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一十八章 叛宗
谁也不曾想到,中州燕地的三代弟子,会对门中师叔祖出手,背后偷袭。 而最为惊怒的,并不是秦先羽,而是元牯。 他与元凌同是出自于中州燕地,都在外门共事,来到南梁国,两人俱是燕地派遣出来的弟子,而放眼南梁国,便只有对方才是倚靠。 他们几乎是相依为命。 他们都视燕地是心中唯一的家园。 但今日,元凌对本门长辈出手,如此欺师灭祖,无异于背叛燕地。 对于元牯而言,此事无法置信,他们共同的山峰,已经在对方心里倒塌了。 “怎么可能……” 元凌看着落在地上的飞剑,更是惊愕至极。 他只觉得飞剑前端侵近小师叔祖身旁,就即失了cao纵,于是开始晃动,然后飞剑每往前一寸,就失控一寸,最终飞剑彻底失了cao纵,便坠落在地。 在小师叔祖身周一丈,有一层无形的壁障。 飞剑侵近一丈范围内,便失了cao纵。 秦先羽背对着那十三尊佛像,全不在意,他目光落在元凌身上,默然不语。 玉牌在手多年,秦先羽早已知晓这玉牌有着玄妙功用,但凡飞剑加身,只在身周一丈范围内,就会失去cao纵,坠落在地。但他也未曾想到,元凌竟然真的敢对他出手。 场中众人似乎都僵住了一样。 十三尊佛像未有动弹,似乎没有趁机动手的意思。 秦先羽沉默良久,方才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元凌忽然失声大笑,说道:“同是燕地的弟子,凭什么那些内门弟子可以受尽门内资源,可以领取天材地宝,可以取得宝物,可以取得丹药,可以翻阅典籍,可以有长辈指点。而我们身为外门弟子,却只能守山护门,甚至外派出去?” “我和元牯来到这里一百多年,几乎是大半生的光阴。就在这没有其余修道人的南梁国之中度过。万里河山虽大,然而对我们两个能够腾云驾雾的龙虎真人而言,只是一座小小的囚牢,我们就在囚牢中度过了大半生,度过了许多人的一生一世。” “囚牢之中全是一些不通修行的蝼蚁。只有我们两个才是出自于燕地的修道人,但我们两人却要护卫这满国上下的蝼蚁,把那些有些天赋的小蝼蚁送回燕地。”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我心中便只想着要掐死这些蝼蚁。” 元凌看着他,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倘若燕地把我收归内门,能借用天材地宝,能服食丹药,能翻阅典籍,能有长辈指点。或许我早已经得道成仙。但我被贬出外门,为了燕地做牛做马,而那些内门弟子就在山门之内静静修炼,无忧无虑。” 秦先羽默然不语。 元凌看着秦先羽,情绪波荡起伏,罡风渐生,吹得那苍老发丝渐渐凌乱,他说道:“你是一个外来人,但本门让你成为了一代弟子,你应该已体会到了门中给予你的照顾。” “你的年岁只是我的一个零头。但你是越过二重地境的仙中之仙,而我还是龙虎级数。” “我的年岁比你大了何止十倍,但我要称你为师祖。” “我是燕地挑选出来的弟子,根骨必然不比你差。甚至比你还好,但是我年过二百,现在还是龙虎级数,而你年纪轻轻,已经是仙中之仙。” “凭什么?” “为什么?” 秦先羽沉默良久。 他自归入燕地以来,身份高绝。虽非中州人士,但所受栽培着实不少,且不论什么天材地宝,不论什么功法秘录,什么指点解惑,单是去往道德仙宗的这一场安排,便能看出燕地是何等重视。 为了让他前往道德仙宗,燕地实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其中便包含了冥昼太上长老为此和道德仙宗道祖人物的人情。 人情这种东西,若是用得多了,关系不免疏远,不免厌烦,不免生出间隙。 他在道德仙宗观看诸般修道法,见得众多修道人,于是明白了何为修道,方才得道。 但除却他这未来的十脉首座外,其他人哪里有这等分量,能够让燕地如此费尽心力地栽培? 论起根骨,秦先羽实是上佳的资质根骨,然而比起燕地众多弟子的杰出资质,他着实算不上多么出色。但他天生清净境,且悟性非凡,加上腹中道剑,才有这般成就。 而燕地的看重,乃是其中重中之重。 但这等看重,也只有秦先羽一人罢了。 元凌声音凄厉,大声道:“我视燕地为心中唯一,然而燕地视我如牲畜,不加栽培,一味使唤。如今我已老迈,寿过二百,余下的数十年间,即便能够重归燕地,借阅典籍,得到指点,但得道成仙的希望,也已不大。” “我很老了!” “我快死了!” “但我不想死。” “所以我与这尊佛陀合作。” 元凌喝道:“你听明白了吗?” 场中寂静片刻。 “不明白。”元牯紧紧握住手中的佩剑,冷声道:“你我同在外门,同在南梁国多年,但我一直以为,你与我一样,是燕地真正的弟子,但今日,你当真令我失望透顶。” “你自幼生长于燕地,每一寸土地都是你脑海中从小到大的痕迹。” “听音阁,斗法阁,长辈**。他们说过,宗门为家门。” “我们这一生,只为了宗门而活。” “你我自身不济,贬出外门,乃是规矩,怨不得人。燕地养大了你我,栽培了你我,所以我们在南梁国为燕地挑选苗子,做我们能为燕地所做的一切。” 元牯冷声说道:“你的信念呢?你自小生长于燕地的信念呢?” 元凌沉默不语。 元牯喝道:“你要成为燕地八千年来的第一个叛徒吗?你要成为燕地的耻辱吗?” 元凌似乎有些悸动,他脸色变幻不定。 “我宁愿即刻死去,以燕地弟子的身份死去,哪怕是外门弟子。”元牯说道:“你我的想法,仅仅是要落叶归根,重回燕地,死也埋在燕地之内。力求列入内门,就算死去,也是以内门弟子的身份死去。” “这是我的想法,也曾是你的想法。” “若早知今日。我宁愿将你斩杀在过往,因为那时的你,心中只有燕地,可以为燕地粉身碎骨,可以带着唯一的信念死去。” “如今的你。纵然能够长生不死,也不过一具行尸走rou罢了。” 元牯字字诛心,渐渐来到秦先羽身旁。 元凌默然良久,未有言语。 身后十三尊佛像,终于开始有了动静。 元牯面色微变,低声道:“小师叔祖,既然元凌已经叛宗,那么这里定然是一场陷阱,他们对小师叔祖到来,早有所料。必然有了布置。弟子挡住他们,您老人家先行离开……” “离开总是要离开的,毕竟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呆太久。”秦先羽淡淡说道:“但离开前,总要把事情处理完毕,比如他也总要带走的。” 秦先羽伸手指着元凌,声音平淡至极。 元牯微微摇头,低声说道:“不可,他已有心魔,不论是被人蛊惑还是本性如此,都难以回头了。要将他说服,迷途知返,恐怕要多费口舌,但此时紧急。此地多半有陷阱,您老人家该及早脱身才是。元凌他已经没有了信念,我便是死于此处,也是必然要清理门户的。” 秦先羽沉思道:“我要让他回头。” 元牯手掌骤然握紧,微微摇头,说道:“元凌与弟子二人。同在南梁国百多年,亲如手足,若能救他,便是拼却弟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他并不是受了伤,无法逃离,而是心中失了信念,背叛了宗门。且不论其他,就单是他对小师叔祖动手,这项罪责呈上去,便是欺师灭祖,当诛杀之!” 秦先羽微微笑道:“你觉得不能救?” 元牯说道:“无论能不能救,但小师叔祖必须离开,您老人家的安危才是至关重要。请小师叔祖不要再有迟疑,趁着对方布局未现,快些离开,弟子在此殿后,抵挡住他们。” 秦先羽微微摇头,按住了他,说道:“局势没你想象中那般糟糕。” 元牯怔了一怔。 元凌更是未曾想到这位小师叔祖如此托大,他确实早已把这位小师叔祖的来历及大致上的道行本领,都呈献给了那黑烟无界真佛,相信此地早有布置,可以困杀小师叔祖。 但元牯已经点明了这点,为何小师叔祖还是如此托大,不愿离开? 他毕竟只是一个年轻人罢了。 “佛门善于修持本性,也容易把控别人的本性。”秦先羽说道:“因此佛门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诸如此类导人向善的传说,比如佛祖讲经,万千灵禽异兽听讲,去了野性,生了灵性。” “佛门常能**,使人皈依,确实有些蛊惑人心的能耐。” “但正统佛门,大多是导人向善。” 秦先羽偏头看向那十三尊佛像,淡淡说道:“邪教就是邪教,只懂得教人叛宗。” 当头一尊佛像笑道:“至少我帮他想通了,不是么?” 后面一尊佛像又道:“若没有一点念头,又何来凭空生出许多想法?” 最中间那高达十丈,堪比三转地仙的佛像,忽然开口道:“你怎知这不是他的本意?你怎就认为这是我的杰作?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我所蛊惑?你又该怎么救他?” 秦先羽平静说道:“燕地自立派以来,无数万年,期间叛宗之徒屈指可数,但凡门中弟子,俱都愿意为宗门抛却性命。我在燕地中也是受过仙宗教导,并翻阅了无穷的典籍,除却修道典籍之外,也见书中记载了琐事。比如眼前,九大仙宗摸索出来的教导方式,乃是最完善,最适合的的法门,门中弟子之忠诚,无须质疑。” 他瞥了这十三尊佛像一眼,又不理会,看向元凌,说道:“我从未怀疑你对燕地的忠诚与信念。” “八千年前,也才出过一例意外,但其中过于复杂,而你,我从来不认为,你会是燕地八千年来的第一个叛徒。” “所以,你是被人蛊惑,而不是本意。” “倘如只是因为这么些小事,便让你为之叛宗,那么燕地无数万年摸索出来的教导方式,未免也太过粗浅了。” 秦先羽看着元凌双目,似要看透他心中深处。 良久,秦先羽往前一步。 然后这年轻道士开口低喝,声音沉重。 “南!无!阿!弥!陀!佛!”(未完待续。) ps:不知不觉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