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零章 明天不必来临
这是苏芳花园，自己的隔壁，关明彦的房间。 明彦已经回来了。 自己被大天使路西法带走，对明彦来说，那应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这样无能为力的等待比任何事情都煎熬。就像任川晴恨不得为他去犯罪一样，他也一定宁可所有的伤全由他来受，所有的痛苦都由他来担着。可是却不行，有力气无处使，还要随时提心吊胆地关注着意识面板中的信息变化，祈祷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传来了她的死亡讯息。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这个小小的房间，承载着他全部的恐惧与脆弱。任川晴看着他的孤寂的背影，又想起刚刚蔡水深说过的话，想到他生命虚无飘渺的起源，想到他终将不可抗拒的命运，忽然心痛到喘不过气来。 关于魅的来历，关于他的将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不是害怕他逃避，他不会再逃避了。如果他知道了，他甚至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伤感，还会反过来安慰她。可是他的内心，一定会是极其痛苦的，他会一直痛苦到世界的结束。 那么，为什么要告诉他呢？既然要痛苦，一个人痛苦就足够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堵得难受，让呼吸重浊了起来，关明彦忽然警觉了，他的身体一下僵住了，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任川晴轻轻地唤了一声：“明彦。”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所有忽然压上心头的悲伤一下子爆炸开来，眼泪决堤似的夺眶而出。 关明彦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快太猛，把坐着的椅子带翻了，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下一秒，女孩已经在他的怀里了。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谁也说不出话来。任川晴伏在他的胸口抽泣。身体的耸动越来越强烈，直到明彦吻了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哑地说了一声“哭吧”，她才终于完全爆发了。“哇”地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努力地支撑着，努力地绷着，可是就在被他拥进怀里的刹那，所有的坚强都碎成了齑粉。每一种悲伤都在这一刻像开启封印的幽灵一样忽地涌出来。缠住她，让她懦弱到没有一丝力气，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哭泣来表达。 关明彦颤抖着拥抱她，原本这一刻最激动的是他，看到她的刹那，简直觉得就算是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足以表达对于命运的感激。 人的一生中，可能会经历许多次绝望。但是只要活着，就总有美好的可能。活着很好。活着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至少现在，两个人都是活着的。 命运眷顾他，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再也不让她流一滴眼泪了！ 刚刚这样想着，身上的衣服就给女孩的眼泪泡了个透湿。 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是很开心的，可是此刻，她又那么难过。 关明彦一向了解她，因为很长时间以来，他都在悄悄地关注着她的一切。他是个聪明细心到极致的人。所以她的每一丝刻意隐藏的情绪，他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如果只是经历了一次恐怖的死亡，她根本不会是这个样子，对于她自己的事。她一向很能忍耐。她经历得还要更多，因为把她抱在怀里，忽然感觉她的身上背负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巨大悲伤，这悲伤甚至令不明就里的关明彦都跟着窒得喘不上气来。 极其剧烈的心疼，让人手足无措。看着她只能通过哭尽全身的力气来抽尽用于伤心的能量，真恨不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替她承受才好。 关明彦沉默地抱着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彼此结结实实地感受对方的存在。任川晴哭得累了，眼睛已经肿得桃子似的，气也有些喘不顺，伏在明彦的胸口渐渐没了声息，关明彦这才放松了点手臂，仔细地去看她。 他最担心的东西一打眼就急着去看了，女孩的脖子上，针脚凌乱地缝着黑色的线，让她看上去不像个真实的人类，倒像是一只被修复的残破木偶。现在低头细细地去看那针脚，却发现那些黑线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线”，而是隐隐地显露出能量的流动。 是他吗？那个大天使身上的能量波动，也一直都是黑色的。 “疼不疼？”关明彦抬起手指，却又不敢去碰。 任川晴抽泣着自己用手摸了摸，说：“不疼，就是感觉怪怪的。” 关明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吼了她一嗓子：“干嘛这么用力？” 任川晴吓了一跳，吓得抽泣都止住了。在他的声音里，有那么多的心疼，又带着一丝恐惧，就好像她用力大了会把头再弄掉一样。 头掉下来这种事情，大概一辈子都会是这男人甩不脱的噩梦了。 关明彦低下头去，很轻很轻地用嘴唇触了触她的伤处。任川晴一哆嗦，先是呆了，然后就慢慢慢慢地红了脸。 “明彦，你答应过……” “嗯，答应过，还向你发过誓的。” 关明彦的眼神看上去十分热切，他用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低声说：“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可以的。” 任川晴一下子有点慌了。 “明彦，我不是那个意思！并不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就什么都要听我的。无论怎样，还是要你自己喜欢，自己愿意，否则……” 关明彦弯下腰来，眉眼都已经到了很近很近的地方。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如此炽热，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傻子……”关明彦喑哑地吐出两个字，便低头封住了她微微开启的樱唇。 之前也不是没有吻过她，但那都是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哪里有此刻的心心相印？这样的亲密，让呼吸和心跳都融化到一处去，就好像彻底地融成了一个人。 是不是喜欢，是不是愿意，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就已经什么都感受到了。 关明彦吻得温柔而克制，明明从他的唇舌间尝到了长时间的压抑堆积起的山洪般的渴望，他却依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拥着她，用手轻轻地托着她的后脑，呼吸急促，动作却轻柔得一塌糊涂。 任川晴被这突然袭来的一切弄得晕头转向。上一次明彦吻她，她是知道的，但当时的知觉是麻木的，从来没想过，原来是这样强烈的幸福感，让心脏都快要停止了跳动。 任川晴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谁还要明天呢？如果明天注定不会来临，那就不要让今天的自己再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