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山中群豪

    林中的群豪众声嘈杂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后一个身材瘦高，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排众到来，场中连连嗅鼻面上现出了惊异之色：“不对！这定然不是那只畜生……这里有人打斗过，我闻到了符纸的味道。嗯，这还有一股甜腥的味道，用的似乎是九黎苗裔黑巫的幻蛊法术。”

    听完老者的一席话，那领头的汉子和先前十余人顿时把目光转向了边长空几人问道：“刚刚是你们在打斗？”

    “刚刚是谁用的幻蛊法术？”一个牵着老虎的灵兽师问道，他眼光有些尖刻的瞧向边长空。边长空见他面色不善，赶紧抢先指了指那几名官差道：“是他们，是他们用符箓弄出了一条长着虎头的蛇妖来。”

    “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阴毒刁钻的黑巫，******，老子曾经发过誓，以后见一个杀一个，你们谁是学巫的给我站出来，让我的小铁羽抓上一爪！”那个肩头上蹲着一只老鹰的灵兽师踏步上前向那几名官差喝道。他肩上的那头大鹰振翅而起，就那么围在群豪的上空盘旋，刚刚虽然看上去不是很大，但是真的翅展飞上高空之后才发现，这鹰竟然有三丈多长，那一对儿铁爪锋利无比，这若是让它抓上一下，只怕不死也要脱去一层皮了。

    几名官差哪遇过这样的阵仗？被他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的没有一个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哪知一干官差不敢反抗，边上却是有人不乐意了。一旁**名穿着黑袍的汉子齐声叱呵，纷纷喝道：“扬老三，你骂九黎苗的黑巫就算了，干什么偏要牵扯上学巫的？老子就是学巫的，你待怎滴？”

    “杨师兄，请你说话客气些，什么叫做学巫的站出来？学巫的怎么了？”

    显然这些人都是学巫的，只是与九黎苗的黑巫派系不同，边长空当然是不知道其中有何相异之处，这巫术难道还分什么派系？听得他们这么说，不由得满头雾水。

    眼看着杨老三与几个巫者争吵起来，竟然有着越来越激烈的趋势。那领头的汉子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伙都别争了，现在不是争论术法派系的时候，那妖怪还在附近潜伏着，咱们须得把它找出来，免得日后为祸百姓。”

    众人听他这么说才沉默了，人群中有人称赞道：“还是刘大侠明辨事理。这术法派别之争只是小事，天下黎民苍生才是大事，咱们以后可别再丢人现眼了。”

    那姓杨的灵兽师本来已经平服了怒气，但听那人说完话不由得又是怒火万丈的说道：“蒋无畏！我听出来是你的声音！你拍刘师哥的马屁也就算了，干什么说老子是丢人现眼？！******，你给老子出来！看老子怎么让你丢人现眼！”

    群豪一听轰然大乐，立刻便有人幸灾乐祸的笑道：“蒋骗子也有今日，哈哈哈，你损人的时候也别忘了改掉嗓音啊？明明是个爱搬动是非的，却偏偏起了无畏的名字，真该改成讲是非才对。”

    “对对，江湖上不是有个什么千幻万化**吗？你学了来保准杨老三听不出你的声音来。”

    “蒋无畏你上啊！怕什么，是个好汉子就上去跟杨老三打上一场，这无畏的名号可不能丢了。”紧跟着便有好事者撺掇道。

    也有人讥言嘲笑道：“将老头总共就嘴上那点吹牛的功夫，让他亲娘儿们到是行的，要是论起拳头来嘛，就他那两根瘦骨头哪经得起揍？”

    群豪七嘴八舌的出言，竟然是纷纷的撩拨两人打斗，真可谓是惟恐天下不乱。

    片刻之后人群分开了，一个瘦小的老汉愁眉苦脸的走了上来。边长空见他脑后梳着一条细细的灰白辫子，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那长袍前黑后白的甚是奇怪。只听他说道：“杨爷，老头子又没说你丢人现眼，你干什么跟我较真？你看我说的话里可曾点出你的名了吗？”

    杨老三大怒道：“指桑骂槐，你真当我是听不出来么？！”

    蒋无畏赔笑道：“杨三爷，你当真是误会了，老头子说的这几句话本来就没有含义，杨三爷深明大义，这天下的英雄谁不知道啊？大伙儿说得是吧？”他面色有些尴尬的向群豪笑道，哪知却是只招来了一阵嗤鼻之声，蒋无畏在江湖中的口碑极其不好，群豪见他献媚之相如此露骨，心中更是有着轻视。

    “你不用给我说这些好听的，这种话假得不能再假了，老子听了就恶心。”杨老三冷哼着说道。

    蒋无畏大感惭愧，只好在那默然不语。

    那杨老三兀自不忿的说道：“含沙射影造谣中伤这种事情可是你蒋无畏最擅长的了，你平常搬弄是非也就算了，今天竟然敢惹到我的头上，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么？”

    蒋无畏见对方咄咄逼人，当着众人也如此不给他台阶，不由得也是勃然大怒的说道：“杨老三！你积点口德！我哪里搬弄是非了？哼哼，别人怕你的铁毛畜生厉害，老头子可没太放在眼里。”言下之意便是：你别把自己瞧得太高了，我老人家给你面子可也不是当真怕你。

    杨老三听他这么一说，腾的跳到一边叫道：“好哇！叫阵的来了！蒋无畏，咱们就别嘴上打仗了，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你要能把我的小铁羽降服了，我杨三给你磕十个响头！”这话一出口便是迎来了众人轰声叫好，立刻便有人鼓起掌来。

    眼看着一场聚众擒妖的盛举竟然变成众人口角泄私怨的闹剧，那领头的刘姓汉子不由得大是头疼，这里的群豪都是临时组合而来的，哪里能轻易的管束得住？他虽然暂时成为众人头领，但是面对这样的困局却也是难以排解。那杨老三也是江湖上的一方豪侠，因为他心爱的女子被九黎苗裔的黑巫用巫蛊之术给害死，故而对黑巫一脉甚是痛恨。一众江湖人物素来极好面子，如今说到这个份上，只怕不动手是解决不了的了。

    连日以来这一带的江湖人物都听说有罕见的妖物到这一代作祟，那妖物从桂州一线直上京城处处祸害百姓。这头妖怪身形庞大，已经是有多年的道行，这怪物白日变化成人形混迹在人群中，到了夜间便现出真身到荒郊之外吐纳妖丹吸取日月精华练功。

    而众人听说过后，便联合了道上的一群人物组成了一支除魔队伍追查踪迹而来。这夜里众人正在林外布置埋伏等候妖怪出现，哪知边长空等人无巧不巧的正在左近打斗，土系火系的法术产生的波动让群豪误以为是妖怪出现，闻讯之后纷纷赶来这才知竟然是误会。

    那姓刘的头领见两人怒气勃勃就要对面斗殴，却也是无法阻拦。正踌躇之际便听得人群中有人阴恻恻说道：“讲是非，你是越老越不知趣，你的人品如何江湖上自有公论，难道杨老三不说大伙儿就不知道了么？”众人听到这人说话，全都安静下来了，那老头儿蒋无畏一听便是一怔，他拱了拱手便不再说话了。

    只听那声音又说道：“杨老三，你的老鹰是很厉害的，这里面每一个人都知道，不过在灵兽师里面你算得是第几流？我猜如今已经赶上青龙师白大侠了吧。”青龙师白玉龙乃是灵兽师中公认的第一人，那人如此说他自然是讥嘲之语。杨老三被讥得满脸涨红，只是他似乎是很忌惮那声音的主人，听了那人的话只是瞪圆眼珠望向地面不敢回嘴。

    边长空心中大奇，何以这人竟有如此威慑之力？连杨老三这样的浑人都不敢反驳。举目向人群中望去，然而人头密密麻麻的却看不出究竟是谁在说话。

    听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那姓刘的头领赶紧咳了一声说道：“啊！欧阳先生说话了，这个……咱们就先不要争论别的了，眼下找出那畜生的藏身之处才是正事。”听了这话群豪纷纷应声附和，当下计议着要重新查出妖怪的藏身位置，若是那妖怪当真藏在附近，必定是会有妖气泄露出来。

    边长空在一旁听了这些人的议论，心中不仅暗自撇嘴，能化作人形的妖怪哪里就那么轻易的泄漏出妖气来，若是没有天师的修为，想要分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眼前的这帮人连他怀中的小狸都没有识破，又怎么可能认出那只可以化作人形的怪物来。

    那姓刘的汉子面色平静的说道：“如此就请六盘山的师兄们辛苦一下了，再给大家指一指道路吧。”三四个穿白色短衣的年轻人慨然应诺，他们的门派中有一种精确追查妖气的法术，先前群豪察觉的妖气便是他们的功劳。当然他们先前所追查到的一丝妖气却不是来自他们所要追的那只妖怪，反而是来自边长空怀里的小狸。

    这时却有一个穿着暗红袍子的枯瘦老者，几步行到近前拱手道：“刘大侠，这次就让小老儿来吧，那妖怪隐匿得非常隐秘，只怕查气之术不易找得到他。”人群中有认识的知道他是巴州的张道常，这老头一向很少出没江湖之中，因此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张家家传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法术。

    人群让出一片空地来，那老头也丝毫不客气的走到中间去了。边长空在人堆里探头张望，他心中也是有些忐忑，若是让这老头查出他怀中的小狸来，免不了又要多生事端了。只见他半蹲下身子口中喃喃有词，片刻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奇怪的动物来，那动物头上有角通体莹白只有手掌大小，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长了独角的白老鼠一样，刚刚一被放出来便兴奋的吱吱尖叫，在张道常的掌下不断地扭动着身子。

    然而这个小东西刚一出来，一声短促的尖鸣便从边长空的头上传出，这是那根白龙簪察觉到了微弱的妖气主动示警，边长空故作惊讶的大叫起来道：“这小东西是妖怪！”

    那老头儿听他这么一说，转脸怒目的向他斥责道：“什么妖怪？这是千里寻妖鼠！你可不要胡说！”一时间众人的目光聚集，都看向边长空这边，显然人人都在怪他孤陋寡闻。

    妖怪中有许多形体性情特异之物，有的善能照明，有的天生便会隐迹，端得是千奇百怪。法术界中的人常有捕捉某一种类的小妖怪来驯养的，或者是用作传讯之用，或者是用来当作坐骑代步。当然，这种养法与灵兽师是不同的，这些人养妖怪多数只是用一些限制手段控制，或者干脆就是靠着常年培养的亲密来束缚，不像是那些灵兽师将自己与灵兽合灵，靠着这些灵兽来修炼。这种小手段久在江湖上行走之人自然是对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而边长空是个初到这里的草包，哪里知道这些江湖之事？听见白龙簪鸣叫第一反应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说是遇见了妖怪。

    看到群豪投来鄙夷的眼光，边长空不禁面色郝然的低声嘀咕道：“这本来就是妖怪么，我的宝物感受到了妖气，这种奇物又不曾见过，我哪里知道它是家养的。”

    “感问这位兄弟是哪派的高人？”站在边长空身边的一个女子面带嘲讽的冷冷问了一句。

    “七日七月长生殿，夜半五人私语时，在下长生殿掌门弟子边长空，这厢有礼了。”边长空神色一动，面色十分严肃的躬身施礼道。

    “峰华藏幽道，曲径掩翠林，小女翠林峰朱丽清有礼了。”那女子连忙正色的施礼道。原本她只不过是随意的讥讽边长空一句，哪里知道他竟然如此郑重的介绍自己，这使得她也不好不正式的施礼，毕竟这可是江湖规矩，这是对门派的尊重，若是她不如此的话，江湖上只会传出她们翠林峰的弟子没有教养。

    “长生殿？没听过这个门派啊？”当下便有人带着疑惑的小声议论。“可能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吧！”自然也有人猜疑。“小门派怎么了？小门派也是自古的传承，说不定有一些小门派还是曾经古老大派的分支呢。”当然也有人打抱不平，当然，说这话的也不知道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本身这个人便是一个小门派的传承弟子，他们那个门派千年前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落魄了而已。

    那老头儿也不理会他们，只是再专心的念动着咒法。那只小怪物被他紧紧的捏着，四只半透明的细小爪子胡乱的抓挠着，‘吱吱’的叫着不断，猛然间那老头松开了手指。小怪物一声尖鸣便蹿了出去，那行动是快极。众人只见一小团白光飞掠过地面，顷刻间便没入了土中。

    。等了不过一柱香的工夫，那只小怪物又叫着返回了。它仍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下便扑进主人的怀中。老者满面怜爱之色的在怀里取出两条鱼干喂给了它，随后还轻轻的按了按它的小脑袋。小怪物狼吞虎咽的吃完两条小鱼，然后跳回地面上便开始舞动着两只前爪。

    四只细弱的短肢插进泥地里，小怪物在土面上左一下右一下的划出几道曲折直线。这只小怪物似乎是天生便有穿刺泥土之能，细足到处土层哧哧而化，不多时便绘出一幅简易的地图来。见它在东北角上跳了两跳便蹿到了西面，又跳两跳最后奔到地图的最下方，那里是往南的方向。小怪物在那位置上跳完以后，一下便跃入老汉的怀中，足爪齐动的钻进了衣衫里面。

    那老汉细细辨了辨地图说道：“东北方向四里伏着一头怪，西面七里有一头，南面十里还伏着一头，附近就只有这些了。”众人见他这查妖之法甚是新奇，纷纷的出声叹服。几名官兵更是大开眼界，心中均想这只小妖怪当真是好玩，却不知上哪能弄来一只。

    边长空却是看得目瞪口呆，那小怪物先前画出的线路差点就让边长空跳起来，因为那线路竟然是自己一路逃过来的路线，想不到这小怪物还真能追踪到边长空怀中小狸的踪迹。不过这小怪物虽然明显十分聪明，但是却不通人言，无法将这些告诉给哪个老头，他也只不过是在地图上跳了跳而已，这种事情当然只有让那老头来猜了。因而小狸的踪迹虽然就在那老头的附近，但是他可不认为自己身边就有着妖怪的，他只当着这里是那妖怪经过的地方，所以会有一些妖气的残留。

    六盘山的几名弟子似乎有些信不过，侧过一边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又运用法术探察，哪知探查之后那妖气的踪迹甚是凌乱，这一下人人都是垂头丧气。几头妖怪都在隐伏当中，妖气泄露得极少，他们便没有办法查知了。折腾了一会儿之后，那年长的师兄到底查出了点滴道：“在东北方向的确有一些妖气，只是极淡的，我看不出它的远近来。”

    边长空听了不由得心中大骇，他此刻就是站在这人的东北方向的，想必这妖气便是小狸泄漏出来的，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明显这个师兄没有感觉出小狸来。

    这下子人人都信服了，那姓刘的头领说道：“这样好了，咱们先挑近的地方查看，大伙儿先向北面走吧。然后再看西面和南面的，不知众位意下如何？”众人纷纷叫好，即刻便开拔分成两线向北面方向行去。

    边长空本待不跟过去的，但听说林子南面还有一头妖怪，那可是万万招惹不得的，万一是头没什么智慧的猛妖，他也只怕给人家做点心都不够。不过就算是有智慧，也未必就会放过他，毕竟小狸对于那些妖怪来说跟唐僧rou也差不多了，那可是吃了可以增长法力的。左思右想之下只得随着众人仍往回走，他打算回到前路后另寻他道，向着西面城镇的方向走。远远的绕开那些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