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扫把星
永福苑乃老夫人所居住的院落，位居尚书府的东侧，往日里，除去请安，我鲜少踏入这永福苑半步。 因，自小我便与这名义上的祖母不甚亲近，应当说她不愿意看到我这嫡亲的孙女儿。 …… “小姐到！” 随着丫鬟的禀报声传出，稍稍敛下心头的惶惶不安，未待丫鬟们打起帘子，便迫不及待地径自掀开门帘，径自迈步而入…… “祖母，爹爹他……” 到嘴的话，待触上祖母不悦的双眼之时，顿时歇了声，这才醒悟过来，我已然犯了祖母的忌讳，随即压下心头的焦虑，躬身行礼。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哼。” 身着紫红色金线描蝠衣裳的祖母雍容地端坐在炕上，对于我的到来，未曾惊讶半分，想来是已然得知爹爹出事的消息了，这让我稍稍放了心。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让我明白过来，这心，放的为时过早了…… …… 祖母仅是不屑的瞟了我一眼，继而将视线落到一旁落座的二叔身上，眉峰上扬…… “没瞧见你二叔在此吗？这就是你的规矩？哼……成天读的那些子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没有娘教就是不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行礼，这也要让我这个老太婆手把手的教你？” 祖母能说出这番不留情面且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对我来说已然是见怪不怪了，每一次祖母见到我，皆是无尽的冷嘲热讽。 虽然对此已成为习惯，但每每听到，还是会忍不住的难受心酸，毕竟，这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祖母，我亦是由心底希望能得到祖母的喜爱，怜惜。 可是…… 多年的讨好，未曾换来祖母的一句夸赞，一个慈爱的眼神，反而变本加厉。 渐渐的，便知晓了，恐怕不论我做什么，皆不会改变什么，这也便是我为何除去晨昏定省，鲜少踏入这永福苑门槛的原因。 而我也了解祖母的性子是多么的执拗，只得将心中的焦急一压再压，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乖乖的行礼，“侄女见过二叔。” 二叔是爹爹唯一的兄弟，祖母只得两个子嗣，那便是爹爹和二叔。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亲二叔，我打心眼儿里是觉得畏惧的。 虽然以往二叔面对我时所表现出来的亲切和蔼，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但奇怪的是，每每皆莫名的自脚底生出陌生的寒意来。 …… 久未得到二叔叫起，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焦虑保持屈膝的姿势，任凭汗珠自额间滑下。 终于…… 抿了口茶水，二叔这才淡淡的开了腔：“恩，起来吧！” 岂知，因屈膝过长，双腿早已打颤，一个站立不稳，向前扑去…… 身上各处传来叫嚣的疼痛，颤栗的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永福苑的丫头婆子们皆掩嘴而笑，竟然无一人上前搀扶于我。 “小姐。” 若不是之竹与之菊，恐怕仅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起身的。 没想到的是，竟然就此会引来了祖母的怒骂以及叱责…… …… “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们小姐是纸糊的不成？就摔了一跤，值得你们二人在这永福苑大呼小叫的吗？当这永福苑是忘忧阁？” “奴婢不敢，老夫人恕罪。”之竹之菊两个丫鬟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不敢？我看你们倒是敢的很呐，来人，给我掌嘴！今日我老太婆就代替你们小姐整治整治你们这些不知规矩的丫鬟，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主子没有规矩可以，若是奴才没有规矩，岂不是笑我尚书府教不好下人。” “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啊！” 听此，我暗急在心，不知晓祖母这是闹的哪一出，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爹爹之事吗？为何……为何祖母不但一字不提反而还有闲情在这惩治之竹之菊这两个丫鬟？ “祖母，爹……” “你给我闭嘴，你还知晓我老太婆是你祖母？哼……” “祖母一直是孙女的祖母。” “你……瞅你那木讷的模样，和你那死去的娘一个德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愣着做什么，想要我老太婆亲自动手？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到我喊停为止。” “是。” 眼瞅着祖母屋内的两个大丫鬟上前，分别攥上之竹之菊的前襟，左右开弓，清脆且响亮的巴掌声落在耳中，刺耳却又那般的无助。 不一会，之竹之菊白嫩的小脸儿上已然红肿不堪…… 见此，再也按捺不住，若是任由她们继续打下去，之竹之菊非要毁容不可。 “祖母……” 扑腾…… 我双膝跪地，跪走至祖母所在的炕前，想要哀求祖母网开一面，岂料，许是看出了我的意图，祖母身边的喜mama将我拦住。 “祖母……喜mama……求求您，放过她们两个吧！求求您了呜呜……祖母……爹爹他被关进了大牢，咱们应当想法子救爹爹才是……” “还敢在我面前提你爹？若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你那短命的娘，现如今又把你爹克进了大牢，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这个老太婆了？哼……依我看，早晚有一日，这尚书府所有的人皆会被你克死。” “祖母……您……” 不敢置信的望着一脸狠厉的祖母，怎么也不会想到，祖母会说出此等无情的话来，扫把星……扫把星…… 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我相信，无人不懂，若是传扬出去，这是要生生的把我往绝路上逼…… 谁知，祖母不为所动，没有一丝的懊悔，心逐渐下沉，现如今爹爹被打入大牢，不知情形如何，在这偌大的府邸中，亲祖母说我是扫把星，我该怎么办？ 突然，手心一痒，我下意识的抬首，望向挡在前面的喜mama，诧异地望着对方苍老的面容，半响，痒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