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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一节 春闱

    二月二十二,贾政一家子终于搬走了。

    他们不但自己搬走了,就连薛家和李氏母女也跟着他们走了,甚至连史湘云,因为要搬到大观园里去住,也跟着他们走了。

    一下子,荣国侯府里清静了许多,贾玖甚至觉得这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生活一片美好。他甚至开始盘算起来,在来年的大选来临之前,是不是在家里举办一次簪花会。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安抚好贾母。

    贾母年纪大了,本来就喜欢儿孙绕膝、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结果,贾政王夫人搬走了,不但带走了赵姨娘母子,还带走了贾宝玉、探春,也带走了李纨母子。连带着,史湘云、薛家、李家,包括薛姨妈、薛蟠、薛蝌、薛宝钗、薛宝琴和李氏母女三人也跟着他们走了。

    往日里围着贾母叽叽喳喳、最受贾母疼爱的小辈们都走了。

    贾母的失落可想而知。

    贾玖跟贾倩贾清邢岫烟惜春几个不熟练,也装不来贾宝玉和史湘云的样子,无法让贾母开心起来,看着闷闷不乐、经常走神的贾母,贾玖跟贾倩贾清几个努力了半晌,不得不宣告失败。

    贾清灵机一动,忽然道:“二姑姑,这个月不是春闱的日子么?春闱是个怎样的情形,姑姑可见过?”

    贾玖一愣。

    贾玖也好,贾倩贾清也好。都不是孤陋寡闻的女孩子,尤其是贾玖跟贾清两个,因为再世为人的关系。对科举考试不好奇那是假的。在其他人过着千金小姐的日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偷偷地派人打探科举的事情,并且为贡院外的新闻不知道低呼了多少次。

    只可惜,他们终究是姑娘家,不能亲自去外面看热闹。

    只是,无论他们打听来多少东西,他们也只在自己的屋里。互相之间,或者也只是听心腹这么说过一两回罢了。在其他人面前,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对进士科的好奇来。

    今天可是破例了。

    即便荣国府这边还从来没有人走进士科。可是作为贾家的太夫人,贾母会不知道进士科的意义,那他就不是贾母了。

    只听贾母叹息一声,道:“原来又到了这个时候。”说着。又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我们家原来是军功起来的,家里为了这春闱而兴师动众的,也只有那一年了……”

    贾母说的那年,便是贾敏刚及笄没多久的事儿。那个时候,贾代善还在,那个时候,高祖皇帝的年纪也不小了。膝下皇子皇女们也不少。高祖皇帝被膝下明争暗斗的儿女们气得够呛,也越发依恋顾氏夫人。经常来贾家探望这位表婶兼养母。也因为高祖皇帝对顾氏夫人的依恋,让诸位皇子将目光集中在贾家。贾敏作为贾代善唯一的嫡女,自然也成了他们的目标。

    那个时候的贾母,也曾经跟王夫人起过一样的念头,让女儿嫁进皇家,光宗耀祖。而跟贾母抱有一样的想法的,还有贾母的太婆婆,也就是贾代善的祖母,当时的荣国府的太夫人。

    但是,顾氏夫人不肯。

    他不顾婆婆和儿媳妇的意愿,跟当时已经是荣国府的家主的儿子贾代善商量过后,就求了高祖皇帝,将贾敏许给了那一年的探花郎,林如海。

    贾母还记得那一年,自己还在做着女儿成为皇子妃的美梦的时候,自己的婆婆和丈夫却偷偷地背着自己,关注起那一年的贡士们来了。

    那个时候,几乎整座府邸都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嫁给三鼎甲之一了,唯有自己和自己的太婆婆不知道。

    贾母还记得贾敏被指婚的时候,自己硬生生地折了指甲的剧痛,也记得当日自己找上丈夫,结果夫妻两个不欢而散的后来。

    那个时候的贾母是恨自己的婆婆的。他以为是婆婆害了自己女儿的前程。

    直到后来,高祖皇帝动手收拾了好几个儿子,包括贾母曾经看好的那位殿下也被一度夺爵、幽禁,还有那些皇子妃们的娘家的下场,贾母这才明白,婆婆的决定有多正确。

    不过,那时候贾敏嫁给林如海也有好几年了,林如海在外地做官,贾敏留在京里伺候婆婆,小夫妻两个聚少离多。贾敏本人并没有抱怨什么,反而经常说读书人家大多是这样,就连林如海的父亲当初也是如此。

    可是贾母就是不高兴。

    在他看来,小夫妻就应该乘着年轻,多多地要孩子,前程什么的,到时候让自己的丈夫帮忙说一声就可以了。谁承想,女儿竟然为此恼怒、认为自己看不起林如海、看不起林家。

    贾母心疼女儿,不忍对女儿发火,可在背地里没少埋怨林家、埋怨婆婆。在贾母看来,自己的女儿最后只留下一个外孙女儿,就是因为夫妻长久分居,耽搁了子嗣。

    贾母的心中对婆婆一直存在着诸多的不满,女儿贾敏的婚事更是名列前茅。

    只是事到如今,在小辈们面前,贾母也只能这么说。

    贾玖也好,在座的其他几个女孩子也好,包括年纪最小的惜春,都看得出来,贾母的神色有异。即便不知道过去的事情,他们也隐隐地感觉到,贾母的言辞之中,有好些言不由衷。

    不过,贾敏最后还是在林家做了三十年的当家太太,还为林家生了一个女儿。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这桩婚事,早已经盖棺定论了。

    听见贾母说春闱还没有开始,贾代善就已经将那些进京赶考的年轻举人都调查了一遍,贡院考试结束、成绩还没有出来,贾代善就已经开始跟包括林如海在内的好几个士子接触的时候。贾玖和贾倩贾清几个都傻了。

    贾玖道:“老太太,祖父真的这么早就开始盘算着四姑姑的婚事了?”

    贾母道:“可不是。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是瞒着我的!那会儿。我还以为,他要为瑚儿,也就是你大哥请个好先生,故而天天忙,可不想,他竟然是为了敏儿!”

    惜春突然插嘴道:“老太太不高兴么?”

    贾母一愣,继而叹息一声。道:“跟我们这样的人家,谁不想更上一层楼的?那个时候的老祖宗,就是我的太婆婆。看敏儿容貌出色,想把敏儿嫁入皇家。”

    贾玖倒抽一口冷气,道:“老太太,孙女儿听说。高祖皇帝晚年。朝堂上也不太平呢。”

    贾母道:“是啊。不过是三四年时间,风云变幻,之前还高朋满座的人家,转眼就沦落尘埃。然后并不被大家看好的太上皇就上去了。我是个内宅妇人,很多事情也都是等尘埃落定了,才知道,我们贾家能够保全,也多亏了你祖父。而且。你祖父也劳心劳力,大大地损耗了身体。过了没多久,便去世了。”

    太婆婆和丈夫先后去世,儿子成了家主,大儿媳妇自然也水涨船高,成了这座府邸的当家太太。

    贾母跟大儿子不亲,因为大儿子是婆婆养大的;对当时的大儿媳妇也有诸多不满,因为这个儿媳妇是婆婆挑选的;更重要的是,下人们奉承着大儿媳妇,难免冷落了一度大权在握的贾母。

    那几年,贾母很不习惯。

    可是那个时候,一贯护着他的太婆婆已经去世了,他的婆婆顾氏夫人成了这府里的太夫人,高祖皇帝被几个儿子气得够呛,却越发依恋这位养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那个时候,贾母才注意到小儿子媳妇,才跟小儿子媳妇越走越近,才会为后来的事儿埋下祸根。

    短短几句话,贾母就把春闱和贾敏的婚事一带而过,又提起了故去的贾代善,就算是贾倩都清楚贾母的态度了。

    贾玖只能道:“父亲也跟我说过呢。据说祖父曾经不止一次提醒父亲,说我们家当初已经够显眼了,若是再进一步,高祖陛下在的时候还好,会护着我们,可若是高祖陛下有个万一,那就不好了。父亲一直牢牢地记着祖父的教诲,不敢轻举妄动呢。”

    贾母点了点贾玖,道:“这就是我最为生气的地方。你父亲明明知道我的担心,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他们父子俩,一个两个的,都把我当外人呢!”

    贾玖笑道:“老太太,正是因为父亲不想让老太太担心,这才瞒着老太太呀!”

    贾母怒道:“我有那么弱么?”说着,自己也笑了:“老大就是这样,心眼儿直。他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脾气,多少年了,都改不了。”

    贾赦起来之前,贾母一直认为这个儿子无能,不能给家族带来更大的荣耀,所以才更看重小儿子一点。后来,借着贾玖,贾赦成了国侯,贾母固然认为贾赦会有今天是因为孙女贾玖的关系,却也在心里存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长子一直在藏拙。

    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流转,在贾母的心中越来越清晰,直到今日,贾母已经深信不疑。

    不知不觉间,屋子里面又冷了下来。如果是史湘云在,如果是贾宝玉在,他们说不定就扑到贾母身上八卦贾敏年轻时候的事儿,或者是直接取笑贾玖贾倩贾清几个是不是也想榜下捉婿了。

    可是贾玖也好,贾倩贾清也好,都不是史湘云,也不会说这种话。

    至于淡然的邢岫烟和年幼的惜春,就更加不会说这个了。

    正经的闺阁女子,不但不会把婚姻之事挂在嘴边,甚至会主动避开相关的话题,免得让别人认为他们恨嫁。那会害了他们自己的名声,也害了他们的家族和家族里的其他女孩的前程。

    跟原著里那样,贾宝玉身体康复了,众姐妹都很高兴,林黛玉就当众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其实这句话就跟一般情况下,家里的谁谁谁病了,然后康复了,某人说了一句:“谢天谢地,你总算是好了。大家可被你的病吓得不轻,长辈们也担心死了。”一样。

    也就是薛宝钗,非要加一句,说什么神佛要管林黛玉的婚事了之类的话。这种话,在闺阁之中,跟直接指着林黛玉的鼻子,骂林黛玉“想男人了”又有什么两样!

    在这个世界里面生活得越久,对某些潜规则、潜台词了解得越多,贾玖对薛宝钗就越发喜欢不起来。

    贾玖会体谅薛宝钗的不容易,也会同情对方的遭遇,但是要他喜欢薛宝钗、帮助薛宝钗,贾玖会在第一时间摇头。

    也正是因为在这边生活得久了,贾玖也不会轻易犯错。

    所以,这屋里越发沉闷了。

    惜春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把话题转了过来:“二jiejie,你还没说,春闱的事儿呢。”

    贾敬是进士出身,惜春好奇父亲的过往,打听有关春闱的事儿并不算失礼。若是换了贾玖、贾倩贾清几个,年纪又大些,落到史湘云和薛宝钗这种嘴上不积德的人的嘴里,只怕就不止名声不好听,说不定就是要毁前程了。

    贾玖道:“这春闱啊,也就是会试,一共要考三场,分别是在……”

    贾玖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春闱的事儿,不但介绍了春闱的种种,还讲了不少有趣的典故,比如说,榜下捉婿。

    “其实这榜下捉婿的事儿由来已久。隋唐之时,虽然已经有了科举,不过那个时候做官,还是靠推荐为主,直到宋时,文人开始执掌大权,榜下捉婿才开始随着科举兴盛起来。”贾母笑着解释道,“不过,我们这样的人家,对这科举并不怎么看重。别的不说,就说这考试吧,秋闱在秋季,若是遇到天气好,秋高气爽,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可若是遇到秋老虎没有下去呢?中暑死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换了春闱,二月初的天气,南方还能说冷,可是到了京里,清明时节还有下雪的时候呢!偏偏春闱连夹衣都不能穿,更不要说棉袄了。”

    贾母可是听说过的,那些参加春闱的士子,就是没有冻坏了,从考场上下来,也跟乞丐一样。

    贾母才舍不得家里的孩子去吃这个苦头呢。