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巨型火炬
按照诸葛亮原本的计划,主要是靠粮堡来引诱匈奴人。他相信匈奴人很清楚,只要将运至前线的粮草焚尽或者搬空,汉人就且组织不起对美稷的进攻来哪。而且西河、上郡等地也都不是丰饶的产粮区,那么多粮食,还不知道是刺史求爷爷告奶奶,从哪儿掏摸来的,要是一朝而空,他刺史的位置恐怕也难保。等汉人再换个刺史过来,有没有雄心打美稷姑且不论,前后交接,少说也得半年,今冬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 故此在诸葛亮的算计中,匈奴人会先遣一支小队来围兵堡——堡垒太小,兵多了也排不开——然后大军直奔粮堡而去。匈奴人并不擅长攻城,他就靠着手头这两百人,有把握支撑到郭淮他们整备好兵马冲杀过来援救,那便可以将胡骑全都包了饺子。 可是他光算计匈奴人了,没想到来的是鲜卑人,鲜卑人将会如何行动,那是毫无腹案,更无从猜想啊。可是他没有想到,鲜卑人竟然一个都不肯奔兵堡来,全都往粮堡那儿去了,这口气一松下来,这才觉得自己腿软。好了,基本上,只要不出意外,自己这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于是一面下令再次摇旗——这回摇的是白旗,一面取胡床来坐。时候不大,眼瞧着鲜卑人冲到了鹿砦之前,当先几个也不下马,直接放倒手中长矛或者旗杆,就把粗粗布设的鹿砦给挑开了好几个缺口,余众一拥而入。这时候,对面粮堡上亦有白旗摇动。诸葛亮见状。那心才彻底地踏实了。 鲜卑人你争我夺。汹涌冲入粮堡,都急着去抢粮食。几位大人倒是没进去,一是怕有埋伏,二是反正自家部署抢得的财物不可能少了自己那份儿,倒不必亲自动手。他们全都汇聚在堡门外鹿砦附近,相互间或瞪眼或打哈哈,质问对方:“你怎么不去打汉人呢?” “啊呀啊呀,汉人也挺可怜的。既然夺了他们粮食,那也就不必取他们性命了吧。出来以前萨满奶奶跟我说过,此行多做善事,神灵才会保佑。” 再说那些鲜卑人冲进粮堡一瞧,就见周围十来个大草垛,中间大片空场,地上铺着好几十块木板。有那机灵就用手中旗杆、长矛、马刀去捅草垛,根据手上的感觉估计,应该全是干草,没有什么粮食。粮食在哪儿呢?难道是存在地窖里。那些木板就是窖门吗? “呼啦”一下,鲜卑人全都拥到堡中央去了——就算不想去翻看木板下有无地窖。他们也在门口存身不住,因为后面还有同族要往里挤哪。如此混乱,但有一支兵马从斜刺里冲杀过来,当场就能砍翻好几百个。 当然啦,鲜卑人也不蠢,四位大人早就把亲信撒将出去,遮护来路和探查周边情况,眼瞧着数箭地内毫无人影,也便不再约束部众,由得他们往粮堡里面涌,甚至还高声鼓励:“这墙也不甚牢,都推翻了,好多些人进去搬粮。”果然就有挤不进去的鲜卑人尝试去冲撞堡墙。 涌到粮堡中央的鲜卑人纵马踩踏,果然听得木板下声音不对,似有空洞,正待下来以刀发掘,忽听数声巨响,多处木板被踩塌,当下人喊马嘶,乱作一团。旁边儿的人也不问跌下去那些同伴有无受伤,反而扯着脖子朝下喊:“如何,有见到粮食么?可有绢帛?” 不过跌下去那些就算受了伤,应该也不严重,一面挣扎着爬起来,一面朝上斥喝道:“有没有的,你也下来,自然便见着了。” 粮堡颇大,诸葛亮远远望见,起码有三成的鲜卑人都已冲了进去,他忍不住暗中捏了捏手掌,就觉得掌心都是冷汗,不禁对自己说:“君子重威,不轻变色,即白刃加颈亦当心如静水。孔明啊孔明,汝尝自负才华,比拟管仲、乐毅,但今遇敌,内心如此慌乱,岂管、乐之筹?须更警醒,日省其身才是。” 才想到这儿,忽见对面粮堡中火光冲天,他虽然才刚警告过自己,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鼓掌笑道:“计得售矣!” 这火是从四面草垛开始烧起来的,究竟哪儿来的火头,鲜卑人全都毫无头绪,但本能地就有人喊:“中埋伏了!”堡外大人听见,赶紧招呼部众:“都快出来!” 可是这火燃得好快,快过了鲜卑人的常识,转眼之间,不但围着粮堡内侧一圈儿全都着了,甚至蔓延到了堡外,满地都是火苗,浓烟四起,很快就连那些鹿砦都变成了一架架的火炬。 堡内的鲜卑人急着往外跑,可是四面皆火,其中的通道、空隙小得可怜,于是互相碰撞、踩踏,死伤无数——当然更多是直接把身上的皮衣给燎着了,形成一个个人形火炬,四处乱蹿。堡外的鲜卑人也急着更往远处逃,拱卫着他们的大人们,冒烟突火,几乎跟没头苍蝇一般乱蹿。诸葛亮在堡上瞧见,当即喝道:“此等乱虏,一匹夫可擒也。卿等可敢出而杀敌!” 堡中这两百人小部队的首领,就正是那位屡伤而不死的“福将”荊洚晓,当即拱手:“愿从长官杀虏!”诸葛亮不禁噎了一下:“呃……某乃文吏,便无须出战了,留下十人护我,命卿去擒虏酋。”完了又加上一句:“着赭者即虏酋也。” 荆洚晓领令,当即下堡,率领所部就开门杀出。他手下一半儿步卒,一半儿骑兵,当下分派任务,步卒就结阵在堡外游弋,不使虏骑靠近,自己领着骑兵见人就杀,见马就射。 荆洚晓没啥文化,哪怕是勋给他起个了好名字,还勒令部曲们都要学点儿文字,他混了那么多年,斗大的字也光识得石余而已——也就十来个。可是要论战场上的经验,那还是相当充分的,先不着急去擒虏酋,光到处寻摸扎堆儿的鲜卑人。要是堆扎得小呢,直接便纵马将其冲散,要是堆扎得大呢,便赐予两轮箭雨。 因为他知道,敌虽一时混乱,亦可重整,自己麾下兵马实在是太少了,对之乱敌还能捡点儿便宜,要是等敌人反应过来,集结起来,那不但冲不动,还可能反为所伤。所以首要目的,就是得让鲜卑人继续乱下去,不能让他们顺利扎成堆儿。 很快的,小股鲜卑人就都被荆洚晓他们冲散啦,剩下几个大股,基本上都以赭袍大人为中心,荆洚晓不敢硬冲,只是远远地放箭。鲜卑人张弓相还,可是士气既堕,人心又乱,拉弓的手也忍不住哆嗦,明明是精于骑射的大人亲卫,结果十箭射出去,还未必能够伤得了一人。
就这会儿功夫,郭淮也终于领兵杀了过来。且说郭伯济驰至目的地,还没来得及整列,就先见到粮堡方向火光冲天,不禁一拍双手:“得之矣!”也不再编组、整队了,命人高声用匈奴话喊道:“鲜卑人烧咱们粮食了,都杀回去啊,他烧咱一斛粮,咱就杀他一个人,抢他们的武器、战马来抵数!” 匈奴兵“嗷嗷”怪叫,个个目眦欲裂——咱们辛辛苦苦那么多天夯土建城,就等着是大人把吃剩下的粮食全都分了,一人给个几斛粮就能拿下美稷啊,再因功受赐个一两石的,以后一整年日子都好过。这些鲜卑狗子哪儿来的?你抢粮就抢粮吧,怎敢纵火焚烧?你以为汉人的粮这么好吃的?糟蹋粮食要天打五雷轰啊!当下匆匆穿戴好甲具,提着弓刀就往北冲。 郭淮吩咐秦谊:“吾将其半往救孔明,兄可将其余绕至虏后,务必全歼。”秦谊禄刚才在堡内吓得脸色都有点儿发白,可是如今铠甲也穿上了,武器也提起来了,又有数千匈奴骑兵围绕着,胆气陡壮,当即一挥手中长矛:“伯济宽心,且看秦某擒其渠魁,献于主公驾前!” 参与筑城的有大概七八千匈奴人,还有千余汉人工匠。汉人工匠当然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匈奴人可大多听话集结了起来,当下郭淮带着一半儿,将近五千人就直接冲杀过去,正瞧见粮堡好象一支冲天的大火炬一般,浓烟直上云霄,火炬旁边儿是没头苍蝇一般乱蹿的鲜卑人,其中还有好多就跟小火炬似的,几乎就没有成列的队伍。于是毫不犹豫,纵马便冲,挺槊就刺——郭伯济年纪虽轻,大小战役也经历过十数场了,就从来没杀得这么痛快过,槊下几无一合之敌。 把勇士组织起来,那才叫做军队,没有组织的散兵游勇,在军队面前,哪怕个人武艺再高,也是案板上的鱼rou。匈奴人也好,鲜卑人也罢,纪律性和组织力都普遍不强,但多少也是有组织的,有组织乃有指挥,乃有配合,这才能纵横草原大漠,非徒恃弓马之能也。如今既然组织已散,那还有何战力可言啊? 郭淮冲杀一阵,远远的就瞧见荆洚晓了,不禁高呼道:“诸葛何在?!”荆洚晓一边回答:“尚在堡中,无恙。”一边把手朝着兵堡相反的方向一指:“虏酋在此!” 那四名大人不是不想跑,但一来自家部众还有很多都在粮堡里没出来呢——估计也出不来了——还想着救援、收束,二则浓烟烈火之中,全都跑岔了方向,随即又被荆洚晓所部放箭绊住,因此还在大火炬周边转悠。荆洚晓见每名鲜卑大人身边,都还围着那么数十近百骑,知道自己根本啃不动,干脆——我把这功劳让给郭将军你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