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俞长缨
俞长云坐在墙角边大口喘气,甚至按着自己的胸膛许久,也不能让它平缓下来。禹轩盘腿坐在他身边,气息均匀平静,瞥了他一眼,嘲讽道:“真丢人,才走了这么一小段路,连回到机械铺的距离都没有,就喘成这样。” “不知是……是谁刚才,他刚才不要命去逃跑的。”俞长云整理好久自己的呼吸,才让讲话通顺,“那才是丢人,丢人丢到家了,真丢人!” “避而不战,有些时候是为了保留战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禹轩不以为意,扬扬眉,语气认真起来,“话说起来,刚才我若是正面和他对抗的话,我没有丝毫把握能够活下来。” “啊。”俞长云吃惊。浑身无力的倚着墙壁,后怕的情绪才缓慢地浮上他的心头,刚才禹轩的话他知道,并不是开玩笑。他回想起那个持着剑挺拔站立的冷峻男人,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不过他拍拍禹轩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至少我们逃了出来,他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想来是被我们甩开了。” “不过若我倾尽全力的话,可能付出一只手臂,至少也是残疾的代价,才能活下来,然而那时候我并不能跑得很快,被他追上也是死路一条。”禹轩述说着陈年旧事的语气道:“俞长云,以后跟我磨练奔跑速度,我毕竟有让你在魔都成名的任务在身,你这一次拖了我的后腿,要是刚才那叫空魂的人反应稍快,用暗器伤我们,我们可能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全身而退。要是没有拉着你,以我的速度他就算是暗器高手,也伤不了我。” “知道了……“俞长云愁眉苦脸。 “起来吧,我们快点回到机械铺,刚才的事情不要跟人说,毕竟这件事情只跟我有关。”禹轩叮嘱道。他站起来,伸手去拉俞长云,在他的帮助下俞长云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俞长云脸色苍白,看起来是饿得胸背相贴,几欲昏倒。 禹轩沿着俞长云所指方向,拐出小巷口,豁然开朗的一个十字街口,热热闹闹的人流来往不绝。十字街口的一角,商铺牌匾上赫然写着“俞氏机械铺”五个字,只是和“威扬器宇”那四个字比起来,这五个大字无异于烂大街的货色。 跨进门口,马上一位兢兢业业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迎接,他两鬓已经斑白,眼角鱼尾纹仿佛支离破碎的戈壁地表。中年男人发现禹轩搀扶着的俞长云。 “爸,我没什么事,就是脚扭伤了。”俞长云连忙介绍禹轩,“这是我今天认识的朋友,他最近估计要住在我们这边了。” “伯伯,麻烦你们了。”禹轩挤出笑容。 俞长云的父亲扫视禹轩全身上下,特别在刀庚和衣物的血渍上多看了几眼,眉头微微皱起。他回应道:“没事,我们一家也挺好客的,你就在这里住下,权当做你的家好了。” “哥!”又甜又腻的少女呼唤从屋内传出来,帷幕掀开,苗条纤细的身影窜了出来。少女直接忽略了禹轩,四肢并用一把熊抱住俞长云,惊喜的大声问:“这么快就回来啦,看来神州八号试验成功了,快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成功!” 俞长云惊叫一声,被少女扑倒在地,禹轩及时地松开了手,俯视两人在地面滚成一团。“我的脚有伤!俞长缨,你压着我的腿了,快退开!”俞长云痛苦的放声怒吼。 “啊,哥,我不知道你脚上有伤,对不起对不起!” 名叫俞长缨的少女惊慌失措的爬起来,拉着她的哥哥站起。少女的头发用一根皮筋麻利的绑成一根马尾,脸蛋脏兮兮的,一撇污垢画在她的额头上,一双乌亮的眼珠忽闪忽闪的盯着禹轩。她身穿机械工匠的束身皮衣,一条宽松的短裤,露出白皙纤细的双腿。 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禹轩心里估摸着少女的年龄。 “好……差不多这种姿势就舒服了。”俞长云被他meimei扶着,坐在凳子上。室内帷幕再次被掀开,出来的是一位老人,看起来双颊亮红精神奕奕,若非发须尽白,恐怕让人的感觉比那中年男人还年轻。 中年男人蹲下身,察看了一眼,说:“怎么伤了,似乎扭了一下,不是很严重。” “还不是爷爷的‘神州八号’,降落装置偷工减料,搞得我在降落的时候摔下树了。”俞长云抱怨。 中年男人有些愤怒地抬起头,大声说:“爹,你又让长云去试验你那危险的试验了?告诉你多少次了……” “我不听,我不听。”老头的应对方式是捂起耳朵,低头窜到俞长云跟前,揉着俞长云的脚裸。禹轩算是大开了眼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老人,不由笑了笑。 “哎哟,不太对劲啊,我感觉这一次神州八号算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至今为止,怎么会出故障呢?”老头一边心疼的揉着孙子的脚裸,一边问:“是不是你小子cao作失误了,明明不该打开涡轮拔升器的时候你偏偏打开了,还是频繁地开关闭合,导致机械齿轮故障?” 俞长云瞥了一眼禹轩,嘀咕一声他其实是为了救禹轩扔掉神州八号飞行装置,然后降落下来,他当然不敢说,呢喃道:“我哪里知道,一开始好好的,没想到忽然间就没动力了,直接从半空往下掉。”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落,爸,你知道这事情的危险性吗?”中年男人怒斥道:“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万一出了故障,你孙子摔下来不可能活着,为什么你总是不听呢?” 老人拍了拍俞长云的小腿,微微垂着头,抹了抹浑浊的眼睛。随着他的叹息一声,老人说:“知道了,最近就不弄这些东西了。” “爷爷。”俞长缨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肩膀倚着俞长云的椅子,抬起头瞪大眼睛。 又有一拨客人跨过门槛,中年男人招呼着伙计上前,余下的人在大厅的角落边上。禹轩注视着客人络绎不绝,俞长云爸爸的点头哈腰,一件件机械器物从台架上拿下,流落到不同人的手上。 “我们去里面看看吧。“禹轩提议。 “也可以,长缨,带禹轩哥去我们的车间里参观吧。”俞长云说。 绑着马尾辫的少女弹簧一般站起,爽快利落的呼应一声,伸手指了指墙壁的帷幕,说:“走吧,既然哥哥这么说了,那我就带你去参观参观。” 禹轩随她掀开帷幕走入室内,那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俞长缨轻快地跑到一扇门前,弓下腰凑着脸似乎在分辨什么东西。禹轩四下看了看,走到一根灯台前,却找不到火柴去点灯台的油灯。一只手伸了过来,俞长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旁,贴着他的身体使劲笨拙地拉灯台下的什么东西。
看到禹轩疑惑的目光看来,俞长缨朝他尴尬的一笑,“这灯台是我制造的东西,不需要火柴,拉下面的引线,就能通过两片骨片在油灯上摩擦生热,点燃油灯上的油,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太容易点燃,嘿嘿。” “现在才想起要点燃油灯。” 油灯已经飘起一抹火苗,俞长缨回到门前接着微弱的光,尝试着cao作门孔上的什么东西。禹轩凑近脸,低声问道:“怎么了?” “能开门的是一个装置,需要滑动转轮到正确的密码位置,这个密码是‘二四六’,不过我怎么都看不到。”俞长缨随随便便就把密码说出来。 铁木弹簧响起的声音,俞长缨推开了门,她张开双手旋转着身躯,迎入车间里的阳光中。禹轩也笑了,好久没有见过如此明艳动人的笑容,他觉得必须也以阳光一般的笑容去回应。地面上堆砌成山的散片零件,长桌上摆放的装置半成品,放在墙边的大型木架,一排窗户透入残黄的阳光。“这就是我们的车间,我最爱的地方!”俞长缨得意洋洋地介绍,仿佛宣告着崭新领土的一只田鼠。 禹轩抬起头,看见一扇小窗,三叶涡轮嗡嗡地旋转。 “你们,那个爷爷,他好像很喜欢机械,刚才你父亲责骂他的时候,似乎他很伤心。”禹轩试探性的说。 俞长缨拿起桌上的一把木锁,在手里把玩,过了一会她才回答:“当然喜欢了,简直就是病态的喜爱,大半辈子都投入到研究机械里,不爱它能这样子吗?” “那你的理想呢?”禹轩没话找话,瞅着桌上那件半成品装置,和俞长云背后那所谓的“神州八号”很像。 “没有。” 禹轩吃惊于俞长缨干脆利落的回答,问:“什么是没有,就算没有长时间的,事关一辈子的追求,至少也有短期的希冀吧,比如很想要什么东西,有件事情一定需要解决。” “没有就是没有,每一天和爷爷哥哥,爸爸mama这样生活下去,帮爷爷做做机械,帮哥哥追追女孩,帮爸爸mama做做家务,一天的时间大概就过去了吧。”俞长缨反而表现出不解,“反倒整天追求来追求去,最终也不能强求什么,小时候我特别想要一个木娃娃,在春节年会的时候,满大街是人,我被一个木娃娃的摊位吸引住了。” 禹轩问:“最后你爸爸也没给你买是吧?” “我爸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和哥哥站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那些木娃娃,但我们两个身上的零钱早就用光了,我在哥哥旁边哭闹,你知道哥哥也没比我大多少,也在旁边大哭。”说着说着,俞长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后来哭了半天,被哥哥拽回机械铺和爷爷一说,结果爷爷一把将我抱起来,对我说他也可以造几个木娃娃起来,非常简单!” “非常简单。”禹轩重复俞长缨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