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苴鉏去之
建安十五年四月,在曹cao假模假式三辞三让以后,终于接受了封王的诏命,从此即为魏王,位列三公与诸侯王之上理论上除了皇帝、皇后、太子、皇太后、太皇太后……之外,再无人可比曹cao尊贵。同时,并增上党郡入魏。 翌月下诏,封吕布为凉公,以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五郡为凉国因为魏氏群臣商量来去,暂时还以羁縻吕布为要,既然他想要五个郡,那就给他五个郡呗,反正都是人口不过五万的荒僻地方。而既然曹cao不希望吕布哪怕在名义上地盘儿比自己大,干脆再给魏国增一上党,可矣。 消息传至成都,刘备勃然大怒,拍案喝骂道:“老贼篡僭之心,昭然若揭矣!” 其实刘玄德根本就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因为曹cao篡位之势已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刘备也早有心理准备了。他甚至还忍不住会想,明明可以一步迈上帝位的,偏要作乔拿势,先封个王曹cao真是老啦,做事竟如此拖泥带水,要是换了老子…… 此必老贼忌我与吕布也,乃不得不迂缓以进耳。 刘备的野心并不在曹cao之下,当然若说曹cao篡汉、刘备拥汉,话也不能算错。终究刘备为汉室宗亲即便世繁而不能考,起码是同姓啊对炎汉的感情比曹cao要深得多,况且即便他篡位称帝,朝名也是不会改的,仍然会叫做“汉”,以示正统。 于是刘备即召聚群臣。商议对策。一来曹cao封王了,咱们即便只是口头上抗议,也得拿出方案来;二则一旦曹cao巩固了关东领地,必然西征,要打击的便是益州。必须预作准备。 蜀郡太守、振威将军长史法正法孝直率先提议,既然曹cao封王,主公也当称王,乃可与之拮抗也,许靖、庞羲、射援等尽皆附议,而另一名益州重臣治中从事庞统庞士元却冷眼旁观。不一语。 刘备瞧瞧激昂陈词的法正,再瞧瞧正襟危坐的庞统,脸上虽然一如既往仿佛戴了面具一般毫无表情,实际额头青筋微跳,心中大感恚怒。 此前从关中撤兵。回至成都州署,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先后接到了对法正和庞统的劾奏。对于法孝直,乃劾其破坏法纪,自作威福,擅杀无罪;对于庞士元,则劾其欺瞒主上,引用私人。其实这些事儿刘备全都心知肚明啊。只为“水至清则无鱼”,故用其长而掩其短,假装闭着眼睛瞧不见罢了。如今被人当面揭破,但觉头痛无比。 可是倘若就这些罪名还则罢了,至于有劾法正不识小大之势,乃至关中之战徒劳无功者,有劾庞统不能保证粮秣输送,致使大军粮尽而退者一句话。这回咱们失败的根由,全都在法、庞二人头上这就太明显是诛心之论。党同伐异啦。 荆州士和东州士虽然都是外来户,但根据入益的时间先后。以及原从刘备或自刘璋处投顺为区隔,各成系统,相互攻诘,此亦刘备预料中事也。他原本就打算先想办法弥合这两个集团之间的矛盾,等稳固了益州以后,再挥师北伐的,结果为救孙吴,仓促出兵,反使矛盾激化。 简单而言,益州的大饼就这么大块儿,原本就为蜀地土著和东州士抢吃的状况,结果突然又空降来一伙刘备集团,那就更不够分啦。倘若东州士多被清洗,自然能够空出一部分利益来容纳荆州士,问题以法正为的东州士降者甚多,而刘备也为了尽快稳定蜀地局势,大肆招降纳叛,前事不究,导致分饼的旧人没少几个,新人又增加无数,饼却还是那么大,怎么可能不出事儿呢? 所以刘备在接到这些劾状以后,就赶紧全都给按下了,以安法正、庞统之心,同时他又把上奏的几名中级臣僚(当然不会是庞统亲自弹劾法正,法正亲自弹劾庞统啦,全都指使党羽先探探路)贬往外郡,以作警告。两派相争,刘备急于寻找一名脱于荆州、东州之上的人士来设谋解难,或者加以制约,但问题左右瞧瞧,自己元从党中也就简宪和略微还算有点儿政治头脑孙公祐就是一迂腐书生;关、张、赵等但识用兵,不识为政;夏侯纂出为广汉太守,不在成都。 于是只好矬子里拔将军,把简雍召来密谈,将心中的担忧和顾虑合盘托出。简雍说啦:“孝直、士元,皆骄傲者也,岂甘下人?主公得此二杰,若使和睦,可定天下,但恐不能并立耳。”说完叹了口气:“若正方、元直辈,虽其稍逊,却堪共济。” 只可惜两派的脑不是李严和徐庶,这二位虽然能力稍逊于法正、庞统,自视却并没有那么高,或许倒有和睦一心,共襄大业的可能性。 刘备皱眉问道:“如之奈何?吾不忍偏废也。”他既舍不得庞统,也舍不得法正,更重要的是,这二人乃是荆州士和东州士的领袖,随便抑压任何一个,都可能直接导致其所属集团的离心离德这可该怎么办啊?难道就由得他们继续攻讦下去吗? 简宪和论口舌为一世之杰(虽然曾经被是勋给比下去过),论眼光也自不俗,但具体谋划能力却也平平,他能够瞧得出来法正、庞统难以并立,却根本提不出具体的解决办法来,只能安慰刘备:“但使云长、益德等典兵,公绪(夏侯纂)等坐拥大郡,又何伤耶?。”只要咱们原班人马把兵权、主要地方政权都捏在手心里,就算党争,也闹不出太大乱子来吧? 刘备连连摇头:“韩非子有云:‘千丈之堤’如何如何……”他读书少,简雍也知道,赶紧给补充:“千丈之堤,以蝼蚁之xue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刘备说对“小隙不补,大厦终倾,未可轻也。”当然他也明白简雍的能力局限,于是就说啦:“蜀之大也,岂无良才,可为吾解忧耶?乃使宪和按察各郡,为吾访贤。”你去给我找找看,有没有足智多谋的本地人,可以出主意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简雍领命而去,还没回来呢,就赶上这回商议曹cao封王之事。法正建议刘备也称王,以向天下人表明自己与曹cao势不两立的态度,方便收拢人心,积聚实力。庞统虽然内心也赞同法正所言,但因为二人矛盾正深,所以故意缄口不语,他的党羽瞧着老大是这种态度,也皆沉默。
刘备跟上面瞧着,心里就来气,可是也不好直接点破。反正庞统等人既然不表示反对,那就算默认吧,他正待认可法正所奏,忽然就听不远处想起一声长长的叹息:“呜呼,悯天不吊!中原虎狼窃据,吾是以南游荆楚,以为得见英雄,可为朱虚之怒。今始知也,朱虚苴鉏之言,为己欲王耳。” “朱虚”是指的朱虚侯刘章,当时诸吕并王,刘章却在宴席上对吕后说:“深耕既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苴鉏而去之。”意思是种田的道理,就是保留秧苗,而把杂草全都除去言下之意,刘氏是需要保护的秧苗啊,吕氏不过杂草而已,怎能让它们跟秧苗共同成长呢?等到吕后去世,刘章遂与周勃、陈平等合谋,诛灭了诸吕,因功封为城阳王。 这人就说啦,我今天才明白,敢情刘章抑压诸吕,不是为了汉室江山着想,只是自己想要称王哪刘备你要是也敢封王,那就跟曹cao相同,并为篡逆! 话音才落,人皆惊悚这特么谁啊?竟敢当面嘲讽我主(虽然拐了个弯子),目之为篡?法正更是羞恼,终究对于他的建议,刘备还并没有点头哪,也就是说,是我欲导主公为篡乎?这跟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谗佞小人”有啥区别?何物如此猖狂,得无为荆州士耶? 当下怒气冲冲地循声望去,可是瞟了一眼,反倒释然了原来是他!敢情不是咱们自己人,就特么一个外人,还是习惯于满嘴跑火车,四六不着调的…… 就见这说话之人已届暮年,但精神还很矍铄,气色也好,身量不高,须斑白,一张方脸,细眉挑目,有傲视天下之态,高鼻薄唇,显睥睨群雄之姿。 瞧见大家伙儿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这人挺得意,当即站起身来,一步三摇,来与刘备对面,随即笼着袖子一拱手,斜眼瞟着法正:“孝直中州上士,惜乎久居偏僻,乃数典而忘礼乎?昔高皇帝白马盟誓,非刘不王,故曹cao非王,实篡也,与诸吕同。玄德公刘姓而王,事本宜也,然无天子嘉策,而由群臣并举,此与曹cao何所异耶?” 那曹cao也是指使群臣上奏,逼迫皇帝封他为王的,法正你也打算怂恿刘备这么干吗?那跟曹cao还有什么区别? “数典而忘礼”之言一出,法正再也无法淡定了混蛋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莫非是庞士元所指使乎?你上了庞统的贼船了吗?要在主公面前如此抹污我!双眉一挑,正待出言驳斥,却被刘备摆摆手给拦住了。刘备倒是对此人态度相当恭敬,乃柔声问道:“即以孔公意,吾当何如?”(未完待续) ps:快月底了,求月票啊!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