然低下来，“我们小声点，就不会把它吵醒了。”

    “对，裘裘真聪明。”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倒也算得上悠闲。

    苏琪住的村子，叫途安村位于群山之中。她口中的山，便是离途安村最近的途安山了。

    途安山上不仅植物茂密，各种野生小动物也不少。苏琪就是在一次捕兔子时，在山后发现了一片红花。

    红花，又名草红花，属菊花科草本植物，花瓣为橘色近红，呈管状，外表近似菊花。

    它的花瓣可经采摘，晾晒作为中药使用，种子可以榨油。

    可以说，一身都是宝贝。

    然而，苏琪最看中它的，还是它的花瓣可以作为染料这一用途。

    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里，就有过一段关于红花如何织染使用的详细记载：大红色，其质红花饼一味，用乌梅水煎出。又用碱水澄数次，或稻稿灰代碱，功用亦同。澄得多次，色则鲜甚。染房讨便宜者，先染芦木打脚。凡红花最忌沉、麝，袍服与衣香共收，旬月之间其色即毁。凡红花染帛之后，若欲退转，但浸湿所染帛，以碱水、稻灰水滴上数十点，其红一毫收转，仍还原质。所收之水藏于绿豆粉内，放出染红，半滴不耗。染家以为秘诀，不以告人。

    大概意思就是说，做大红色染剂的原料只有红花饼，染前要先用乌梅水煎煮红花饼，再用碱水漂清几次，可用稻草灰水代替碱水，功效是—样的。多澄几次之后，颜色就会变得非常鲜艳。有些染坊为了省时省钱，会把准备染的布先用芦木水染成黄色打底。红花最怕遇到沉香和麝香，如果把红色的衣服与这些熏衣的香料放在一起收藏，一两个月内就会褪色。用红花浸染过的丝绸，如果想让红色褪掉，只需把丝绸浸湿，上面滴几十滴碱水或稻草灰水，就能把红色完全褪去，恢复丝绸原来的本色。把漂出来那些红色的水用绿豆粉吸附之后收藏，再用于为其他布料染红色，颜色一点也不会改变。染坊把这个方法作为一种秘方收藏，轻易不肯外传。

    而这红花饼，还需红花来做。

    苏琪顺着小路一路向上，很快便找到了那一片红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