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水落石出
原来如此……其中的曲折竟会是这般的……这般的无奈与凄凉……… “师兄当初为你续命而遭受天谴，你也不必太内疚。昔日溪若将自己的元神与本体分离承受锥心蚀骨之痛，他便也为你续命遭受天谴，只为尝一尝她当初为他而受的痛苦。其实他也是想通过折磨自己来偿还他的罪孽。” 挽今垂下眼帘，默默低下了头。所以救她也是为了溪若吗？怪不得他说过他救她，从来都不是为了她。 呵呵……如今她才算真正明白师父这么说，到底是为什么了。 生活的如同行尸走rou，苟延残喘，不得不时时折磨自己来提醒自己还活着。 师父本就一心向死，所以才会将金丝引毫不犹豫的打入她的体内…… 他在折磨他自己的同时，也是在折磨着她啊。 将这种无尽的歉疚与自责化为利剑伤害自己，也伤害着自己身边的人。挽今能理解师父，但却是一点不能认同他。伤害无辜之人，那师父和晋博师叔还有那邪教阡陌少主又有何区别。 她虽是要复仇，但也绝对是以仇恨来换取仇恨，以鲜血来偿还鲜血。如果肆意伤害无辜之人，那她和当初伤害她的人又有什么分别。谁也不会愿意回顾一生，自己竟会在最后沦为自己当初最最厌恶的人。 “其实……”烟祭司欲言又止。 挽今总感觉烟苓的神情有些闪躲，疑惑的问道：“烟祭司还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挽今吗？” 烟苓撇开了头，手指交错又送开，看起来十分纠结。 挽今看着她反复交错又松开的手指，静待着她的下文。 烟苓也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挽今。她想向挽今坦白来救赎师兄当初的错。可那无可挽回的错误早已铸成，又怕说出事实的真相会让挽今当场崩溃…… 当她再次看向挽今那双如秋水般明亮的眼睛，终是不忍残酷的把事实说出。如果挽今知道是师兄废掉了她的武功，如果挽今知道师兄当初收她和沈相为徒都是因为他们二人是自毁仙根的神灵下凡，体质特殊，可以锻炼他们体内残存的仙骨来召回溪若的魂魄…… 她真不敢想象挽今知晓这一切的一切之后的反应…… 既然真相只会带来伤害。那么就让她将这些往事都尘封了吧。便让师兄在挽今心中，永远是那个淡泊宁静、与世无争的师父吧…… 烟苓朝挽今温和的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本来我此番前来是想和你说一些其他的事。但也不知为什么和你说话总感觉很亲切，一时间便忘了时间，说了这么久师兄和溪若的旧事。如今夜也深了，我也该回去了。我们改日再聊吧。” 语罢，烟苓站了起来，随意的抚了抚额前被吹散的发，便笑着向挽今辞别。 烟祭司不愿多说，挽今也不勉强，便也起身相送。 夜深露重。初春的晚风吹来还是格外的刺骨。 走在青石板街上的烟苓拢了拢衣领，望了眼天边暗沉无际的夜空，忽然想起了溪若元神散尽前悄悄用神识传递给她的话。 “我恨不得一夜白头、繁华散尽，与他弹指间白头偕老。可是，烟苓，你看到了吗？我得到的又是个什么下场！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是他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从来没有给过我！烟苓，不要再傻了，你等不出结果的。回天庭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和熏衣，都会是你的前车之鉴！” 字字血泪，声声震耳。 烟苓颤了颤，只觉这风更冷了。 溪若，师兄已经得到惩罚了。他如今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如行尸走rou般活着。可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溪若，我和你不同，我不会回去。我会一直在他身边等着，就算这一生等不到他回头发现我，也一定要等到他与挽今，拥有真正的幸福…… ====================================================================== 送别烟苓后，挽今回到房间铺好了床准备入睡。可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脑中总是回想师父和溪若之间的事。 世事变化无常，要面对多少勾心斗角和意外。连师父这般曾经心如止水、宛若神祗的人都会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她不想孤独终老，可又如何对爱盼望。如今身负国仇家恨的重任，她又能有什么奢望。 挽今深深的叹了口气，默默的将被子掩过头顶。 可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妥协…… 闷了一会儿，挽今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正打算继续闭目养神。忽然半掩的窗外，天边忽然泛起了点点亮光。虽是微弱，挽今仍是有些疑惑，如今应该还是亥时，怎么天这么快就要亮了。 “叩叩。”正纳闷着，挽今的屋外忽然响起来了敲门声。“主子，有情况。”金隼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唉……今天怎么到处都是情况…… 挽今认命的从床上坐起，随意揉了揉脸强打起精神，便披衣下床去给金隼开门。 “什么事。”她问道。 金隼面色不太好看：“主子，沈府出事了。” 挽今望着忽亮忽暗的天，再嗅了嗅屋外空气中淡淡的焦烟味，不禁秀眉微皱：“这不会是沈府的大火吧。” “正是。”他点了点头。 挽今陷入沉思。沈离的沈府与她的夏府隔着半个长安城，如今的火光竟然能照亮长安的半个夜，可见这大火形势绝非一般。现在整个沈府估计都浸在火海里。 挽今唇角微勾，百年的开国天下第一府沈府，沈离还真敢下这大手笔。 金隼皱眉问道：“主子，我们要不要……有所行动。” 听出了金隼语气中刻意掩饰的焦急，挽今没有说话。 她偏头看着他，直到把金隼看得不自然的低下头去，她才缓缓开口，似笑非笑的说道：“金隼，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我安插在沈离身边的人，还是沈离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 闻言金隼大惊，立刻撩起袍子跪在挽今面前恭敬道：“金隼辅佐主子，一心为月长复国，天地可鉴！” 挽今赶紧扶他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连你也信不过，我就真的不知道还能信谁了。” 金隼为月长的牺牲挽今都看在眼里，他为了复国大业连纤歌都可以忍痛割舍，她如果还怀疑他那就真的是连人都算不上了。 不过……挽今无所谓的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沈离这个家伙留在这世上也是个祸害，害人又害己。如果一场大火真把整个沈府都烧了，我们敌对的势力就可以削减一大半，这岂不对我们更有利？” 金隼愣愣了看着挽今，像简直不相信这样残酷无情的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他虽是挽今的侍卫，誓死效忠月长，但也曾在沈离手下当过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离对主子的情谊绝非他表现的那般淡然。 他真的不知道曾几何时他的主子会变得这般冷血。沈离就算再怎么与她对立，毕竟曾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决不能让主子日后后悔她如今的行为。 金隼抬头对着挽今正色道：“主子，毕竟你与沈相国同门一场……” “同门？”挽今倚着门框，冷笑一声打断他还未完的话：“但凡他沈离还念及一丝旧情，我夏挽今今日便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这话从何说起啊，金隼急了。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挽今怎么会说出这种忘恩负义的话。主子这御史的官职还是沈相给的，当初要不是沈相国风尘仆仆的从辽东千里加急奔回长安，只怕主子现在早就成了洛居正的首辅夫人了。 “主子，请恕在下直言……”金隼正想和挽今争辩，忽然见原本冷着脸的挽今忽然破颜一笑。这……金隼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是实在憋不住才破功的。挽今望着站在她面前一头雾水的金隼，眸子里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我今天是终于知道纤歌从前为什么这么喜欢捉弄你了。” 金隼看着她一愣，知道她是在逗他，随即恼了：“这种大事还能开得了玩笑吗！” 挽今见金隼真急了，忙赔笑：“我也是一时心起想逗逗你嘛，谁知道你这样就当真了。你以为我就是这么的冷血无情吗？” “随你，都随你好了！”金隼一挥袖子就走了，完全不想理会身后那女人的恶趣味。 挽今觉得金隼真的是和原来的那个他越来越像了，简直呆板的可爱。她和沈离是从小的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又怎会绝情到这种冷血的地步。她和沈离斗智斗勇斗了小半辈子也从没有一次胜过他的，随意插手反而会徒增困扰。从来只有沈相国把别人搞死，什么时候有人能搞到他。 挽今回到房间加了件大氅便再次出门去了摘星阁。摘星阁阁高，基本可以看清长安的一切。她要看看沈府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沈离那家伙到底是在搞个什么鬼。 等到她站在摘星阁阁顶望向远方时，挽今还是愣住了。沈离果然是大手笔，火势蔓延极为迅速，百年恢宏的沈府竟完全沉沦在一片火海之中，一时间半个长安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