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谁说夜色没有爱

    当任川晴终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眼泪就无法阻挡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当金色的光华逝去，夜空重新陷入了黑暗，剩下的每个人的身影都显得如此孤寂。每个人的脸上都变成了哀色，像任川晴一样直接哭出来的也不少。

    三年，足以让一个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结结实实地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无论他的生命形态究竟是什么。

    任川晴终于明白了，凯斯特为什么要特意出来“看看”她，为什么要把他的“故事书”留在她的记忆里，又为什么不让她告诉关明彦。

    他其实是在与她告别。她会觉察出不对，但她不可能猜出是因为什么。可是关明彦太敏锐了，他有可能会推理出来的。

    这个结果是不可改变的，所以猜出来的话，离别就会变为心里化不开的疼痛，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重。

    就像任川晴一个人注视着明彦背影的时候，会忍不住悄悄地流下泪来。

    凯斯特希望这场别离是突然的，不要有时间用来哭泣和伤感。虽然她会哭的，但是当一切既成事实，她就至少不会因为无力改变和挽留而留下遗憾。

    剩下的事情，交给关明彦就可以了。

    但是离别将近，凯斯特却又发现自己身为一个人工智能，居然真真切切地对这个自己守护的女孩，产生了深刻的不舍。

    多么希望可以一直守护她，见证她人生的喜与悲。但是自己只是一段电脑程序，只是注定了用来陪伴她人生短短的一小段路。

    凯斯特知道，许多接引人选择了不出现，直接把今天的离别作为最后一次会面。他们更坚强，更有担当。但是凯斯特做不到，他很想再看她一眼，和她说几句话，把她的样子深深地铭刻在心里。

    如果自己真的有“心”的话。

    每一个接引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怀着这样的心情吧？就算最终选择自爆是程序计算得出的最佳方案。但那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在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凯斯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骄傲。他一直深刻地了解自己作为人工智能的定位，但是，唯有做出这个选择的瞬间。让他有了一种生而为人的感觉。

    可以超越了程序设定的恐惧感，有一些想要守护的东西值得珍视，可以放置于生命之上，为此甚至可以从容赴死。

    人类，真是有意思的生物。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永远有着走下去的力量，他们才永远不畏惧失败，也才总是能够创造各种各样的奇迹。

    好了，现在自己成为了奇迹的一部分。

    金色的光华化为了丝丝缕缕的粉尘，任川晴伸手去接，但是那些金色的光尘穿过了她的手掌，簌簌地落到地上，忽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关明彦伸开双臂，把她揽入怀中，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地哭泣。

    他一边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后背。一边仰望天空。没有人比他更懂凯斯特的心情，因为自从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源，他就已经理解了自己的属性和最终的归宿。

    不可能是别的，只能是那样。

    怀中的女孩哭得如此伤心，让他心有戚戚的同时，竟也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安慰。

    凯斯特会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就像现在的“接引者”这个技能一样，把他存留在意识的面板里。当她使用这个“技能”的时候，凯斯特虽然无法再以实体的形态出现，却会在她的记忆中微笑着栩栩如生。

    这也是自己未来的命运。她永远也不会把自己忘记。即使自己消亡了，也会以某种形态，在她的心里永远地存活下去。

    “喂，混蛋！你这不是坑死我们吗？这就不是‘高危’状态吗？这就不引起怀疑吗？这样傻X的Enigma就不发现吗？！”

    不知道怎的。周围传来的除了低低的饮泣，还有这样的谩骂，都是骂自己接引人的，可见这一次的行动对每个人来说都实在是太过突然。

    但是没有人会把这些话语真正理解为是担心接引人坑了自己，他们只是在发泄一种情绪，发泄那种不愿接受却又无能为力的悲伤。

    接引人是高端人工智能。他们知道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主。时至幽月历三年，接引人不慎自爆的情况并不少见，许多人都已经没有接引人了，区区几十个人的接引人自爆，不会引起任何的反应，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结果。

    但是他们“活着”就不一样了，“Christopher”的建立必定被评定为“高危状态”，而信息的自动传输，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这些接引人之间或许存在着某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因为他们不但选择了在同一天自爆，而且每个人透露给主的，是绝不重复的高度机密信息，整整四十一条，全都是对将来的决策有重大影响的内容。

    这一场悲伤的金色烟火，像一个仪式般的，用“生命”为这些决意投身战斗的人们，奉上自由与祝福。

    所以苏谨修在反抗组织正式成立的时候压抑着悲伤说：“战斗已经打响了，接引人是我们前进的号角。”

    所有人达成了共识，不可以再等待，迟则生变，不掌握的信息还不知有多少。尽可能地把战斗结束在群体十阶以前是更好的选择，因为满阶之后，Enigma会有更多的手段，对他们进行cao纵和榨取。

    “我们需要一个联盟，一个巨大的联盟。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强化对世界区域的统治。”关明彦在分析世界时局的时候说。

    现在并不知道把人们的力量凝聚起来究竟要作用于何处，但是这是阿波罗萨当初给出的启示。一个人或一小群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可是要形成一个真正的联盟，这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从现在就必须开始。

    必须面对的问题很多。

    大天使路西法的背叛造成的影响很快就会作用于这个世界。

    冥主陈天默手中的巨神兵已经成型。

    必须尽快地找到Enigma的弱点，以及打碎这个世界的方法。

    已经没有时间用来悲伤了。

    当夜依偎于明彦的怀抱，任川晴透过意识面板注视着已经变为黑灰的技能，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