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奢求
顾义玮立刻带他们到了尸体暂放的地点，离那辆爆炸烧毁的奔驰很近，因为尸体的骨头都被烧脆了，轻轻一碰都会碎裂，经不起搬运周转，所以在家属未认领之前，尽量维持它的原形。 顾义玮掀开了盖住尸体的白布，两具焦黑的尸体立刻呈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肢体残缺不全，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糊臭味。 林志威的心猛地一沉，仿佛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疼得他无法呼吸，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尸体旁，半跪在地上，心里不下千百遍的祈祷顾美珍还活着，哪怕她容颜尽毁，哪怕她四肢残废，只要她还活着，就是给了他最大的希望。那具男性的尸体已经不用确认了，是飞仔开着他的车去接的顾美珍。他紧皱眉头，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摸向了焦黑的女尸，轻轻抚过她的脸、脖颈、肩膀、手臂，当他的手滑到尸体的手腕上时，一股冰凉入心的感觉，使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情绪一下子失控，拼命地摇头，不敢相信地望着黑曜石手链，狠狠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不让那痛苦的声音发出来。 孟家鑫这才注意到了尸体右手腕上的手链，如果不仔细看，真的很难从焦黑的尸体上辨认出黑曜石手链。他沉吟了半刻，对早已泣不成声的沈明轩问道:“沈小蚕有戴过黑曜石手链吗？” 沈明轩迷惑不解地望着孟家鑫，愣愣地回答道:“小蚕从来不喜欢黑色的宝石！” 孟家鑫淡然一笑，正色道:“我已经确定这个女人不是沈小蚕，沈董事长，我们去医院吧！” 沈明轩激动地望着孟家鑫，惊喜地问道:“这是真的吗？那具尸体不是我女儿！” 孟家鑫回头望着林志威，沉声说道:“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我们走吧！” 沈明轩偏头望了一眼林志威，见他好像被摧垮了一样蜷缩起身体，肩膀大幅度地耸动，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却始终强忍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足以证明这个女人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孟家鑫和沈明轩驾车离开了。 顾义玮看着极度悲伤的林志威，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个令他头疼的男人只能用“鬼见愁”来形容，光是他负责的林志威的相关案件就已经堆积如山，更别说其他警区了。24小时跟踪、卧底、美人计、设局引诱等等无所不用其极，仍然找不到任何的证据抓他，连连受拙，警方甚至是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这么多年来，林志威在建立自己的威信的同时树敌不少，想要杀他的人不计其数，曾经无数次出动国际杀手组织暗杀，都没有成功。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的死变得如此脆弱，现在的他恐怕连一个七岁的小孩子都能要了他的命。 林志威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尸体上，眨眼之间便被失去了水分的尸体吸收。他的心痛到麻木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一样，眼里只有这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意识。 这时，顾亿荣带着金帮几百个弟兄赶到，气势汹汹地驱散了所有围观的人，赶走记者，毁掉录像带和胶卷之类的东西，甚至还和现场的警察叫嚣起来。 顾义玮早就料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急忙调动更多的警力支援，双方立时僵持不下。 顾亿荣疾步走到林志威面前，恶狠狠地将他提了起来，愤怒地咆哮道:“阿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阿珍？是什么人干的？立刻把他给我找出来，我要他全家死光！灭他祖宗十八代！” 林志威茫然地抬起了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冲着顾亿荣苦笑，喃喃自语道:“美珍死了？美珍死了！我没有保护好她！那个被炸死的应该是我才对！我才该死！” 顾亿荣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林志威，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什么事情都能完美的处理好，是他值得骄傲和信赖的左右手，他已经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难道他就不能表现得坚强一些来安慰他这个老人，反而要他来面对这一切。 想到这些，顾亿荣顿时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林志威的身上，他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和挣扎，只是一再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气得顾亿荣下手更加凶狠了。几个金帮的兄弟连同警方的人一起上前拉开他们。 林志威软瘫在地上，全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也没有清醒的迹象，只是呆呆地嗤笑。 顾亿荣仍然觉得不解恨，暴跳如雷地对自己的手下吼道:“你们这帮笨蛋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我弄回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顾义玮立刻厉声阻止道:“林志威不能走！这个案子与他有关，警方现在要扣留他4时！而且刚才我们接到12单起诉，告他在来这里的途中闯红灯，撞毁了不少车辆！” 顾亿荣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愤愤地说道:“好，算你有种！我找律师跟你谈！我们走！” 医院手术室前，手术中的指示灯还亮着，沈明轩急得坐立不安，在孟家鑫面前转来转去、徘徊不定，内心不断地祈祷女儿平安，哪怕自己折寿，甚至是代替女儿去死也在所不惜。 孟家鑫表现得出奇的平静，静默地坐在那里，心里却觉得好笑，他居然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妻，站在手术室门前等了几个小时。只是想确认她死了没有吗？然后告诉天下人，他已经尽到了未婚夫的责任，让媒体大肆地报道他的仁义，让那些做梦的少女为他的柔情关怀而尖叫，博得更多的女人投怀送抱？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身边从来没有缺过女人，那么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的心中有些矛盾了。 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护士们将顾美珍送入了icu特护病房，沈明轩急忙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医生，小蚕怎么样了？” 医生望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父亲！哦，这位是他的未婚夫！”沈明轩回答道，右手指向了孟家鑫。 医生摘下了口罩，正色道:“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她的头部直接受到了爆炸的冲击，脸部大面积被烧伤，已经被毁容了，身体也有轻度烧伤，不过可以到美国去做整形美容手术，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恢复原来的样子是没有问题的。病人最严重的情况就是被震碎的玻璃插入了大脑，导致颅内大出血，损坏了一部分的神经纤维，虽然我们已经清除了里面的玻璃碎片和淤血，但是有可能造成病人记忆丢失或是智力下降，等她清醒之后，我们会做详细检查，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你的意思是她失忆了？”沈明轩难以置信地问道，眼里溢满了泪水。虽然得知女儿度过了危险期，心里应该感激开心才对，但是女儿已经被毁容了，如果真的记忆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有这个可能！”医生淡淡地回答道。 孟家鑫如释重负般缓缓地吐了口气，对医生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微微点头:“可以！病人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明天早上应该可以清醒过来！” “谢谢！”孟家鑫道谢一声，放轻脚步走到了顾美珍的病床前，凝神注视着整颗脑袋被白色绷带包裹住的女人。真像个木乃伊！他暗叹一声，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盯着一只怪物，是时候取消一时兴起定下的婚姻了，拿下正泰石油公司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 突然，一只手攥紧了准备离开的孟家鑫的衣角，他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缠满绷带的手臂上，钻石手链在他的眼前泛着耀眼的光芒，这是他花了两个小时研究沈小蚕的喜好而选的定情信物，无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心里猛然一怔，有些酸涩的感觉蔓延了全身。 顾美珍并没有睁开眼睛，似是正在做恶梦，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残破的呻吟声，声音干瘪得像枯树在风中摇曳一般。 孟家鑫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将椅子拖着自己的面前，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对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 沈明轩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摇摆不定，孟家鑫还会娶自己的女儿吗？没有出事前都觉得自己的女儿配不上他，现在更是不可能了吧，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拒绝，反而握着她的手呢？他不禁连连眨了眨眼睛，孟家鑫的的确确握着她的手，他没有看错。他很自觉地退出了房间，悄悄地把房门关上，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病床上，顾美珍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无力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她感觉全身疼痛难忍，稍微挪动一下身体就会牵起剧烈的痛楚，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想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了？我是谁？种种疑惑一股脑儿涌出来，愈是回想过去愈是头痛，顾美珍疼得掉下了眼泪，双手下意识地握得最紧。 手指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原本趴在旁边熟睡的孟家鑫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发现清醒过来的她情绪十分的激动，轻声劝慰道:“小蚕，不要乱动！没事的，有我在！”说出这些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是没有睡醒，还是大脑严重缺氧？什么时候学会关心女人了？ 小蚕？我的名字吗？顾美珍呆呆地望着孟家鑫，仍然紧握着他的手，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着急地张大了嘴巴。 孟家鑫瞬间领悟过来，脸上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温柔地说道:“医生说你的喉咙被灼伤了，做了声带手术，暂时不能发声，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不用担心，医生说你的声音会比以前更好听！” 顾美珍微微点了点头，孟家鑫的笑容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中，不禁暗想:他是我的什么人呢？亲人吗？他一直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吗？ 顾美珍的唇边溢出了一丝幸福的浅笑，吃力地托起孟家鑫的手，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心里的想法，拿下呼吸罩，情意绵绵地吻在了他的手背上。 孟家鑫内心一阵悸动，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冲击了他的中枢神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由皱了皱眉。 顾美珍以为自己做错了，颓然松开了手，眼里充满了歉意的神色，抿紧双唇，身上的疼痛和懊恼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孟家鑫不禁怜悯地抹掉她眼角的泪水，脸上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意，淡淡地说道:“哭什么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你的身体好一些，我就送你去美国做整容手术，一定可以恢复原来的容貌！” 顾美珍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么一位英俊的男人会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是梦吗？那么我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孟家鑫立刻通知了医生，医生对顾美珍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对孟家鑫沉声说道:“孟董，实在很抱歉，病人确实是失忆了，智力有所退化，不过只是暂时的，如果家人给多些时间陪她、教她，或许可以帮她恢复智力，至于记忆方面，什么时候能恢复也只有靠她自己了！” “谢谢你，医生！”孟家鑫淡淡地说道，坐在床边看着仍然一脸无知的顾美珍，不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时，沈明轩提着水果和人参鸡汤来看望自己的女儿，看见他们如此亲密的样子，心里喜不自禁，之前的担心和恐慌全都一扫而空。他感激地望了一眼孟家鑫，不管他现在是出于同情也好，施舍也好，只要他能留在她身边，就可以让她坚强地活下去，慢慢地好起来。 孟家鑫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来了，我也该回公司了！” 顾美珍拼命地摇了摇头，紧紧地抓着孟家鑫的衣角不放，只有他才能给她信心和安全感，她不想一个人躺在这里，还不如死了的好。 沈明轩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沉声说道:“实在很抱歉，让你照顾小蚕一夜！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敢再向你奢求什么了！如果要解除婚约也没有关系，毕竟还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