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明以暗沉,暗以明出
听得千钰所言,男子尴尬笑了笑,接着与随行而来的修者低语了几句。 闻言,那修者颔了颔首,继而一跃而起朝着天池内飞去。 不多时,天幕有流光衍来,破空声下,数名修者显影而出。 当首的是一身躯凛凛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袭黑袍加身,不怒自威。 见得天翊三人后,男子突地怔住,诧道:“是你们?” 千叶蹙了蹙眉,愣愣地望着男子,若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千钰怔怔地看着中年男子,这男子她认识,不正是曾如影随形在若蓝身旁的裨恶吗? 裨恶笑了笑,没有回应千叶。 接着,裨恶眉目一横,看了看身旁的一众天池修者,冷道:“他们是若蓝大人的朋友,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他们无礼?” 闻言,当先那几名修者已骇恐满面,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裨恶,似是想要解释什么,可偏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裨恶冷地一哼,道:“回去后,你们自己去刑堂领罪!” “啊!” 几人愣住,满脸的苦涩与无奈。 这时,千钰突地对着裨恶开口道:“裨恶先生,他们也是照例行事,本身并无过错,可不可以不要处罚他们了?” 说着,千钰朝着裨恶看去,眼中满是怜惜与仁慈。 裨恶愣了愣,道:“既然钰儿小姐开口,那便免了你们的罪罚。” 闻言,当先的那几名修者连连对着千钰投来感激的神色,接着急匆匆地离去。 紧接着,裨恶又让随行而来的几人先行离去。 不多时,山道之上,便只剩下裨恶与天翊三人。 裨恶眸定在天翊身上,道:“白大师,你们怎么会来冥海天池?若蓝大人她还好吗?” 天翊淡淡一笑,道:“放心吧,蓝儿她很好。我们来此,是为借道北去。” 裨恶点了点头,知道若蓝还好,他的心便也定安了下来。 可转念一想,裨恶突地变貌失色,诧道:“白大师,你说你们要北去?” 还不待天翊开口,千钰已夺声道:“没错,我们要去看看风海。” “看看风海?” 裨恶一怔,若有些失措茫然。 对于风海,裨恶也知晓许多,可即便是他,也不敢入风海一观。 迟定片刻,裨恶道:“钰儿小姐,风海之地,凶险莫测,若是只为一观其景,实在是犯不上冒那么大的险。” 说着,裨恶转目看了看天翊。 他看不透天翊,也不知天翊究有何能,正是因为不确定,方才平添了他对天翊三人此行的担忧。 见裨恶这般神态,天翊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裨恶先生!有我在,钰儿跟叶儿不会有事。” 裨恶愣了愣,没再去规劝什么。 紧接着,天翊三人在裨恶的带领下,朝着天池内走去。 山道蜿蜒,盘桓而上,而那上矗云天之地,便是天池所在。 一路上,几人闲话着过往,也知晓了裨恶为何会留在冥海天池,而不是待在若蓝身旁。 经由数场大战后,天音宝塔已根置在冥海天池。 若蓝将裨恶留下,是为了让其把持天音宝塔,毕竟整个冥海天池中,裨恶是若蓝最为信任的人。 其实对于裨恶而言,他根本不在乎冥海天池的存亡,他在乎的,只若蓝一人而已。 但裨恶执拗不过若蓝,唯有带着一份孤寂,镇守在冥海天池内。 行径了好些时候,天翊等人终是见到了天池真貌。 此时,曙光初现,明暗交汇的天色下,有一片冰湖,呈以辽阔。 不知不觉,天幕突然飘起了雪花,风也随之而来。 霎时间,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斗,只道是,凄凄岁暮风,翳翳经飞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几人站在雪中,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冰湖。 这一片冰湖,位于群山之巅,放眼而视,但见平滑如镜的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层。 看着看着,千钰人已沉醉其中。 她很喜欢雪,隐隐约约间,她似能在那雪影翩跹中,看到温馨。 天翊静默在一旁,他那一袭白衣以及一头璀白的长发,在风雪的映落下,给人以迷蒙。 如此静默了好些时候,飞雪渐疏,冰湖见白,茫茫无边。 不多时,雪晴,云淡,日光寒。 天翊道:“裨恶先生,我们要走了。” 说着,天翊连与千钰、千叶示意了一眼。 闻言,裨恶倏一皱眉,疑了句:“要走了?” 天翊点了点头,接着在裨恶满目错愕下,朝着冰湖走去。 千叶微怔,连将处于沉醉状态的千钰唤醒,道:“钰儿,我们该出发了!” 听得千叶呼唤,千钰兀地回转过来,整个人若有些迷蒙失措。 举目之下,但见天翊人已去远了些距离,千钰这才与千叶紧追上去。 裨恶没有言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天翊三人的背影。 好半响后,裨恶皱了皱眉,他还是不明天翊所说的“要走了”究是何意。 就在裨恶错愕之际,原本空无一人的冰湖上,突地落现出一道物影来。 那是一条小船,一条飘游在冰湖上孤独的小船。 小船上,伫停着一名男子。 他与天翊一样,都有着一袭胜雪的白衣,看上去显得出尘不已。 见状,裨恶愣住了,连带着千钰与千叶,也滞停了稍许。 这小船与男子出现的着实太过突兀,突兀地让人意想不到。 此时,裨恶的眉头已凝皱至极,他自然知晓,那男子是破禁而来,可以他的实力,竟都对此毫无察觉,足见男子的不凡。 相较于三人的惊愕失措,天翊显得自若如常,甚至于脚步,都未曾有丝毫滞停。 他走得不紧不慢,从容而又悠然。 千钰与千叶在滞停片许后,连连朝着天翊追去。 湖岸边,裨恶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好些时候,裨恶方才自言自语道:“难道白大师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值此之际,天翊人已行径在了冰湖上,千钰与千叶也随行在了其身旁。 千钰道:“叔叔,这冰湖上的结冰,厚重无比,何以撑船?” 天翊笑了笑,道:“钰儿,这个世上,不止水可以载舟。” 千钰微怔,若有所悟。 千叶看了看天翊,不知为何,她此时的思绪竟翻腾不已,很难定安下来。
行不多时,天翊三人已抵至在那小船跟前。 男子伫立船首,静默地看着天翊三人,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天翊没有开口,只与男子对望着。 好些时候,男子笑道:“狂心歇处幻身融,内外根尘色即空。洞澈灵明无挂碍,千差万别一时通。” 言罢,男子掩手一挥,继而见得,一抹流光直朝着天翊飞去。 天翊探手一顿,流光散落下,竟蕴落着一坛酒。 与此同时,男子的手中也多出了一坛酒来,他对着天翊示意了一下,接着举坛而饮,酒香之肆,汹涌入喉。 天翊笑了笑,提坛便饮。 不多时,两人同时饮罢,接着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一刻,归鸿声断残云碧,冰湖雪落渺烟直。 千钰与千叶怔怔地看着,满脸的失措莫名。 好半响后,天翊开口道:“你来了。” 男子点了点头,笑道:“只是不知,对于你口中的我,究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天翊道:“不认识。但我喝了你的酒。” 男子道:“你不止喝了我的酒,还要上我的船。” 说着,男子回首看了看船身。 天翊笑着点了点头,轻一挥手,一股柔和之力顿时加持在了千钰与千叶身上。 紧接着,三人一跃到了那小船上。 千叶看了看天翊,转而又瞅了瞅那男子,道:“阁下是谁?” 男子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带你们去往你们想去的地方。” 千钰微愣,道:“你说的是风海?” 男子点了点头,探手轻挥,小船顿时旋动掉头,继而于冰湖上渐远而去。 岸边,裨恶愣愣地看着。 此时,他的视线中,小船已没了踪影,连带着天翊三人也不复存在。 要知道,这里可是冥海天池的核心之地。 男子的出现,理应被察觉到才对,可事实是,整个冥海天池,没有一人感知到这里的异况。 沉寂好半响,裨恶轻声一叹,道:“如今的风澜,再也不若当初的风澜,明以暗沉,暗以明出!” 话语方歇,裨恶的身影渐趋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再说天翊三人,此时待在男子的小船上。 举目而视,但见小船急速地穿行在冰层上,周遭景象,都变得若即若离起来。 沉寂之余,男子开口道:“今日我若不来此地,又当何论?” 天翊道:“你不来,可我们的路依旧在,平淡的岁月也依旧在。” 男子笑了笑,道:“那在你看来,什么是平淡?” 天翊回之一笑,道:“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藏乾坤,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让岁月安然静好,便是平淡。” 男子没在言应,只看一闪而逝的冰湖。 冰下,落映着深不见底的湛蓝湖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