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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二十五节 发配

    尤三姐被关押的屋子,距离尤二姐的屋子并不是很远。木头的房子隔音本来就很差,相邻的两间屋子,声音略高一点,隔壁就能听清楚。

    尤三姐被押着、关进了那间屋子,尤二姐如何不心惊?

    尤二姐进门之前就知道薛家对自己不满,而自己勾搭上薛蟠,用的手段也十分不光彩。这些尤二姐心中都十分清楚。

    尤二姐原本就是在外面玩得久了,年纪大了,想要个富裕又稳定的生活,而当时薛蟠又正好出现,薛家有钱,薛蟠又好控制,尤二姐这才跟了薛蟠。而薛蟠在知道尤二姐的心事之前,对尤二姐还真的没有话说。除了薛家的实际权力、薛家的账本银子什么的一直掌握在薛姨妈和薛宝钗的手中,薛蟠对于尤二姐还真是有求必应。

    什么珠玉宝石,什么绫罗绸缎。跟了薛蟠短短几个月,得到的东西比之前跟了贾珍几年都多。

    原本尤二姐一直以为,薛家在贾家一住就是几年,家里应该败落的才对。直到看到那么多的财物,才相信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的传言所言非虚。

    自打怀上了孩子,尤二姐的心中就有个念头,那就是母以子贵。等孩子生下来,他就要想办法让薛蟠将自己扶正,薛家的账本、银子他都想拿捏在手里。

    可是尤二姐万万没有想到,在他怀孕的这个当口,薛宝钗居然敢叫人将他的meimei关起来。

    尤二姐不免也着急了,连忙叫来自己的丫头,道:“去请姑娘来,就说我肚子不舒服。”

    那丫头去了半天。回来道:“姑娘说了,已经替姨奶奶去请大夫了,让姨奶奶稍安勿躁。”

    尤二姐瞪大了眼睛,道:“姑娘真的这么说的?我肚子里的,可是他们薛家的种!”

    那丫头轻蔑地看了尤二姐一眼,道:“姨奶奶说的哪里话。这种产育的事儿,未出阁的姑娘们哪里知道好歹?遇到这样的事儿。谁家不是请下面经过事儿的婆子看着?姑娘为姨奶奶请大夫。这还不尽心。别人家里都是嫂子照顾小姑子的,断没有未出阁的小姑子伺候嫂子的。更何况,姨奶奶原不是姑娘的正经嫂子。”

    尤二姐又惊又怒。道:“你!”

    那丫头道:“要我说,姨奶奶还是消停些罢。我们太太、我们姑娘对姨奶奶还不够好?这些日子,这汤药补品,何曾少了?姨奶奶一个人吃不完。还叫三姐儿带回家去。当我们姑娘不知道?不过是念着姨奶奶的肚子,我们姑娘不理论罢了。我们太太精神不比以往。又要陪着娘娘的母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托赖我们姑娘,甚至连园子里的事儿,也要我们姑娘费心。这一天到晚。需要我们姑娘劳心的事儿,没有一千件也有八百件。这管事媳妇从家里追到园子里,又从园子里追到家里。姨奶奶又不是没见过。我们姑娘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姨奶奶就是不在乎。也还请您多想想。我们大爷可是一贯疼这个meimei的。”

    尤二姐被说得面红耳赤,过了好半晌,方道:“可是我meimei……”

    那丫头道:“这也是婢子要说的话了。这府里是什么地方?说是工部员外郎老爷的府邸,可谁都知道,这里是娘娘的省亲别墅。三姐儿也太不知礼数。拿着我们姑娘的闺誉说嘴也就算了,还扯上了那位宝二爷。那可是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是事情宣扬出去,姨奶奶您担当得起么?说句不好听的,您肚子里的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呢。可我们薛家,如今就靠着我们姑娘撑着!”

    尤二姐一听,浑身冰凉。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婆子领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这座宅子本就在城外,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找得到什么好大夫。这位李大夫虽然医术还可以,可到底是给附近的农夫村妇们看病的,水平也有限。待进了这宅子,看见连下面的粗使丫头婆子都插金戴银的,心中更是怯了三分。听引路的婆子换帐子后面躺着的女人姨奶奶,心中也发虚,开的方子也比谨慎了许多。

    前头的薛宝钗听说尤二姐不过是思虑重,心内嗤笑两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药方子放下,交给药房里的人,让下面自行给尤二姐配药。

    在薛宝钗看来,尤二姐不过是作,想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他,这才闹了这么一场来。所以,薛宝钗就是不理会,端着正经姑娘的架子,不予理睬。若是尤二姐肚子不舒服,薛宝钗就让人去请大夫,开了药方子也不吝啬药材。

    可是薛宝钗绝对不往后面去,也不许让尤二姐来前面,只说让尤二姐好生将养身体。

    尤二姐知道,薛宝钗这是生气了。可是薛宝钗占据了一个理字,他根本就奈何不了薛宝钗,更不要说,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连薛姨妈也恼了他,不止一次跟身边的人说过:“这个尤二姐,看他文文静静的模样,我当他是个好的,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货色。我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手心手背都是rou。而且宝丫头终究是要出门子的,能碍得了他什么事儿?我原想着,他本来就是个心思重的,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好,菜不想让他烦心。却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是只要钱不顾孩子的货!”

    一贯慈悲的薛姨妈都明确地这样说了,下面的人越发作践起来。吃食汤药什么的,薛宝钗是不会短了尤二姐的,那些丫头婆子们也不敢动尤二姐的份例,可是这闲言碎语却从来都不少。

    尤二姐本来就心中有愧,知道自己的过往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如今又被那些丫头婆子们明着暗着数落,心中又添了一层病。虽然说大量的汤药补品都灌了下去,可是这身上却没有多少rou,脸上一点红润都没有。反而是那肚子,大得吓人。

    那李大夫瞧了两回,都说怀相不好,又请了城里的大夫来看了,都说不好。

    尤二姐的心事越发重了。

    等到了八个月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半夜里突然发动起来。薛姨妈和薛宝钗都不方便在尤二姐的屋子里守着。只能让尤三姐出来陪他jiejie。可惜的是。胎儿太大了,尤二姐挣了一整天,从月落乌升。到乌沉月升,直到四更天的时候,胎儿才下来。大约是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那胎儿浑身青紫。根本就没气。而尤二姐,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就昏了过去。还血流不止。

    得到消息赶来、守了女儿大半天的尤老娘抱着女儿放声大哭,而尤三姐到底没忍住,直接冲到上房,要找薛姨妈和薛宝钗拼命。

    听说尤二姐生了个男婴。却是个死胎,薛姨妈也觉得晦气,一叠声地叫人拿下去埋了。又道:“宝丫头,我们家这几年是怎么了。怎么诸事不顺?这皇商招牌是这样,这儿女缘分也是这样。你哥哥都这么大了,这亲事还没个着落。”

    薛宝钗连忙道:“妈,我们家如今就哥哥一个男丁,这亲事怎么也该慎重些,不是么?您看那边的琏二哥哥不也一样?他比哥哥都大好几岁呢。”

    薛姨妈道:“可不是。若是没有你姨娘犯下的罪,我早就为你攀这门亲了。要我说,这琏儿比宝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嫁过去又没有个正经婆婆压着,琏儿身上就有爵位,将来还有远大的前程等着。光这个,就比宝玉身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的好处强了不知道去。”

    薛宝钗连忙道:“妈,没有可能的事儿,我们不说也罢。”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哗声。母女俩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尤三姐一脸愤怒地往屋子里面冲,却被那几个婆子给使劲儿按住了。

    尤三姐高声道:“好你个薛宝钗,你还我jiejie命来!”

    薛姨妈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都胡闹些什么?!这个疯婆子是谁放他来前头的?!还不把他押下去!”

    尤三姐挣扎不已,口中还高喊着:“薛宝钗,你这个阴毒小人,给我jiejie偿命来!”可惜的是,这些日子,尤三姐被关着,不要说刀子剪子了,就连簪子钗子都没有。不然,他绝对会用剪刀杀人。

    莺儿见此,连忙上前一步,道:“尤三姨,你还是积些口德罢。姨奶奶是我们姑娘害的?这话你说得亏不亏心?!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姑娘对姨奶奶还不好?什么人参rou桂,什么衣裳首饰,什么胭脂水粉,哪一天哪一回短了姨奶奶的?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姨奶奶怀相不好。请了三五个大夫看来,都是摇头的。若是姨奶奶能放宽心,说不得还好些。偏偏有人每每想着生事儿,隔三差五地要闹一会,累得姨奶奶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养胎。要我说,姨奶奶没能过着一关,跟我们姑娘不相干,倒是跟三姨你脱不了的关系。若是三姨一定要报官,那也成。我们就请上几位大夫一起去衙门里面走一趟。如何?”

    尤三姐一愣,道:“谁不知道,原是你们家看不上我们姐妹。”

    莺儿立刻道:“三姨这话说得稀奇。要别人尊重,原该自己尊重。可是三姨看看自己,您自个儿尊重了吗?若是当初真看不上你们姐妹,我们太太就不会点头让姨奶奶进门。可惜的是,我们太太给了你们这个机会,你们却不珍惜。试问,这世上哪个女人怀了孩子不好好地养着,反而一心闹着想要夺权想要夺财的?就连我们这些个丫头都知道,姨奶奶怀着孩子的时候,根本就不曾念着自己的肚子,反而记挂着我们薛家的账本、我们姑娘手里的钥匙!”

    尤三姐道:“谁家明明娶了媳妇,还让家里的姑娘当家的?”

    边上的婆子听了,都笑了起来:“什么媳妇?不过是一个姨娘!若是有本事,等生了儿子,告诉了大爷,正经的上了册子、扶正了,再来争这个也来得及啊!”

    薛姨妈也道:“可见啊,这世上就是有人两面三刀。别人对他掏心掏肺,可是到了他的嘴里,就没有一点儿好的。养只狗还知道对我叫唤两声呢!”

    薛姨妈也不愿继续听尤三姐的话了,直接叫人堵了嘴,拖了下去。可巧,那几个医生正好经过,得知了始末,都摇起了头。

    这些医生来薛家为尤二姐看病、问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尤三姐的喝吗也不是没听说过。虽然觉得薛家规矩上可能差了一点,可是看到这尤三姐的样子,他们对尤二姐根本就同情不起来。

    原本薛姨妈还想好好地料理这尤二姐的后事的,被尤三姐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叫人胡乱拿席子将尤二姐裹了,往山上一埋就完事了。倒是尤二姐的那些衣裳首饰,最后都叫尤老娘带了回去。

    尤二姐虽然没了,可尤老娘到底得了好些财货,即便伤心女儿没福,也不过叹息两回就完了。可是这尤三姐心中不平,找了个机会,把薛家给告了,说薛姨妈薛宝钗害死了他的jiejie尤二姐。

    如果薛蟠是原著已经被吊销了户籍的死人,说不得京兆尹还会派人来抓薛蟠。可是薛蟠的案子早就被料理干净了,薛家当然无所畏惧。更不要说,尤二姐的怀相是经过好几个大夫确认的,根本就不怕官府调查。

    薛宝钗听说尤三姐把他们家给告了,越发恼怒,回头就让人把尤三姐的老底给掀了。

    什么跟过世了的姐夫通|jian,什么贾家后街上的暗娼,如何给他哥哥薛蟠设的局,如何让薛蟠做冤大头,统统抖落了出来。

    薛宝钗又给使了银子,官府的人得了银钱,先请了惠民局的医女稳婆给尤三姐验了身,又去了贾家后街上的人问话,得了真凭实据之后,就将尤三姐打了三十个板子。本来是要骑木驴游街的,可是有人使了银钱,最后尤三姐还是被发配做了军|妓。

    尤三姐原来以为自己能给薛宝钗一个教训,谁想到自己却落到了这么个结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