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二章 鸿蒙混沌虚无
不是虚空湮灭我! 是我斩碎了虚空! 便是身死道消,也须自身动手,怎可坐以待毙? “但我还不想死……更不能死……” 孩童的啼哭声,女子的轻柔声,化作一缕抹不去的牵挂,一缕尘缘,系在了身上。 他眼前是一片黑暗。 身上是无法忽视的剧痛。 他在虚空中颠簸翻转。 虚空并未在瞬间将他湮灭,但却逐渐把他侵蚀。 “弃子……弃子……” “不可能……” “但明风等仙宗自幼栽培的真传弟子,都能作为弃子,用来容纳九幽邪物之法。而我不过外人,一并弃了,却又有什么不可能?” “也许,燕地扶持我一个外人,坐上高位,本就是为了今日,用作诱饵,钓出九幽的大鱼。” 他的神智极为散碎,只有金丹之内,道剑清气游走,斩灭一切不利于己身之物,才勉强保存了神智,还未昏迷,还未泯灭。 他手上忽然触及了腰间的玉牌。 系着玉牌的丝线,虽是仙家法物,却也被虚空割裂。 玉牌将要落于虚空深处。 他伸手握住了。 如此重要的宝物,里面有着野龙与雪蚕蛊,还有金色虹光。 “如此重要的宝物,燕地怎会让它与我陪葬?” 他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丝灵光。 然后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连山门一事,属于你的私事,本门不去助你,乃是规矩所在,避免门下仗着燕地之威,胡作非为。” “原本是要破例去帮你一把,但掌教真人既然将你视为真正的燕地弟子,那么就以燕地弟子的身份来办。” “不单是之前,就是以后,也是如此!” “你既是本门的弟子。凡事就该按本门的规矩!” “但老夫如今的想法,又与当初不同了。” 那声音沉声说道:“相较之下,你与冥空,如今老夫想要保住的。反而是你。” 冥昼的话,仿佛惊雷一般,划过了脑海。 秦先羽心中忽有恍然。 冥昼太上长老,早有所料? 但如今,确是必死之局。纵然是燕地弟子,又如何?纵然仙圣之尊有心保住我这条性命,可身在九幽交界,又能如何施救? 他感受到虚空乱流,把自身卷了进去,不断伤及自身,好在体内道剑清气护住己身,但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 虚空湮灭,本该在一瞬之间,就化作灰烬的。 但为何如今遍体鳞伤。却还未死,却还留下了一个完整的人身? 他忽然想起传自于九幽下那一道冰冷的声音。 枭獠阴沉道:“自寻死路,除非天仙下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秦先羽忽然一怔。 天仙下界? 天仙不曾下界,但此界之中,有不曾飞升的天仙。 道德仙宗之内,有一具融入了仙胎道果的天仙遗蜕。 秦先羽曾与之对视一眼。 然后获益良多。 他身上有天仙之气,于是虚空破碎之后,并未将他泯灭,至今还留存性命。留存rou身。 “原来如此……” 他心有恍然,然后心中叹息一声。 “毕竟不是天仙下界啊……” “生与死,且看命数了……” 他眼前是一片黑暗,心中是一片黑暗。 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一切。 没有声音。没有光彩。 此为道门所述,鸿蒙混沌虚无。 此为佛家所言,无眼耳口鼻舌身意。 …… 黑暗中有许多冰冷的感觉,仿佛冰冷的水流。 浑身无力,甚至无法睁开双眼,也无法感应到周边。 但他能够知晓。在虚空泯灭之中,他已存活下来。 “人死之后,应当不是这种感知罢?” 他这般想来。 然后身旁有些脚步声,轻柔缓慢,略带着些试探。 豺狼虎豹之流?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至。 应当是一头妖物张开血盆大口了。 他如今沦落至此,身上气息泯灭,竟是被一头寻常妖物近身来?但他并未有多么惊惧,毕竟仙根道骨,寻常妖物也吞不下他。 但一番受苦,只怕免不掉。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响声,倏忽过去。 秦先羽心道:“有人射杀了这头小妖?” 过了片刻,有人近前来。 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孩儿声音,说道:“爹,这里有个人死了。” 她似乎才十岁左右,声音中并无畏惧,显得极为平淡,似是看惯了这般场面。 “面目全非,浑身都是血,倒不像是被野兽撕咬的。”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不要管他,把这头豹子带回去,天要黑了,待会儿有夜禽凶物出来,那便麻烦了。” 那清脆女孩儿道:“嗯,只有咱们村里的佛像,才能吓走那些妖物。” 就在这时,又有声音临近。 那清脆女孩儿高兴地呼唤道:“彤儿jiejie。” 然后有一个女子声音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讶然道:“这是……” 之前那个沉稳的男子声音说道:“我们来时,有一头豹子在这儿,被我射杀了,至于这具尸体,像是被剥了一层皮,rou都烂了。” “他还没死。”那女子声音顿了顿,然后说道:“还有一口气。” “这样还没死啊?”之前的小姑娘惊讶道:“都成这样了,谁也救不了罢?要不要帮他一把,杀了他?” “这人应是神仙中人,道行极高,不知为何受此重创。这种人物,既然还有一口气,就有活命的希望。”那名为彤儿的女子说道:“带他回去罢,若能救活,且结个善缘,在这凶禽猛兽无数的蛮荒大地上,也能多一分依仗。如果不是善类,我会在他恢复之前,将他杀死。” 那个沉稳男子说道:“要浪费很多药材。” 彤儿说道:“不必用药。” 沉稳男子说道:“那好。” 秦先羽忽然觉得浑身剧痛,哪怕是他这等七转地仙,都有些昏厥之感。因为虚空割裂了他身上的每一处,每一接触外物,便是如同抽筋剥皮,剜rou挫骨般的疼痛。 有人背起他,往前走,每一步,都会加剧疼痛。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停下了。 那个清脆的女孩儿忽然问道:“彤儿jiejie认得他?” 彤儿说道:“认识。” 女孩儿问道:“是朋友?” 彤儿笑着道:“不是。” 女孩儿疑惑道:“那为什么不杀他?” 彤儿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