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第285章 第 285 章 鸡飞狗跳归隐忙(六)
高幼安看见灯火阑珊处,自家主公正与一人纠缠在房角。他忙扔了手上的包裹,拔出佩刀赶去襄助。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云梦乡新“登基”的“女霸王”正在教训“前朝小霸王”。 王二虽被掐着脖子按在土墙上,却块儿大身沉,居高临下,所以远远望去到像是欲行不轨。 凤翎看见高幼安来了,松了手,轻轻骂了声:“滚。” 王二如蒙大赦,慌忙逃遁。 高幼安颇为错愕,收刀回鞘,望向主公。 阴影中看不清凤翎的表情,只见她竖了食指在唇上,示意禁声。 高幼安知道她本是来唤夫君与儿子一同回去的,不知为何此刻却改了主意,只回头望了一眼灯影灼灼,人语响动的堂屋,便转身离去了。 凤翎走得甚急,高幼安不敢多问,捡回地上的包裹,紧跟在后头。 二人一前一后,直行回鼓乐喧闹的场院边。 凤翎站定了,依着门廊上的柱子,望着远处台上的优伶和台下的看客,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高幼安从没见过她这样难看的表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唇线紧抿,眼角竟还有些晶莹,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少年正要发问,却听场院里的看客们一阵欢呼。 原来是戏里的一生一旦闹了起来羽林郎亲了卖花女,卖花女恼了,甩了羽林一巴掌。气呼呼骂着“油头小光棍”。 台下的婆娘个个看得兴奋愉悦。最爱这等腻歪戏码的凤翎,此刻却兴致全无。 戏里的这一幕勾起了些陈年旧事。 朦胧灯火间,被打的羽林郎似乎不像往常那般油滑了,文弱俊秀的脸上竟还演出了几分可怜。卖花女的娇嗔也颇有些做作可厌,似曾相识。 她摸摸脸颊,红得发烫,仿佛这一巴掌是打在她的脸上。 “哪知竟是如此害人不浅如何了断” 看见主公这副模样,少年直使断定是泼皮王二冲撞了天子,才让她气愤难平,便想着要提刀再去替她出气。 “属下这就去除害。” “除害” “主公可是要宰了那闲汉” 高幼安一脸严肃。 凤翎诧异地望向少年,待明白他的意思后,顿时哭笑不得,脸红更胜桃李:“胡闹。莫要生事。我只是多吃了几口酒。” 高幼安莫名其妙,他虽然跟着陈子超办过不少jian狡,却实在不大能懂这种腻腻歪歪的风月情长。 “时候不早,此地不宜久留。主公既然圣躬违和,就由臣遣人去接少主与殿下” “小高。”凤翎打断了直使的话,“再等一会儿。殿下他他醉了,让他歇一歇。” 高幼安讪讪住口。 凤翎这才注意到直使手里的包裹,挤出一丝笑道:“拿的什么” 高幼安忙打开布囊:“主公请看,此物乃是许泰送来。” 凤翎一惊,忙抓了囊中的东西,映着灯火一看,原来是些干果。 “人已回城了,只留下了这个。他说是夫子在城中觅得,特意捎给娘子。属下不知道是何物,方才请药师看过了,表面似乎没有毒性,不过里面还未主公” 高幼安话未讲完,发现凤翎已经捻了一粒干果咬开,不理会少年的阻止,熟练地用碎壳去刮果仁上那一层黑色薄衣。 “是香榧,南疆特产,我最爱吃的。他周到体贴,知道我看戏时候嘴馋,才特意送来助兴。” “这” 少年仍有疑虑,婆娘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变了表情,一边大吃香榧,一边微笑着提醒:“我不对。应该高兴点儿的。出来玩嘛。” 高幼安忖了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也照样扯出了一脸假笑。 “小高,你还真是谨慎又啰嗦。要是那年我去甘泉,也带你护卫” 高幼安以为主公是为那年遇劫怪罪廷尉办事不利,忙辩解道:“甘泉之事陈公他” “不怪他。那次是我自己作死。不过此处不比甘泉。我其实是很安全的,和在超然台也没有两样。比如今夜,你实在无需草木皆兵,漫天撒网。你已经找到散粥和请戏班的富户,问了那句疆理九野,他们既然能答上潜龙勿用,那就成了。自会有人替你担了责任。” 凤翎轻轻说着,不慌不忙。高幼安却仍是剑眉深蹙,自我安慰一般喃喃:“话虽如此,到底凶险。虽说今夜的吃食都是同一锅里出来” “你是想,即使有人下毒,也不会兴师动众搭上这一整乡人。” 高幼安咬牙默认。 像是要故意吓唬少年,天子扭过头用一双冰冷的眼眸盯住他,悠悠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忘了何家村”
“这” 高直使语塞,脸上表情未变,背上却流了冷汗。 天子知道吓唬得逞,“呵呵”一乐:“我是个祸害呀。” “主公” “好了,来听听今夜今夜的民风故事吧。” 凤翎搓搓手上的果屑,若无其事道。 高幼安也和她一同盯着台上的戏码,小声回禀:“钧天野几乎全员出动。亢宿亲自在场院统领调度” “恩。这一年来,她从来就滴水不漏的。” 凤翎抬眼看看屠户赵四家整日聒噪的老婆,她正一边起劲地磕着花生,一边同她身边几个三姑六婆眉飞色舞地笑语,似乎根本没有去关注安歌一家人的动向。 “氐宿在山口镇守,勾连散落乡里的颗颗星辰,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军报送至城里。” “呵呵。”凤翎笑得更加欢快,“飞鹰涧怕是要被那些千里驹踩烂了。鸿家这长驱直入的一招,确实是出其不意。我看好像连冢宰的亲卫死士都派出来了嘛。晚上来的这个手无寸铁的帝君到比白天那位武艺高强的流云夫人更烦人么” “还有角宿,他虽在城里侍奉,他旗下那几个最伶俐的斥候” “我方才听着了。他们在里头套帝君的话。套得十分欢快。” 高幼安闻言一惊。 “下臣失察。怕是护卫不够,臣这就再加派人手去堂屋里照应。” 凤翎翻翻眼,否决了这个提议。 “派去做什么掀桌打架吗里头一团和气。帝君浑然不觉,我儿子更安逸,都快睡着了。” 高幼安再次语塞,凤翎复又笑道:“我知道你精细。不过今夜不是拼命,并不会有腥风血雨。帝君虽醉,却不是这里头的人,长安城能把他派来,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误事。何况那些西北难民也混在里头,和乡人们说说笑笑,搅的好局。帝君是他们家的公子,他们自然会勉力帮衬,比咱们用心万倍。” 高幼安犹不放心:“东皇的斥候入乡后虽一直安分,到底不曾像今夜这样与九野门人正面交手,万一闹起来” “闹起来才好嘛。虾兵蟹将俱全,鱼缸才不冷清啊。我已经闷了好久了。” 凤翎嬉皮笑脸,高幼安更加心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