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破绽(精)
二人走进院中,不时听到头顶有扑棱棱衣阙迎风而起的声音。【】仰头一看,阿正在屋顶上跳跃,速度极快,人影重重逆风而起。轻薄的短褂和长裤宽阔,在风中贴上肢体,寒凉飒扬,甚至比着风声更啸烈。 天是苍白的,没有太阳,稍有些阴潮,这时的风多了湿气,甚是透寒。 秦玥仰头看着他来回不定的身影:“阿正,怎么又开始跳屋顶了?” “来地上跳吧,多危险啦”小雨也仰着脖子,阿正跳得太快,她跟着来回扭头看他。 阿正脚不停:“这样才能练好轻功我想等二师父回来的时候就将轻功练的又快又稳” 从至炎那儿回来阿正练习的强度好像一下增大了,秦玥都在想他是不是在至炎那儿受什么刺激了。 秦玥收回视线淡淡对石心道:“心儿,你去煮些红枣茶来。” 石心点头进了厨房。小雨不解,不赶紧让阿正下来,嫂子怎么突然要喝茶了? “阿正你练了多长时间了?”秦玥再问。 “一个多时辰了。”周恒缓步过来,淡淡答了秦玥的问话。 这孩子扑棱棱飞地跟鸟似的,他在内院里都能听得见。 方才他在整理新县那批难民的资料,是从邢兴那儿拿来的。一听说官府要为他们建房子,那些人奔走相告,结果又从外流窜来不少人,现在一共是百余人。周恒在想,那些人有独身一人的,也有拖家带口的。一大家的还好说,但总不至于独身的人也给建个院子吧?占地方又花费大。倒不如盖成自己家这种大院子,一圈屋子可以住好多人。 男子想好后,还自己简单地画了图,觉得还行就准备将此法告诉邢兴。 “这么长时间了?”秦玥皱眉,又朝小孩儿道:“下来歇一会儿,喝点东西再练” “好嘞”阿正本是一圈圈在屋顶的间歇中飞奔,一句话后脚尖一拧飞扑而下,位置正朝周恒。 秦玥惊呼:“看着点儿周恒起开” 男子仰头一看,阿正蝙蝠一样在白冽的空中急速而下,脚尖直指自己头顶。周恒一瞬睁大了眼,刚要收腿移开。阿正却迎着他的目光咧嘴一笑,身子忽地一弯,双臂朝下,轻飘飘扒上周恒的肩膀,两腿嘭一下夹到男子腰上。 “大哥背阿正”稚嫩的声音脆脆响在周恒耳边,倒是恰好缓解了方才的紧张。 阿正一直在屋顶上,身上沾了深重的寒意,额前却是热的冒出了汗。以青墙为背景,还能看见小孩儿头顶冒出的缕缕蒸气。 秦玥心落,无奈睨了小孩儿一眼。 周恒却是被他弄笑了:“大哥可没有武功,以后再想与大哥玩这游戏,可先要说一声,不然会吓到大哥的” 男子抱着他的两腿往身上颠颠,目光往秦玥那边滑:“你看你嫂子吓得” 阿正大眼一骨碌看秦玥:“阿正以后不会再冒失了。嫂子不要怕,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们的” “还有jiejie和二哥”小孩儿又看向小雨,笑的稚嫩又坚持。 秦玥走来捏他的脸蛋:“你这小孩儿人怎么又调皮起来了?” 阿正嘿嘿笑:“只是想试一下啦。阿正也不做无把握之事哦” “我倒是看他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小雨脆声道:“说不定心里就是吓咱们呢” “没有”小孩儿鼓了脸。 秦玥失笑:“不过刚才跳下的动作很帅呢” “是吧是吧?”阿正歪头笑,被人夸奖心里也很是满足。 “下来吧,喝点红枣茶再练也不迟。”秦玥揉揉他红扑扑的耳朵,凉凉的。 “恩。” 几人回了客厅,石心也已经把茶水煮好端过来了。 原来嫂子是想让阿正来喝水啊,小雨端着热乎乎的杯子靠在沙发上。 阿正的杯子里被加了多余的糖和盐,小孩儿觉得味道有些怪,无声眨眼看向秦玥。 秦玥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笑道:“你刚才不是出了很多汗吗?我看你脸上脖子里手上都是汗。” “汗是咸的,说明你身体里一部分盐丢失了,丢了就要补回来。所以才给你的水里加了一点盐,当然还是糖分多,不然不好喝了。” 小孩儿懵懂,“原来还有这一说?” 他一抬手舔舔自己的手指,好像是有那么点咸…… 周恒伸臂轻轻搁在他身上,小孩儿一抬头,秦玥正压低了眉,直直盯着他的手看。 阿正马上将手背到身后,呵呵皱着脸笑。 “你手上那些咸味不止汗液,还有各种细菌灰尘……”秦玥目光不移地看着他,温柔地缓声道:“现在好了,都被你吃到嘴里了。” 阿正嘴一绷憋鼓了脸蛋,舔舔嘴唇道:“我这就去洗手” “去吧” 小孩儿屁股一挪离了沙发,风一样掀开棉门帘跑了出去。 周恒挪了位置与秦玥坐到一块儿,含笑道:“娘子你才是吓到阿正了呢” “我干嘛要吓阿正?我说的可是真的,小孩子不注意卫生,会经常拉肚子或者消化不良排便不畅呢”少女微蹙了眉带了可怜气:“你愿意看阿正每天拉肚子或者便便不出来吗?” 周恒一滞,脸上拧出些笑:“当然不愿意了。还是娘子说得有理,小生佩服” “嫂子说的是真的?”小雨惊讶:“怪不得我最近都拉的不顺畅……我也去洗洗手好了。” 说了话,小雨也出去了。客厅里就剩下夫妻俩。 秦玥:“你要不要也去洗洗手?” 周恒轻笑:“为夫身子好得很,不曾出现那些情况。且我方才到院子之前已经洗过了。” “你一人在屋里做什么呢?不会又找银票了吧?”少女一脸探究扫视男子。 周恒叹笑,拿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天地良心,为夫绝对没有趁你不在翻找财物。你摸摸,我的心跳正常的很” 秦玥在他胸前狠狠摸了一把又侧了耳俯上去:“让我好好听听,这小相公有木有撒谎?” 周恒从善如流将少女往自己身上抱了抱,轻拍着她的软背,像抱了一只慵懒晒太阳的肥猫。 秦玥舒服蹭蹭他的衣襟:“不知连程走到哪儿了……” “该是快到了,又或者已经到了呢?”周恒温和道:“他身经百炼,又骑着马,速度肯定不慢,咱们只管控制好这边就可。” 男子声柔低沉,似远处传来混着钢琴重符的悠扬提琴曲,轻微,又舒缓人心的浮躁。 秦玥叹:“希望李秋那儿不会出什么意外。” “咱们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徐峥很难发现什么。”周恒道:“李秋是个活脱的,肯定能将戏演好,只是不知……” “不知什么?”秦玥仰起白皙的小脸看他。 周恒含笑的眼眸精亮:“不知他会不会将徐峥玩的太过被他发现端倪” 秦玥哼笑:“你身边的朋友都不像你人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怎么就分到了这一拨人里,整个就是一马戏团……” 周恒虽不知马戏团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听秦玥前半句就能猜出那是怎样的情况。他大方道:“我就是马戏团里最正经的那个没有我如何能将他们跳脱的性子管束住?” “哦”秦玥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我们家阿恒的作用这么大不错,有我相公的样子” 门帘被捏开了一个小缝,阿正一晃,见里面二人抱在一起,黑眼珠转了转。 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了,小孩儿想,反正红枣茶都喝完了。他轻轻放下帘布,提气稍稳,脚下一踩便翻越上了屋檐,小孩儿脚下生风,踩在瓦片上声浅被风遮了过去。 前两天去至炎家,许攸也一直都在,他已经开始教至炎认识药材性状了。许是许家人对医学有得天独厚的见解和传承,至炎认得很快,许攸本计划教他一天的东西,那孩子半晌就记住了,下午再问还是说的头头是道。 阿正在他身边,真切体会到人们学习的长短。有人一辈子对一些东西一知半解不能透彻,有人却能在玩乐中熟记真理一生不忘。 至炎识字还不多,但对药材的认识绝对是手到擒来。阿正看他对自己喜欢的事物表现的那样聪慧,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功夫。 师父虽说他是习武之才,但他还是循序渐进练武的。没有至炎的天生睿智,若想早日成才,他定当多加练习了。师父说实战是最好找不足出成绩的方法,可他知道自己还小,不便有太血腥的厮杀,当然他也不愿有那样的练习方式,所以他只能自己在下面刻苦练习,飞速进步 夫妻俩安静在屋里倚靠着,周恒道:“娘子,我下午要再去新县一趟。” “我陪你一起去” “今天天气不好,你在家歇着吧”周恒道:“我就是去跟邢县令说一下屋子怎么建。看昨天那些商户捐款的势头,今天估计就开始买材料了……” 秦玥轻哼:“徐家倒是上道,竟然一下给了一万两,说不定真是徐峥出的钱呢” “娘子想的有理。” “你想怎么建那些屋子啊?” “就照咱们家的院子建怎么样?只需一个院子,让几家人合用,能省不少土地。”周恒淡淡征求娘子的意见。 秦玥起身坐好:“可以,那就是大杂院了。只要住到一个院子的人关系处好,这还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恩,那些人在一起度过了难日子,想来是能够好好相处的。”周恒道:“这点我也考虑过了。” “人家要跟你一起去”秦玥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地晃悠。 周恒扶着少女的手:“今日天气湿寒,你也没必要非去,就在家好生歇息,不准跑出去。受凉就不好了” “我也没什么事啊,整天在家多没意思?而且在家呆着只剩下担心了,觉得过得很漫长呢”秦玥揉捏的男子的肩:“好不好?我穿得厚点儿就不冷了,石心给我做了好多厚袄子,随便一件穿出去就可以” 周恒叹气,一脸无奈看着少女:“娘子长的这么漂亮还要往外跑,为夫很是担心你被别人抢走”将你卷在家里养着就好 “玥玥只喜欢阿恒一个人”秦玥温柔笑着:“我是你娘子啊,咱们是成了亲拜过天地的,谁能将我抢走?” “啊?”少女摇着他:“让我去吧” 周恒一提她的手:“好好好,为夫拧不过你的细胳膊……” “我当你的护花使者” “……” 连程自那日与他们一起出去就没再回来,石心也没问什么,倒是其他人都觉得少了一个人,桌上的吃食都没再吃完过…… 午饭时,两人说要再出去一次,三个孩子虽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但两人已经有两天出去回来的晚了,他们也没多问。 “大哥嫂子在外有什么事要注意些,当心安危……”周勤欲言又止,只说这话他们也定会知道自己的意思。 连程不在,定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办。他有武功,让他走,就说明事情很急。希望大哥和嫂子能保护好自己。 周恒:“不会有什么事的,阿勤尽管放心。” “恩。” 秦玥看周勤酷似周恒的眉目。阿勤不多言,心思却也不是短浅的,想到的东西颇多。 “我们会照管好自己的,你们在家好生做你们的事。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就该过年了,过个安生的好年”秦玥笑着给他夹了鸡蛋:“咱们家人现在吃得好却也不胖,看你们都是好身材” 周勤看看自己的身子,好像也是。他们从没想过胖瘦问题,以前只是想着有没有吃食。 小雨:“身材苗条看着齐整” “阿正是不是有一点胖?”小孩儿捏着自己rou呼呼的脸蛋微皱了眉。 秦玥笑道:“阿正这是婴儿肥,长大了会好的。但是阿正这样也很可爱啊你不算胖的。” 周恒看少女倾过去的腰身,即使穿了夹棉的袄裙也还是曲线必露。娘子的身材也是极好的 “哦,那我赶紧长大吧,就能更齐整了”阿正朝秦玥笑笑。 三个孩子去午休,周恒和秦玥便去了新县,这次赶车的是重阳。为防有什么事发生,两人一致认为有个会功夫的人在身边才是好。 到了县衙邢兴却不在,里面的人说县老爷去难民那边了。材料已经开始采买,他要去看守着,以防有人私藏。 新县北缘,半月前还是歪斜的棚户区脏污面容的难民无人问津,今日却是人群诸多。 一车车石粉青砖排列整齐,有人在一旁查验着数目。那边已经有人将不能遮风的棚子拆了,但又不能全拆,因为建房子的日子里他们还得住在那里。 一大片地方再看不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难民们都有了干净的衣裳。稍顶事儿的棚子外还有女人婆子在洗刷碗筷,一整天都不断有东西运过来,男人们一直在忙着,谁歇手谁吃饭,所以到现在也还是有没刷完的东西。 秦玥淡淡看着众人。这样也好,男人干活,女人后勤做饭,各司其职。有事做,日子就能过得快且有盼头。 前面一人正在帮忙卸东西,有些眼熟,穿着粗布衣衫。 秦玥拽拽周恒的袖子:“那是不是杨潜?” 周恒看过去,不是他还能是谁。杨潜正跟之前他们有过交集的男孩一块儿搬砖。 杨潜两手一次搬五块,头一抬正好看见周恒两人。 “阿恒,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他抹抹头上的汗。 一旁男孩抬眼,黑眉瞬间耸起。 哎哟,这两人怎么又凑到一块儿了?他紧闭了闭眼,咕咚咽了口唾沫,摇头继续干活。希望不要再让他看见某类画面听见某种不和谐的话了。 “跟邢县令建议一下建房的样式。” 周恒只看着杨潜,没注意到男孩的动作。秦玥却是将他怪异的表情看了个全。 那孩子认识他们?怎么那个表情? “邢叔就在前头呢,你去看看。”杨潜指了个方向:“说完也来干活吧,东西多。” “好”男子温和道,遂带着秦玥往那边走。 秦玥还在想那孩子为什么那样呢,就被周恒带走了。 杨潜一拍那孩子脑袋:“小子怎么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你哥?” 男孩儿忙捂住头冲他道:“干嘛打我?” “嘿”杨潜一捋袖子就瞪眼。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俩没什么还有,你看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帮你们,都是刚才那人想的办法没有他心思软善一心为人,你们还不知道住那破烂棚子多长时间呢” 杨潜说这话神色郑重不含轻慢,男孩望望快被来往人群淹没的周恒夫妻俩,回头注视杨潜,嗫嚅道:“真的?他是谁?” “当然是真的。法子贡献给县太爷才能召集起这么多人的拥护。”杨潜也看着忙碌的人群,缓缓道:“他叫周恒,是我的好兄弟” 杨潜又低了眉眼直刺男孩儿,狠声道:“他已经有娘子了” 男孩伸伸舌头垂了脑袋不看他:“知道了啦” 原来那个大哥哥真的帮他们了……男孩手不停的搬砖,他要将此事跟大伙说说,最该受他们感激的是那个一声不吭面容淡然的人。 男孩显然忘了,县太爷也是出了力的。但那又怎样,这也改变不了他之前想着将他们赶走的事实 破旧的难民所人声嘈杂,此时倒像是新建的福地,人们脸上挂满了笑和憧憬。周恒携着秦玥穿过人群,人人见了男子面上都浮了或多或少的怪异,二人走过还多少有些指指点点。 秦玥皱起的眉头就没平坦过:“相公,他们是不是知道你的一些什么事儿啊?怎么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目光?” 周恒局促,娘子好像把之前他和杨潜的事儿忘了,但是这里的人没忘…… 男子低低在秦玥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女瞬间闭了气,粉唇抿的紧。 “娘子”周恒暗中晃晃秦玥,前声惊,后声忧:“娘子……” 秦玥明眸锁在他清隽的面上,深深叹了气,挽紧了他的胳膊,锐利的目光一扫周围男男女女飘过来的眼神,扬声道:“相公” 秦玥声音本就清脆响亮传得远,这一声又特意重了音量,一时干活的看工的洗刷的都听到了人群中小娘子的一声“相公”。 有人大方看过来,有人偷偷洒一眼二人。 原来这学生有娘子,那还跟之前的…… 诸多目光射来,秦玥仿若不知,继续挽着周恒。周恒不知她要做什么,反正只是由着她。 “相公,这里的男女老少怎么都看着你?”秦玥再次不善环顾四周盯着周恒的人。 “咱们都已经成亲多时,难道这些人看你长得俊朗都想肖想你?” 少女声扬,惊掉不少人的下巴,我们可不是肖想他 “女的看就看吧,说明你有一副好皮囊。”秦玥小巧的下巴微扬,带了淡淡的骄傲,话锋一转落到男人身上:“可是男人这么眼睛不眨地看着你做什么?都想跟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收回,这学生的娘子好利的一张嘴 周恒一听秦玥的话就红了耳根,在家怎么夸我都行,出来就不用夸了…… 少女这样几句鲜明的话,众人也不再多想什么,人家都有娘子,还是这般漂亮嘴利的,怎么会喜欢男人? 被秦玥吸引的人群像慢动作恢复正常放映,纷纷重拾了手中的活,依旧该说啥说啥。 和杨潜一起干活的男孩儿扔下砖头四处跑开,这停一会儿那停一会,人口相传周恒在这次赈灾中的角色,和人家有娘子的实情。 二人走到邢兴跟前时,最后一个难民也已知晓了情况,从三人身边经过还朝夫妻俩和善一笑。秦玥朝周恒眨眨眼,娘子我的声效不错吧? 男子温柔地笑,他不在意什么的,只要人们异样的眼光没放在娘子身上就行。 “贤侄大老远又过来了?”邢兴几次见秦玥已是知晓她与邢晨的关系,这次周恒又跟杨潜一起献策,索性就像叫杨潜一样唤成了贤侄。 “是不是有什么想建议的?” 周恒淡淡点头:“正是,想与大人说一下房屋建设的排列。” 有人献策总比没有的好,邢兴很乐意听意见。 一旁的人看他们在这说话纷纷低了声音,以防影响到他们。 此时人人看周恒的眼光已变,充满了感激与善意。秦玥不禁纳闷,这里的人也太善变了吧…… 有人碰了碰她,秦玥一扭头,是在地上煮了甜汤的妇人。 “妹子要不要喝点儿?”妇人笑容很是温柔和善,一身粗麻衣衫却是掩不了她淡淡的暖意。 秦玥在家中已是吃了午饭的,此时不饿,也客气道:“多谢嫂子了,家中已吃过,留给其他人吃吧。” 周恒与邢兴说话,秦玥干脆蹲下身子与这妇人聊天,妇人笑着推给她一个小凳子。 “多谢。” 妇人搅着锅里的汤以防粘锅,笑容浅浅话声柔和:“之前我们都误会你家相公了……只因为他与那位公子的举止过密。妹子不要见怪。大伙知道实情便不会再那样看你们了。” “我家相公是因为有事要探查才那般样子,他可是十分喜欢我的”秦玥笑道。 少女话声直白,面上的笑却也是实打实的真心欢喜,妇人稍一愣也就顺了她的话:“一看你们就是感情十分要好的。多谢你们为我们这些人做的事了” 秦玥眨眼:“我们?的什么事?” “就这次帮助我们啊,你看你还闭口不说了。那边的学生都已经跟我们说了,到底谁才是该谢的正主我们心里清楚哪”妇人话里带着一丝解释,面容诚挚。 邢兴听着周恒的建议正在兴头上,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谈话。 秦玥低笑:“我家相公是个善心的。你们遇上他也算是你们的福气,换作别人,他也会帮的。谢不谢都不重要,能看见你们安全过冬,他才高兴呢” 少女看自家男人立于人群中,来往的货物冗杂,人声沸乱,却丝毫不掩他的浩然正气清明俊逸。一眼望去,便是青山的眉目涤水的淡笑,今日无阳光,男子朗朗面容却似她心底永恒的亮,洋洋不灭。 这就是周恒,她的相公。 即便是以工代赈,却还要请建房的老把式们过来指点,毕竟是住房,要改的牢固合理才能日久经衰。 邢兴很认可周恒的想法,带着他去找人商议了。 秦玥知会一声便在此帮着给干活的人盛粥,方才异样看过夫妻俩的人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嫂子。”杨潜过来低声问:“李秋那边儿,咱们就不管了?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匆忙的人群中,秦玥声低,面容静沉无丝毫波澜。 杨潜来此帮忙,一是因为自己也算是出主意的人,来充充场子让邢兴对自己的印象更好。二就是他心思不稳,脑子总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些不好的东西,有李秋的也有邢晨的,他不得不做些重活儿将这些事都压下去。 一会儿那男孩儿也过来了,直勾勾又小心翼翼看着秦玥。 秦玥以为他饿了忙给他盛了甜汤,男孩儿摆手:“我,我不饿,刚吃过饭了。” “那你怎么了?”秦玥将甜汤递给杨潜:“你喝了吧,也干了一会儿活了,这点汤水还能补补体力。” 杨潜拍拍手上的土接下喝了。 男孩挠挠头:“我就是,来看看……我走了” 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人就跑开了,秦玥和杨潜面面相觑。 一旁妇人倒是笑着跟他们说:“七水是我们这儿最乖的孩子,跟奶奶一起过来的,爹娘都没了,也是可怜。不过那孩子心眼儿大,与我们一起捡人家菜叶子吃也不乱挑剔,有什么还紧着老人用。你们夫妻俩帮我们,还是他传过来的话呢” 七水在木材旁边探出头,看着坐在错落物品前的秦玥。 周恒大哥心肠好,娘子长得也漂亮。虽然这嫂子嘴上不饶人,但现在安静坐着给人盛饭,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的心也是好的。他们两人做善事,还有好相貌,给他们捐了不少的钱。世上怎会有这般心性全乎又和美的人呢?
他也希望自己能过的和顺,有家有亲人,有闲钱有好的心性能够帮助一方受难者,成全自己也顾全旁人。待他们的房子建起来,他要好好学一门手艺养活奶奶。 白冽平铺的苍穹下,七水正发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他们一样的人,周恒与人商谈的热切。 “周恒怎么想到这主意的?”盖房子的老技人看着年轻男子的侧脸。 这样的大杂院盖出来,可以解决多家的困难,又有游廊连接,对他们这些人的走门串户也方便,是很好的聚合邻里感情的方式,且占地也确实省了些。 周恒笑容浅淡:“实不相瞒,学生家中就是这样的房子,可以住很多人。” “哦,原来是已有了类似房屋。那建造这屋子的人也有一颗玲珑心” 周恒面上的笑更胜,恍若看见天际仙气潮生,朗若星辰,娘子自是七窍玲珑心 “周恒,今日又过来了?”一人粗犷了嗓音在男子身后道。 男子回头:“张场主。学生来看看这里的进程。” 来人便是与周恒秦玥有过一面之缘的马场张场主,时日已久消磨了些许战场杀气,现下只是一位看着稳重的生意人。 “邢大人一心为民,此番可是解决了不少人的难题。”张场主笑,“咱们这些人只需尽自己一份力就可啊” 突然就拍了邢兴的马屁,邢兴心中高兴,只是这主意都是两个小辈出的,周恒又站在这儿,他这嘴上可不能一人全揽了功劳,遂道:“都是大伙的功劳,本官也只是将大伙集合起来,倒是落了个好名声” 身旁人自然懂这话的意思,纷纷笑道:“大人谦虚” 心思虽是各异,但一时官民同乐,众人瞧着也是心底暖洋,庆幸他们流落到的不是别地。 邢兴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最终落在周恒身上:“贤侄与张兄相识?” “是,我们家的马匹都是从张场主那里买的。” “哈哈,”邢兴笑:“贤侄可是娶了一位会赚钱的娘子啊这次也是捐了不少银亮,秦玥可有心疼啊?” 张场主也是一脸揶揄看着男子。 周恒垂眸轻笑:“娘子最后不还是让学生拿了钱来捐赠?结果是好的就可。” “好,结果好就行”张场主苍厉的眼眸淡了冷硬,笑意看他。 周恒抱拳:“可莫要再取笑学生了……” “不取笑”邢兴拍他的肩膀,“我们都老了,以后都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周恒:“老当益壮何况大人还是盛年?” “不如你们了这胳膊腿坐得久就僵了……” 陆陆续续有东西拉过来,所有的材料也都是商家便宜了售出的,邢兴认为他们也都算出力的人。 正值年关,无农事无杂事,百姓都在家里猫冬,新县县城的人都已知道此番大力赈济灾民的事,壮力也都无偿地过去帮忙。 邢兴很是高兴,举全县之力,合众之心,无声无息的解决了难题,这可是他的大功绩一件啊 京郊南营。 黄土如沙,枯木零落,营帐座座排列整齐。白冽晴空下,人群繁密遮天,黑甲苍沉红缨耀眼。高台上一人黑衣负手而立,黑眸尖隼,沉面压云,浑身展开的戾气萧萧,化作此漫黄寂寥轨度严明之地的烈旗飒飒,铺卷盖天。 “起”其声势远洪亮,直冲云霄。 辕门外的守兵浑身一震,熊然而起的满腔激烈,一时双目凝重,人如坚木样直立。 声波穿越人群远远贯开,忽有迷人眼的黄雾腾起,踏地军靴铿锵砸耳,低沉人声漫漫拥塞。将士的脚踏黄土扬尘漫天,声势浩大震人肺腑,一回排兵列阵,苍辽天际竟再无白日,南营之顶落了沉沉黄土。 中楚将军张文隼继父之后成为该朝一代名将,征战四方无人能及。一身黑衣冷寂,铁硬面庞威武凛凛,人称黑鹰傲。 沉重军靴踏地厚重,狮吼般气势迫人。然此时一道愈近的马蹄铮铮冲破低压,撕裂一道口子疾驰进黄沙漫漫,连程一身劳碌风霜冠面而来,浓眉染了尘土,执缰之手竟不能展。 “将军,末将有报” 疾驰中人翻马而下,双手僵直合掌。 连程? 张文隼一见来人心中骤紧,黑目箭一样射出,那女人出事了? 副将守兵继续训练,张文隼大步回营,连程紧跟其后。 自临安镇回京,张文隼未在府中待一日。数月起早贪黑,全身投入到练兵中,企图用将士之气沙场影踪湮灭心中错乱的情愫。 可是今日一见连程,他心中高筑的台宇瞬间崩塌,里面掩埋的是光芒浅浅毫不蒙尘的少女微笑,有一个低沉沉的声音告诉他 你输了 “梁城太守徐栋在位十年间敛财不计其数,其子冒名顶替,私建地牢,两年劫掳数十人关押猥亵施以暴行,死者十有六七。望将军将此事上报朝廷,罢官擒人” 暴行伤亡?张文隼忽地转身,眸间闪烁的光不知几何。 “她可有事?” 连程微愣。 他?周恒?阿正?还是谁? “无事”反正不管是谁都没事。 张文隼稍静,黑衣冷硬下俊颜凝固,目光却是悠远,似在沉思。 连程疑惑,将军不想管此事?他们那些人可还等着自己带人回去呢 梁城太守? 张文隼无事便是在营中练兵,思及此人,需得梳理许多人物才能理顺关系。 营帐里沉默如无人,远处练兵声遥遥如梦,一战尸骨白,青发成苍颜。 张文隼自问了那句话后便再无出声,连程心中紧缩绷直,他日夜兼程赶来,若是将军无心朝事,这事又该怎么办? “你随我入宫。”男人起身,黑袍锦纹常年不变,像一只沙漠里的苍鹰,锐眸尖利,翅羽蔽日。 连程倏地回神,眸中闪过亮光,步子轻快跟着出了营帐。 张文隼紧绷的唇却看起来并不算心情好。他至京中多日,紧紧束缚自己要将人忘掉,疯狂的在营中习武练兵,结果一人的到来就将他多日的努力化为灰烬,入天无影 初次的男女之情本该让人喜悦,却因那人已有家室恬淡幸福,成为了张文隼心中挥之不去的暗影。男人不甘的心比将士的黑沉铠甲还重。他就连为什么会喜欢都不知道,却干脆利落的被成双男女的低吻击落,将他一颗堪堪懂情的心击入谷底。 他来的时候甚至不敢多想这感情的始终。不见就不念,他在快马上只暗暗告诫自己,能管束好将士就能约束好心思,趁着初起,掐掉苗头 如今身边人带来消息,他虽一心扑在战事练兵上,对贪官污吏荼毒百姓之人却是痛恨至深。此事为一方百姓,为虐死亡灵,他不能不管 但插手此事,让张文隼觉得自己仿佛在冥冥中,与千里外的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一人在内一人在外,携手作战,让敌人丢盔卸甲。 可他的心情并不好,他突然有些莫名的恼恨了 为什么遇见时不是云英未嫁?不是年华正好?不是遥不可及? 将士扬起的风尘浩瀚如幕,两人急急而去,男人步间的风寒凉,携了些寂寥,带了些薄恨。 “周正习武可好?” “好,日进千里。” “他们家的生意?” “唔,应该还好,每日吃食衣用都好。” 问过话张文隼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问那家人的事了,男人不禁低低嘲笑自己,眉宇中多了抹不散的愁绪。 现在还问那么多,有那女人稀奇古怪的心思,他们家能过不好? 不仅能过好,现在还搅和进去一堆事儿…… 周家村的生活却是如常,安静又恬淡。 快过年了,女工却是没有放假,村里的男人便开始了备年货。以前舍不得吃的东西也买上一点儿,给娃们都换上新棉花的袄子,买上几块糖甜甜嘴。有人还将孩子一起带到镇上玩,看个稀罕玩意儿。 秦玥的店开始清货为下年的新款腾地方,玥恒一打出减价的牌子,在家中无事的女人们都跑来买,以前觉得贵的款式现在降价了,再加上临过年人们心情愉悦,销量简直爆棚。王玉兰和两个丫头都累坏了,如墨嚷着一定要让主子发红包。 徐峥近些日子却是不太好,每日都是睡在地牢里,且前夜的事丝毫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很奇怪,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情况。 男人开始思考,是不是哪里不对?自那日第一次与李秋欢好,他就整夜昏睡,醒来出了地牢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这样的情况貌似不太好,且持续了数日,徐峥心思也不差,直觉是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该日,他忍住心里的邪火没往地牢去。李秋乐得自在,自个儿在地牢里晃悠着,搬了不少好东**起来,安安静静睡了一夜。 徐峥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看天色,是以往他正常的起床时间。小厮却是因为这几日他起得晚以为今日也一样,而没有及时过来。 徐峥踱了步子到院中。西屋里的小厮是已经收拾好了,等着时间到才过去的,此时正在闲聊。 “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啊?”一人问:“不定少爷已经醒了呢?” “诶,不会进去也是等在这儿也是等,不如在咱们自己的地方舒坦。” “我觉得咱还是过去吧上次不知咋回事仨人一块儿瘫在桌子上睡了一夜,起来都吓死我了幸好那天主子也起得晚心情还好,不然有我们受的” 三人一起在桌子上睡了一夜?他也起得晚? 徐峥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思及自己近来的异常,面上忽起阴鸷。 李秋? 男人无声转身,黑戾的眼眸像夜叉勾魂,磨牙咯响,嗤地一下咬破了口腔,腥味散开,徐峥长舌一扫,尽数咽肚。暗紫银纹的长袍摇曳生风刮出一阵阴冷,僻静的院中阴瑟寒凉。 徐峥阴恻邪气的面孔像夜里墓地游逛的小鬼,长袍垂地缓缓入了地下。更寂静的地道中,男人腰间佩环伶响,他垂眸看了一眼那两块玉环,手一拽将之扔到地上,玉碎声脆,其声荡漾。 再往前,男人真如鬼魅一样无声飘过。 李秋还没睡醒,舒服地枕着破枕头,嘴边还有浅笑,手腕间也没有锁环。 徐峥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目光毒蝎样勾着竖尾。 徐峥虽没来,但昨夜李秋还是惯例烧了迷药。李君业身子弱,吸入后渐渐昏迷,现在如遇梦魇般身子一颤,忽感阴寒阵阵,李君业乍然睁了眼。 睁眼便看见徐峥嘴边挂着狠戾的阴笑,直勾勾盯着睡觉的李秋,而李秋竟是舒服的没被绑着 “李秋小……” “啪” 李君业话还没喊完,徐峥手中的长鞭已是骤然飞起,棉絮四溅皮开rou绽 ------题外话------ 求票求票求票五星评价x月票~ ̄3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