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生(二)
这片荒漠中气候诡异变化多端。【】时而沙尘漫天直遮日月,乱风奇大,让人分辨不清前路的方向,而人身在其中更如风雨飘摇下的残舟;时而风平浪静,天幕云高舒/爽,一眼望去,略有起/伏的漠丘就像平/滑的丝绸,堆叠在这寂寥天地中,平添几分惆怅。 季鹭刚刚挨过了一次狂沙卷天。 她用衣服裹/住自己的头,身/子则蹲下来,静静地等着这波沙神的怒意息去。 等到她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放下来,看着眼前安静乖顺的世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愣。 除了这两种极端气候的交替表现,还有就是她眼前所见的一个异象。 这应该是只有在沙漠中才能见到的异象——海市蜃楼。 不远处的‘建筑’,零零落落地分布,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建筑以不知名的黑se金属所制,线条构造,沉重而冷冽。黑压压的庞/然大wu之上,黑灰银的se泽配合得恰到好处,无数齿轮作饰,却又不显得突兀,更平添几分奇诡阴沉的气氛。 极为怪异黑暗的设计,令人莫名地感到压抑。 不过现在还不是研究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海市蜃楼的时候。 季鹭环视一圈之后,有些气馁地在原地坐下了。 经过风沙bao之后的荒漠,变得越发陌生可怖起来。不久之前走过的那几个沙丘,现在已经变为平地,而眼前出现的海市蜃楼旁却有两个刚刚没有出现过的巨大沙丘。 季鹭有些头疼。因为她已经彻底迷路了。 无可奈何,她只好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说吧。 只是,当季鹭刚刚咽下一口超耐饥食物的时候,原本晴朗云舒的天幕,瞬间变了脸。季鹭知道这应该又是风沙bao而来的征兆。于是立即捂住面部,双手抱膝等待着这一风波过。 这次风沙bao持续的时间相当短。季鹭只听到那携/裹/着沙砾的卷风肆无忌惮地猖獗了一会儿,她耳边风的呼声阵阵,不一会儿,就又停下来了。 这次她都没有感觉到风中沙刀的威/力。 季鹭正有些庆幸呢,抬头呼出一口气,却看见眼前的海市蜃楼仍然没有消失。 真是奇怪。海市蜃楼是由于光线的折射和反射所致。由于这种幻景只会在上下层空气密度差异大——无风或微风时出现,而大风之后,空气密度差异减小,这种幻景应该会立即消逝才对,可是为什么,它还存在着? 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建筑根本不可能是海市蜃楼。 左右自己待在这里也是耗时间。不如去这有些奇诡的机械之城中,打听打听接下来的路径。 …… 西缪低伏着身,在杂丛乱木的林中穿梭游/移。他的身形行云流水,如一尾跃入大洋的鱼。 鹰隼般的利眸抓准时机,西缪瞬间bao起,出击快如闪电。 游龙惊风般的身手,如写意书法。他以匕首为豪笔,优雅却狠厉,每一刀,深/浅/长/短,恰到好处,他的起笔,气势如虹,收起,干净利落。 西缪看着地上的尸体,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一气呵成的一幅巨作。 他把滴着血的匕首随意一扔,又不急不慢地摘下了白se手套。上面被溅到了几点血渍,出于洁癖,西缪下意识地感到恶心。 有时鲜血能令他兴奋,但有时又会令他感到厌恶。 或者说,后者的他更像是一个人,是非清明;而前者的他更像是一只兽,不分善恶。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远在几百光年处的救赎。 那只看似柔弱乖顺的小白鸟。 耳朵背后的微型收听器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提示音。三秒之后,教官长萨尔多的声音从里面无比清晰地传过来了。 听罢后,西缪朝着不远处守/备森严的军/事基地投去一眼。 似乎,他要速/战速/决了。 虽然是心急了些,但,只怕再不回去,猎人的qiang就要打中那只刚刚得到自由翱翔蓝天的小白鸟了。 …… 暗沉的色调,令这建筑群看上去就如同被定格住的黑白相片,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走得近了,季鹭才看见机械样的建筑城壁上,竟是锈迹斑斑,甚至还有不知名的植物——一种灰se藤蔓,它长势喜人,三面城壁都被它爬满了,厚厚实实的一层,绞着,看了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似乎年代已久了。 突然之间,很轻很轻的声音没有设防地隔空传来。季鹭被这吓了一跳,目光立即追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一个齿轮。 齿轮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极慢极慢地转动了一格,又停下,过了许久,又转动了一格,又停下。 季鹭握紧了手中刃。一时之间她的眼皮跳得令她心都慌了起来。 这时,一抹白se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这阴沉可怖的机械诡城中。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白se的连身宇航服——是一种轻便型的宇航服,薄薄一层,拥有强大的处理系统,能应对宇宙中各种复杂的情况。 女子的身形高挑,身材极为匀称漂亮,甚至隐约可见她小/腹/处的马甲线条。 季鹭没多想,下意识地就躲在暗处静待不动,看着那个女子究竟要做什么。 女子走至一个机械之城的中央处,那里陈列着一只饱经风雨的机械雄鹰像。 雄鹰身体历经岁月已是痕迹斑斑,但它锐利如刀的眼神仍然鲜动生活,精神抖擞地望着远方天地,仿若一位在世英雄。 只见女子抬起手腕,也没有任何动作,手掌与手臂相连处——手腕,就忽然断了一个口子。不,或者说,更像是机械式的分开与对接。 那里没有血液流出,断开处只有闪着冷意的金属光泽。 季鹭惊异地看着机械女子从‘断开’的地方,取出了一块晶莹透明的吊坠物事。 于是,季鹭看着她原本冷肃、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变得柔和喜悦起来。 机械女子将吊坠小心翼翼地放在手掌心,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然后才拿起来摸/索了会儿。季鹭正感到无聊着,就看见那剔透薄如蝉翼的吊坠仿佛活了一般,自己从女子的手中飘浮了起来。 吊坠散发出温柔的光芒,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女人眼神定定地看着那个全息影像中的男人许久,她沉醉其中,甚至都没有发现季鹭正好奇地探出了半个身子。 男人眉目冷峻精致,身着一件深色制服。 不过季鹭却注意到,那个男人脖颈处的异样。类人肌肤似乎被某种锋锐的东西切开,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机械线路。
男人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他自顾自地拿着手中的东西,就开始进行自我修理。 而女人的神情看起来很奇怪——应该说是悲伤,是一种难以宣/泄又深埋许久的哀伤情绪。 可是,一个机械人,为什么会悲伤呢? 难道,这是一个机械人,爱上了另一个机械人? 季鹭想得出神,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松懈竟让平复情绪后的□□发现了她的存在。 机械女人极为jing惕,若不是先前情绪上的失控,怎么会发现不了季鹭‘笨拙’的藏/身术? 她的系统程序告诉她周身有只类人雌性,这立即就让她意识到了危险。 机械女人在判断准季鹭的方位之后,闪身便离开了。 季鹭刚刚神游完,一看没有任何人影,想了想,就突然转过身。 果不其然,机械女人一脸冷酷地问她,“卡拉米蒂的人?” 机械女人样貌不仅年轻,眉目精致如画,面容干净脱俗。 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批量生产的机械人,反而像个人。 因此季鹭一愣,没反应过来。 机械女人也懒得再问,抽出高能粒子/刀就要给季鹭致命一击。 季鹭堪堪躲开。 可能是觉得这一下没能砍中季鹭有失她颜面,她一挑眉,直接把刀一扔,开始起利落的近身格斗术。 这下可不是运气不运气的问题了。 季鹭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只能在慌乱之中,将她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机械女人钢铁般坚/硬的拳头朝她的腹部而去,季鹭立即用手臂掩住。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打中腹部,直接挂掉了。 她现在连太空港都没见到,那还谈什么去其巫星?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袭来。 季鹭轻轻睁开一条眼缝。 不远处,那与机械女人搏斗的,不正是西缪吗? 两人近身格斗起来,一开始还是平手,看不出谁落了下风。可是随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 虽然从体力上比较,机械人的体力是无限止的,但是西缪的打法在富有绝对技巧性的同时,又有灵敏反应后的招式。 这是进行系统性格斗技术学习的机械人所无法比拟的。 西缪结束任务之后,就立即开走了一架军/用战机。 超高/性/能的黑狐号战机特别适合进行断层式跃迁引擎启动。对于这种在高维度空间进行的超光速星际驾驶方式而言,数百光年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 眨眼而过的事。 一瞬间,他就到了维尔德勒斯星球的轨道上。 那只小白鸟可能没想到。那把看似是他好心给她的匕首上,实际还暗藏了追踪器。 西缪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他的小白鸟在沙漠恶墟中迷路地转圈圈——她行径的许多路线他都能一一知悉。 所以怎么说呢。 她再逃,也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就算她真是小白鸟,也插翅难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